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行远:“……是,师尊。”
“闭关前,师尊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只见这大逆不道的小徒弟两手一伸把自己的师尊抱起来,脸上挂着笑:“师尊跟我来便是。”说罢两人身形倏尔消失。
成华宗的山峰是出了名的高大险峻,徒步爬行能将人累死在半道上,堪比蜀道难。
山顶刮的风带着一股韧劲儿,仿佛能隔着皮肤切进人的肉里,带起丝丝缕缕的细微疼痛。闵行远将人带上山顶,把孟云池放下,随手在虚空里抓出一件大氅,披在他的师尊身上。
“师尊曾说过,被甩在身后的东西早已没有再回头去顾及的价值,往身前看。”风刮在身上带来的细微疼痛让他有些享受,闵行远偏头看孟云池的侧脸,轻声道:“我会的,师尊。”
“嗯”脚下的万千灯火如细碎荧光,斑斑点点又像凝了一河星辰,孟云池收回视线蹙着眉回头,风实在太大,饶是他五感灵敏也没听清闵行远方才说了什么。
闵行远不着痕迹的揽住了孟云池在风中摇晃的身影。
他的师尊啊,像个精致孱弱的人偶,总是能引来其它人的暗中窥伺,这四十年里若是他不在,届时又会有哪些不长眼的凑上来。
闵行远的手指慢慢合拢。
这修为,确实该好好提一提了。
“没什么,师尊,我们回去吧。”
“……也好。”徒弟长大了,他越来越不懂他的心思了,不过跑到山顶上吹一阵冷风又跑回去这种操作倒是有点似曾相识。
第二日闵行远闭关,时间顿如白驹过隙,人界沧桑变化,时过境迁,独行道路漫漫长,蓦然回首,原来已经不知不觉在岁月的长河里茕茕四十余载。
第32章 出关
“先生。”
孟云池握着手中书卷抬头看他一眼,“回来了”
下首的秀美青年笑意盈盈,手里拎着一包东西:“是,仙尊让我给先生带了些新茶,”他看见桌上的茶水已经冷掉了,“我给先生换上。”
茶汽裹挟着清香悠悠飘散,沁人心脾。
文尹在他身边站定,“先生觉得如何”
孟云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错。”
文尹眼睫微颤,半垂下来,“算算时间,闵先生也快要出关了。”
他从不称呼闵行远和凤玉楼他们为师兄,一直将自己摆在侍从的位置上,哪怕现在的他已经算孟云池的半个弟子了。
“是。”孟云池的指腹摩挲着杯沿,“差不多了。”
他这四十年里哪儿都没去,一直规规矩矩的在成华宗里待着,既不惹事也不出声,偶尔在明兮宫里遇到雲骅,对方便没有再对他冷脸相待。
被宗门上下针对的处境有所缓解。
当夜孟云池在床上休息,察觉到四肢微沉,他动了动,睁眼就看见一条碗口粗大的黑龙盘在他的床榻上,长须飞扬,龙角盘虬若巨数长枝,遒劲凌厉,睁眼闭眼都带着睥睨众生的气质,四个爪子抓着他的锦被,口吐人言。
“师尊。”
孟云池惊醒了。
半响他觉得不对,蓦地转头,果然看见了一个站在床边的黑色身影,似乎早已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师尊。”
与那梦中的声音一模一样。
那黑色身影慢慢走出来,长身玉立,面容冷峻深邃,仿佛眼里凝着一块化不开的冰。
视线两两相对,那块冰忽然化开,对方面上的凌厉稍稍柔和几分,又唤了一声:“师尊。”
“出关了啊……”孟云池有几分恍惚。
“是,”闵行远唇边勾起笑,打了个响指,伸手将人一揽。
香气入怀。
他在对方恍惚的神情下用手指勾勒他的脸部轮廓,随后埋头在他的后颈上,亲吻那微微突起来的一截后颈骨,轻柔舔舐。
孟云池身形很瘦,很轻易就被他整个人搂在怀里,会给人一种对方属于自己,受自己支配的错觉。
闵行远心底的欲念被勾动,将他的上衣襟微微解开一些,顺着脊椎浅吻而下,他挑破自己的指尖,上面蓄积出一滴鲜红的血。
闵行远将血珠印在了孟云池后颈凸起的第二截脊骨上,白皙至极的皮肤上印着一点红印,模样宛若一个指纹,更像极了一个标记。
并不突兀。
很漂亮。
孟云池眼睛半睁,垂着头一动不动,予取予求。
一夜过去,第二天醒来孟云池摸了摸后颈,指尖不经意间划过那个红印,他毫无所觉,问系统:【系统,昨天夜里有人来过么?】
昨夜围观全程的胖文鸟:【……没有哦,宿主,你做噩梦了吧。】
【是么?】孟云池缓缓蹙起眉,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就好像这个房间里还留存着另外一个人的气息一般。
但系统说没有,也可能是他真的做什么怪梦了,毕竟他自从穿越过来后几乎每逢入睡后都要做些莫名其妙的梦。
穿戴齐整,孟云池坐在镜台前片刻,有人自门外进来,在他身后站定,伸手握起一把青丝,慢慢替他梳着头发。
孟云池只以为是宫婢或者文尹,并未多做反应,闭着眼睛吐息。片刻后感觉气息不对,孟云池视线投向面前的镜面,恰巧与身后人的目光相对。
闵行远已是青年模样,面容冷峻轮廓深邃,果然符合酷炫狂霸拽的龙傲天主角攻形象,浑身攻气都要溢出来了。
偏偏在执着一把小梳子为他梳头发。
孟云池转头望着他,“出关了?”
