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纪人 (日暮东风)

“嗨,小莲，好久不见。”李缘缘笑嘻嘻给刘莲打了招呼，搂着刘莲肩膀呼出一口长气，“我还以为来不了北京了呢，我妈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实在招架不住。”刘莲说：“那

现在怎么出来的？来的时候你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这不是急着嘛。”李缘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了，你们都站在门口干什么？不进去吗？”

在刘莲说话之前，陆梓旗已经抢先回答了：“不了，我有事情要走。”

“诶？”李缘缘发出奇怪的感叹声，“你不是才向我要了病房地址吗？这么快就走了啊？”

陆梓旗表情别扭起来，扭扭捏捏道：“我哪里向你要地址了？明明是你主动跟我说的好不好！其实我根本不想听。”

“……”李缘缘无语了半晌，“好吧，是我强迫你听的。”

陆梓旗身形僵硬地转过身：“我走了。”

李缘缘对陆梓旗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陆梓旗板着脸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

“真是奇怪……”李缘缘看着陆梓旗走远的背影呐呐道，转身就差点踩到刘莲脚边那束康乃馨，李缘缘顿时诧异道，“诶？地上怎么还有束花？”

“陆梓旗送的。”刘莲淡淡道。

李缘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用胳膊撞了撞刘莲的腰，挤眉弄眼道：“梓旗对你挺上心的啊，再看看你刚才那不冷不淡的态度，啧啧……我说情侣间有点小分歧也正常，既然梓旗都主动求和了，你就别老哽着脖子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我刚才不是一直看着她吗？”刘莲白了李缘缘一眼，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刘莲转身进了病房。

病房里刘妈躺在病床上休息，刘爸也窝在沙发里沉沉睡着，看他眼黑的眼眶就知道这几天刘爸一直没有休息好过。刘妈虽然闭着眼睛，但在刘莲走进来时就立马睁开了眼睛，眼神清醒而明亮，很显然她听到了刚才门外的对话，这个病房不大，刚才刘莲等人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喂，小莲，你的东西不要了？”李缘缘跟在后面大喊道，她左手拿着康乃馨、右手抱着保温桶。

“嘘——”刘莲对李缘缘使了个眼色，“我爸已经睡着了。”

李缘缘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

刘莲的话音刚落，刘爸就立马抬起头来，朦胧的眼神四处望了半天似乎才回想起来自己在医院里，他一边揉着脸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人老了啊。”

“爸。”刘莲有些心疼道，“你回去休息吧，今晚我在医院陪妈妈。”

刘爸连忙摇头:“这怎么行呢？你工作忙，我照顾你妈妈就好了。”但是说完刘爸就打了一个呵欠，表情非常困乏。

“好了，爸，我明天休假呢，你还是回家休息好了再来吧，看你这么疲惫说不定明天吃个饭就要睡着。”刘莲继续劝说，同时拿起刘爸放在桌上的东西塞到他手里。

这时一直不吭声的刘妈也冷着脸说:“老刘，你回去吧，我想和女儿说说话。”

刘爸一向非常听刘妈的话，既然刘妈开口了，他也没有多说话，收拾了一下便走了。

刘爸离开还没半个小时，李缘缘就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她满脸阳光灿烂地对刘莲说她要先走了，有人在医院门口等她。

刘莲一看李缘缘那表情就知道肯定是刘妍池来了，虽然李缘缘没有和刘莲细说过她们在成都经历了什么，但还是隐约知道这两个历经磨难的人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等到李缘缘走后，一直没有说话的刘妈才对刘莲招了招手，说:“乖乖，你过来一下，妈妈有话想和你说。”

刘莲正坐在沙发上发呆，闻言便起身走到病床边上坐下，她为刘妈捻了捻被子，结果刘妈非要坐起来靠在床头。

刘莲拗不过刘妈，只得用被子把刘妈裹得严严实实，寒冬腊月的天气很冷，刘妈身体差容易感冒。

两人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感觉尴尬的刘莲先打破沉默。

“那个……”刘莲说，“你和爸爸请的多久的假？现在都放寒假了吧。”

“也没多久，我和你爸现在不带班了，清闲了很多，而且带的又是初中生，虽然顽皮了些但是也听老师的话。”刘妈说着脸上绽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只要提起她班上的孩子，她总会像母亲见到自己久违的孩子一样。

