“晚来!”定止瞳孔骤缩,剑扔到一边,冲了过去接住从空中下落的小狐狸。
姬韵眼见小狐狸替自己挡住了符印,一怔,而后慌忙起身,不顾自己指尖被符印烫得血肉模糊,连忙从容晚来身上揭掉符印。
定止没有顾她,而是抬手抚上容晚来被符印烫过的地方,用法术慢慢治疗着。
定止的符印是针对妖怪的,容晚来是仙狐,符印对他效果不算大,但定止却见不得他有一丝受伤。
“敢动我的人,胆子挺大啊。”定止语气很是冰冷。
容晚来低低“嗷呜”了一声,伸出爪子拍了拍定止。
他怕定止依然误会姬韵,费力探过脑袋舔了舔姬韵指尖的伤口。
定止的脸瞬间就黑了。
“仙……仙君。”
姬韵被定止吓得不行,面容还很是苍白,在后者的目光中收回了放在容晚来身上的手,颤颤巍巍开口:“你的狐狸是,是别人带给我的……我没有伤他……”
定止面容冰冷不减:“谁带给你的?”
“这个……这个我不能说……”
姬韵咽了口口水,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一步,然而却发觉自己还是没有离开定止周遭盛怒的领域。
“你先别生气……”姬韵都快退到床那头去了,好声好气劝说定止:“我,我也很喜欢这只小狐狸……不是,是觉得他很可爱……我生平从未害过人,更不可能伤害他了……”
定止闻言,抬眸:“从未害过人?”
姬韵连连点头:“对的对的。”
定止语气淡漠:“三日前,谢府小姐出嫁,不是你附身到了新郎官身上取他性命?”
姬韵骤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你、你怎么知道?”
定止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道:“半年前抚安镇频发新郎官被附身的事件,浮阳宫受百姓之托前来调查,你被二长老打伤后却逃之夭夭,而后建造宴卉楼下蛊吸食女子精气以疗伤。林苏留你一条性命你却不知悔改,此番又出来要了人性命,还说从未害过人?”
“什么?!”
姬韵震惊:“那新郎死了?她不是……她不是说……”
“抚安镇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庙会当前却人心惶惶,你还装不知?”
姬韵喃喃道:“怎么可能死了……我之前只是附身吓吓新娘,从未因此闹出过人命啊……”
定止怀里的容晚来支棱起脑袋,“嗷呜”了一声,疑惑地看向姬韵。
他想来通人性,先前偷听姬韵与柳清漪的一番对话后,也感知到了前者的心底向善,怎么会杀人。
然而刚从定止怀里爬起来,容晚来突然感到一股热流从丹田迸发,涌入了经脉与四肢。
这股热流越来越烫,刺激得肺脾与经脉有些疼痛,浑身逐渐变得无力。
定止蓦然就察觉到了容晚来的不对,怀里这只白狐狸像小狗一样伸出舌头喘着气,眼眸有些无神,身体滚烫泛起了红色。
“晚来!”定止急切唤道,手抚上了容晚来的额头。
姬韵也因定止这声急呼而回过了神,目光投向容晚来,骤然一惊。
定止转身要走,却忽然被姬韵叫住:“仙君……我、我可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定止回头:“说。”
姬韵问道:“他这段时间有没有出现一些异常?譬如饭量增大,嗜睡,更加黏人等等,但察看经脉及丹田时却依然都正常。”
定止道:“有。”
“刚才确实有人想要动他的丹田,虽然被蓝光保护,但此刻他的丹田正值敏感之际,蓝光同时也产生了些许刺激,而后又因符印造成了催化。”
姬韵突然弯起眉眼:“仙君,你的小狐狸是要化形了。”
狐狸形态时都如此可爱,可以想象等化为人后该是怎样俊秀的少年郎。
姬韵自己心底都有些开心,她本来以为定止会更高兴,然而这话说出口后,她却见定止神色一顿。
姬韵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样的情绪,有怔神,有惊愕,更多的却是一种茫然与逃避,像是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个事实。
又或者这化形来得太过突然,让他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可他那么喜欢这只小狐狸,为什么会不开心呢。
待姬韵回过神来时,却见定止和容晚来都不见了。
-
容晚来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奇怪。
自从白天察觉到了自己不是一只简单的狐狸,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在对他回应般,从下午开始他简单的丹田和经脉就变得不正常了起来,整只狐狸都昏昏欲睡。
刚才被定止的符印击中,丹田之中就有股热流冒了出来,逐渐蔓延到经脉,让他全身都有些发烫。