“是,师尊,”闵行远眼角含笑:“我出关了。”
照理说俯视长辈是不礼貌的行为,可偏偏放闵行远身上却毫无违和,仿佛他天生就该立于万人之上,睥睨而视,俯看这天下芸芸众生。
闵行远看见师尊扬颈,头发往一边散开些许,露出底下起伏有致的喉线,他眼角笑意加深,背后投进来的阳光让他的影子将师尊整个人笼罩在里面,宛若某种占有的预示。
“师尊且回头,我替你束发。”
孟云池低应一声,把头转了回去。
他知道孟云池不喜欢戴冠,便替他将头发用发带束起来,拿一根白玉簪固定,“好了,师尊。”
“嗯,”孟云池站起来,“走吧。”
闵行远背着手慢悠悠跟上。
明兮宫轻烟袅袅,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宛若海上蓬莱,仙气十足。
孟云池坐在大殿下首,对立在身后侧的闵行远道:“去给你师祖敬茶。”
“是。”
仙婢端着食案上前,闵行远将茶盏双手端过,看向首位上的那个人。
一袭白衣胜雪,温润如玉,眉目如画,气质若春风化雨,雨里却藏着不为人知的磅礴凌厉之意。
单只针对他。
闵行远面上不显分毫,恭恭敬敬的奉茶。
臻至圆满境界的人何其敏锐,几近与天地相融,高天之际,极地之渊,万物刍狗,风雨花叶交相映错,皆处在他的神识笼罩之下。
想是闵行远昨夜那一番小动作,被他察觉到了。
奉溪将茶水接过抿了一口,眼眸微微含笑,对孟云池道:“云池这小徒弟天赋极佳,又生得这样一副气宇轩昂模样,将来必定有大作为。”
孟云池拢着袖子回神,神情淡淡:“师尊谬赞。”
“当年他拜你为师时才不到八岁的模样,”奉溪低叹一声,“如今已经这么大了。”
“嗯……”
“近日可还是精神不济”
“长此以往可不行,叫将离练一副定神丹予你,平日里多些入定吐纳,少费心神,”奉溪的舌尖扫了下上颚,“云池近日是有什么心事吗?”
“无事,师尊,休息两日便好。”
坐了一阵后二人告退,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奉溪一个人,他搁下茶盏低语:“不要总是这样抵触我,”静了片刻,那低语声染上几分哀色:“你明明什么都已经不记得了……”
回到邵月殿后仙婢告知前殿有来客,文尹正在招待。孟云池闻声前去,发现坐在客位上的那个人是宋将离。
“二师兄。”
宋将离依旧是那身青色长衫,回头道:“师弟回来了”他放下执扇,用盖碗的盖具轻轻拨着水中漂浮的茶叶,“闵师侄也出关了。”
他姿态熟稔,显然在闵行远闭关的这几十年里来过这里不少次。
“闵师侄模样变化了不少。”
闵行远礼节性道:“师伯。”
宋将离含笑颔首,同孟云池道:“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他从袖中摸出一只狐狸幼崽,甫一出来就嗷嗷叫唤,“宗门的人在北原发现一个狐狸窝,没有大狐狸的踪迹,就剩这么一只小狐狸在洞里饿了好几天。”
“他们给带回来了,恰巧你前一阵子说这邵月殿冷清,无事消遣,我便将它要了过来。”
那狐狸崽嗓子不错,闭着眼睛仰天长啸,架势活像头对月狂嚎的夜狼。
孟云池揉揉额头:“挺有活力。”
闵行远看得出他被吵得头疼,眼睛一转,盯住了那尚还嗷呜嗷呜不停的狐狸崽子。
狐狸崽的声音一顿,半响闭了嘴瑟瑟发抖起来。
它灵智未开,只能算是人界中的普通生物,对魔龙绝对碾压的威压有种本能的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