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说呢?”他继续道。
“无事的,”孟云池用另一只手将他滑下来的长发别到耳后:“只是一点血而已。”
“但对于我来说可不是一点血而已,我怕,”闵行远凝视他半响,将人拉入怀中,声音里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微抖,他说:“我怕啊,师尊。”
他怕自己食髓知味,压抑不住本能,也控住不了自己。累积起来的隐患迟早有一天要爆发,孟云池早就不该瞒着他。
若能从源头上扼绝问题,他早该藏起来将自己死死锁住,哪怕再想也不能出来见孟云池一面,直到那孩子出生为止。然而他最早察觉到并为之担心的问题最终还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
“一点血根本不算什么,”孟云池怕自己压到他的腹部,支肘撑着自己的身体重量,道:“但你若什么都不吃,却难以熬过这个时期。”
“可我不想吃!”闵行远的声音加重,复而低低喁语:“毕竟我曾经……”
毕竟他幼时生长期那一段时间失控,险些将孟云池的血吸干。隐患便是在那时埋下。
他是真的怕。
怕重蹈覆辙。
更怕自己失控过后,怀里只剩下一具没有温度的冰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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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秘境
水草丛生的沼泽地上有两人在步行。
脚步轻缓, 却并不没入沼泽里,犹在水面徒行。沼泽里有东西在里面游走,辨不清形状, 从外看只觉得隐隐可怖。
然而待两人越过了沼泽,那底下的东西也没有试图攻击。
沼泽后有一方迷障格挡去路,雾雾蒙蒙, 乍一看危机四伏。
没人停下脚步, 径直走入迷障里。
雾中似有女子轻铃悦耳的笑声, 若有若无,还有什么在地上爬行的沙沙细响, 于草丛中经过。
孟云池目不斜视,“往这边。”
“好。”
闵行远甫一踏出两步, 忽的反手往身后使出一击,凌厉剑气裹挟着劲风横扫而出, 将那丝丝袅袅的迷雾轻烟绞成一团,不一会儿没入雾中, 像是击中了什么, 从那边传来轻轻的噗嗤一声, 半响幽幽淌过来一滩绿色的血流。
银铃般的声音消失了, 闵行远收剑回袖, 理了理斗篷,“走吧, 师尊。”
穿过迷障后的里面自有一方天地,孟云池找到秘境入口,停在原地片刻不知抬手弄了些什么,秘境入口打开,从空中现出一道不大不小的裂缝。
两人从裂缝中进入。
月落乌啼, 风里有一丝凉意,孟云池瞧了瞧身后尚未关闭的秘境入口,外面正是白天。他将入口关了,携闵行远继续入内。
“这是哪儿?”
“昭和鬼境,”孟云池便走边道,“我曾经一名部下留下的秘境,不会很大,但得小心点。”因为他曾经这个部下的性格……有些难以形容。
一望无际满地枯死的荒草,踩上去喀吱作响,田间荒芜,路边有废弃老旧的农间屋舍,皲裂的土质围墙脱落,里面有梁柱暴露出来,一派荒败景象。
他们要来此地寻千张莲,若是将之炼制成丹药,或许可以缓解闵行远的症状。
只是这种地方不大像能有养的出莲花的池子来。
但闵行远望望孟云池的背影,并不担心。
师尊说有便是有。
似乎走了许久,孟回过头来问他,“累不累,可要休息一会儿?”