容晚来猜想现实中的自己大概是昏迷了过去,因为他的意识就像是漂浮在了海洋里,昏昏沉沉的,随着周遭的压力上下起伏,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他能感受到身侧定止的气息,定止一直一直在陪着他,但容晚来自己还是清醒不过来,依然在那片海洋里飘动。
他感觉自己的丹田愈发灼热发烫,像是要爆炸一般,同时淹没他的那海水也被加热,让他有些呼吸不上来。
容晚来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可真不是一只简单的狐狸,但眼前这复杂程度有些超乎他的意料,他已经控制不了了。
容晚来又想,自己还不如做一只简简单单的狐狸。
突然,身前有了一股凉凉的气息,与自己身体接触之处便驱散了燥热,容晚来下意识就紧贴了上去。
他觉得那应该是定止,他觉得定止应该不介意自己把他当冰块降温,毕竟自己要是撑不过去,定止就没有一只小狐狸能够陪他睡觉觉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丹田的热浪终于有了退散的趋势,经脉也仿佛在被清凉的气流滋润着,十分舒适,容晚来不由发出了一声低吟。
待热浪全部退去,对外界逐渐有了感知,意识也慢慢回归到本体。
容晚来缓缓睁开了眼。
他突然感到哪里有些不对劲。
第5章 法器
容晚来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截白净纤细的臂腕,正紧紧环绕着一个人的脖颈。
他尝试着收回自己的爪子,却发觉顺着那截臂腕收回来的是修长的人类手指。
容晚来有些茫然地盯着自己的指尖,觉得自己的脑子还理解不了目前的状况。
正困惑间,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从头顶响起,是熟悉的:“晚来。”
容晚来抬起头,对上了定止清冽的双眸。
他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张了张嘴,模仿着平日里听到的赫连尘对他的称呼,发出声音:“师……师尊。”
定止看着他,道:“叫定止。”
容晚来于是道:“定止。”
那一刻,定止数百年从来无悲无喜的情绪突然有些崩溃,这熟悉的一声轻唤恍若绕过千山万水无尽年华而来,险些勾下泪来。
他喉咙一梗。
容晚来看不懂定止眼底的那种神情,就睁着一双干净清澈的蓝眼睛,专注地望着他。
两人就这么静静对视了许久,定止抬起手,抚上了容晚来的脸颊。
虽然他掌心的温度有些冷,但容晚来还是觉得被他这样摸很舒服,于是也抬起手,摸了摸定止的喉结。
定止神色忽然一顿。
容晚来刚才便看见定止的喉结有微微滚动,觉得好奇,又摸了摸。
“别动。”定止的嗓音突然有些哑。
容晚来“啊”了一声,连忙抽回了手。
定止话刚出口就醒悟自己说太重了,容晚来刚化形定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大概就是因为好奇。
他于是拉过容晚来不知所措的小手扣在手心,轻声道:“晚来,你化形了。”
“化形?”容晚来有些迟钝地重复了一遍。
“你现在是人形,与我一样。”定止解释道。
容晚来愣愣点了下头。
他突然感到脖子上有一个凉冰冰的东西,垂下眼,就见是一个银色的物件。
容晚来好奇道:“这是什么?”
定止回道:“长命锁。”
容晚来“哦”了一声,把长命锁放在手心掂了掂。
他没有看到定止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神情。
“这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我以前没有。”容晚来又问。
“保平安的。”定止不太想多提这个话题,于是道:“晚来,你先穿个衣服。”
他把容晚来从怀里放在床榻上,给他裹上被子,而后起身,在背包里取出了一套白袍。
“有些大,你先凑合着穿,明日回清微院让浮阳宫的裁缝给你做一套。”
他把衣袍给容晚来套上,定止也没想到自己的衣服容晚来穿上会这么大,袖子露出长长一段,像是飘逸的水袖,锁骨和胸口大片肌肤从衣襟中露出,配上他那张仰起的茫然小脸,还有微微颤动的耳朵。
定止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
“定止。”容晚来不安分地动了动,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我的尾巴好像被这长袍盖住了,能不能把它拿出来。”
定止换位思考一番,这才发觉毛茸茸的尾巴被衣袍盖住着实不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