刘莲神色黯淡地哦了一声。

“乖乖，我们知道以前对不起你，总是把你一个人落在家里。”刘妈忽然握住刘莲的手说，“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才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真的没有机会回到从前了吗？忘记一个人是很困难，但有时候也只是一念之差而已。”刘妈这次很坚强地没有眼红，以前她每次和刘莲说到这个话题时，老是会止不住地想哭。

曾经刘妈刘爸忙于工作，而且他们经常带高三毕业生，用在学生们身上的时间自然比刘莲要多很多，刘妈还记得上小学的刘莲晚上一个人在家不敢睡觉，非要把家里的灯全部打开，等到晚归的刘爸刘妈回来了才肯睡觉。

虽然他们疏于照顾刘莲，刘莲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只是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刘妈每次回家看到刘莲一个人趴在书桌上做作业的背影都很愧疚，又无可奈何。

所以刘妈想，是不是从他们疏落刘莲的时候开始，刘莲心底成长的种子就往不同的方向生根发芽了呢？如果他们现在来弥补曾经对刘莲的疏忽，好好待她，刘莲会不会重新走上正途。

尽管这样想着，刘妈心里却有一个淡淡的声音在回应着。

这不可能的……

一切都回不去了……

然后刘妈想，放手吧，别让孩子恨自己一辈子。

刘莲脸上有着疲惫，这种话题她和刘妈刘爸说过很多次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和刘爸刘妈唯一剩下的话题就是这个，周而复始的、一复一日地说着这个他们各持己见的话题，最后是不欢而散。

刘莲叹了口气：“妈，我说过很多次了，不管你和爸同不同意，我既然已经决定了和陆梓旗在一起就不会改变主意，我会一直站在她身边直到她说分手为止，反正我是这样想的，你们想打想骂就来吧，妈，是我对不起你。”说着说着倒是刘莲先红了眼眶。

刘妈抿着唇不言语。

“妈……”刘莲牵着刘妈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妈，你打我吧，你能打醒我就好，我也想快点清醒，可是每次想到要和陆梓旗分开我的心就好疼好疼，疼得喘不过气来。”

刘妈“噗嗤”一笑，捏了捏刘莲的脸蛋：“你这丫头，什么学会说这么肉麻的话了。”

“情不自禁。”刘莲表情悲伤。

“乖乖，我也想好了——”刘妈捧着刘莲的脸在她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然后一本正经看着刘莲的眼睛道，“我同意你们在一起了，你都这么大了，我和你爸也没权利干涉你那么多，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委屈自己，有什么事情记得和我们说。”

“啊？”刘莲说。

刘妈点了点头：“恩。”

过了很久很久刘莲才猛地反应过来，刘妈竟然同意她和陆梓旗……

天啊——

“妈，谢谢你！”刘莲泪水顿时就涌了出来，一把抱住刘妈，声音都哽咽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同意的，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真的好谢谢你。”

刘妈垂着眼帘，眼眶也跟着红了，只是表情却是化不开的伤痛，片刻后她只是笑了笑说，“别高兴得太早，你爸还没有同意呢！不过我猜他也不会说什么的，你爸很听我的话。”说完刘妈松开刘莲，对她眨了眨眼睛。

刘莲哭着哭着就笑了出来。

“谢谢你。”

“好了，我已经听腻这三个字了，说点其他的吧。”刘妈的眼神看向窗外，她抬了抬下巴说，“你看看窗外。”

“诶？”刘莲表情疑惑，但还是按照刘妈说的走到窗外往外面望去。

冬天的天气黑得很早，此时已经是墨蓝色的天空了，医院外昏暗的路灯光映衬着一辆辆停靠在街道旁边的汽车，其中一辆红色保时捷格外显眼，因为那辆车子刘莲很熟悉，是陆梓旗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当时还在刘莲面前炫耀了好一阵。

而且，保时捷旁边还靠着一个更加熟悉的背影。

陆梓旗？！

刘莲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而病床上的刘妈正抱着陆梓旗送来的保温桶，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鸡汤味飘出，刘妈凑近闻了闻，感叹道：“真香啊，这孩子的手艺还不错……对了，梓旗好像在那里站了有一会儿了吧，缘缘走之前她就在那里站着，没想到现在还没走啊。”

刘妈的病床在窗前不远处，只要伸下脖子就能清楚看到窗外的大半景色。

刘莲在原地愣了半晌，在刘妈说同意她和陆梓旗在一起那一刻，她就恨不得立马打电话给陆梓旗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只是没想到下一刻陆梓旗就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此时此刻，刘莲觉得世界上已经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