闵行远摇头:“这一点路程而已,我自然不累。”
不知为何,师尊总是觉得他会累。
“不若你上来吧,”孟云池对他伸出手:“我带你一起走。”
“……好。”
闵行远飞身而上他掌中,斗篷失去支撑纷纷扬扬盖在他的手掌上,待孟云池将斗篷提开,手背上已经缠着一条鳞片黑亮的小蛇,腹部鼓鼓囊囊。
他人形时也不过怀孕五月左右的模样,变小后腹部却尤其突出,甚至有点行动受限,闵行远懒洋洋趴在他手臂上,后爪有点打滑,险些没抓住孟云池的袖子。
孟云池伸手指戳了戳他的肚子,“长大了很多。”
闵行远往前爬了两步,“是啊,”他继续道:“但我原形里是半点看不出来的。”
黑龙原形极为庞大,难以看出是否怀孕,也只有变小了肚子才会突起得这么明显。
孟云池思索半响,“倒也是,不过你现在的模样,很——”他搜罗着形容词:“很可爱。”
闵行远瞧一眼一脸新奇小心翼翼摸他肚子的孟云池,道:“师尊也很可爱。”
孟云池将他收进怀中。
再行将近半日之久,孟云池停在了一处城门前,城门处衔着手环的不是神兽,而是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眼睛细长眼尾上吊,血口大张,神情颇为狰狞。
孟云池径直推门而进,瞧见的是琳琅满目的闹市,与城门外荒芜景象完全不同,这里繁华似锦,灯火映遍了街头小巷,嘈嘈切切热闹若人间帝都。
一扇门隔绝了两个世界。
孟云池再进两步,看清了街边络绎不绝的交谈要笑闹来自于哪里。
漫街青楼,男男女女混杂在街边楼上嬉戏打闹,红粉香风,旖旎不断。
这是个淫都。
昭和的恶趣味。
孟云池随手拿了街边货架上的一副面具,塌鼻厚唇,高颧突颌,活像只猩猩。
他面不改色的将之戴到脸上,听见怀里传来一声笑。
孟云池啧了一声,伸手进去捏他的爪子。
青蛇兄醉醺醺的坐在大堂角落里,怀里搂着个蛇妓,它咧开大嘴小嘬了一口酒,跟着靡靡之乐摇头晃脑。
怀里的蛇妓什么时候水一般溜走了,它不知道,也不在乎,只身沉浸在这醉生梦死的花楼中,难以自拔。
“兄台,这酒水好喝么?”
青蛇兄的舌头耷拉出来,有点打结:“好喝?哪管他个……嗝……好不好喝,快乐就完事儿了。”
“哦 ?是么,蛇兄说话真是有趣。”
“害~”青蛇一摆手,“咱就这个性子,兄台你——”它回头一看,被突然出现的惨白猩猩脸吓得飙了段高音又半途中硬生生压了下去,从衣摆后面掉出截青色的尾巴来——被吓的。
“卧槽!兄台,不带你这样的啊。”青蛇转身将身后的尾巴掖回衣摆下面,吐着信子道:“大半夜的怎么戴个面具出来吓蛇呢?”
“抱歉,在下生得面丑,生怕半夜出行吓到路人,这才戴个看上去还好的面具,兄台需要我摘下面具再同你说话么——”他作势要揭下脸上的面具。
“别了别了——!”青蛇叫住他的动作,“这样挺好。”同时也在心里寻思这人得丑成什么样才会觉得这么个惊悚的面具看上去‘还好’。
孟云池笑了笑,“蛇兄可是常来这里”
青蛇拿细细的竖瞳瞥他一眼,执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不是常来,我基本上都住这里了。”
“那就是说,蛇兄对这里很了解了”
“那是,”青蛇的竖瞳移动,狭长的眼睛一眯,透出股别有他意的意味来,“你是外地人?”
孟云池老老实实拢着手,坐在他对面,“是,前两日刚来的。”
青蛇仰头闷一口酒,咂咂嘴:“这年头从外地来的人可少嘞。”
“外面都荒败了,找不到县城。”
青蛇轻呵一声,“那可不喽,就剩这个地儿了。这地方可是个好去处,小兄弟要一起来快乐吗?”
作者有话要说:要一起来快乐吗?
我……我有肾宝哦(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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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花魁
“怎么快乐?”
“嘿, ”青蛇举杯大笑,一指这花楼的满堂荒唐:“你满眼都能瞧得见怎么快乐,这种事还需问我么?”
花楼里千百般姿态, 谈笑嬉闹不断,娇嗔,狎弄, 高一声低一声, 有的甚至当场就干起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事, 大堂的高台上还有靡靡歌舞,魔音般钻入人心, 粉紫的轻纱罗曼间有鬼脸藏在裙底,随着舞姬轻佻诱引的动作时隐时现, 可谓乱得不行,这一派群魔乱舞之相, 若叫一凡人误闯而进,只怕要沦为这群妖鬼的玩物, 不得善终。
然而这场面落在孟云池眼里像是在看一场动物世界。
就是每天的那个专属频道, 那个时间段, 坐在电视机前拿着小遥控器, 听电视里传出那低沉和缓而又极具代表性的声音:“春天到了, 又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公海龟趴在母海龟的身上,发出了酣畅的声音……”
大型动物世界乱象, 配合着一地花花绿绿红红紫紫的绸缎纱幔,挺喜庆。
孟云池悠悠执起酒壶,给蛇兄倒了一杯酒:“不够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