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神。】
没有丝毫胜算啊。
孟云池揉着额头,前胸的伤口疼痛剧烈,“杨伟,就算是我们曾经有过积怨,你也不该将旁人牵扯进来,”他的眉心皱在一起,试图提起体内被封死的经脉灵力,“他不过是我的一个侍从,你就算杀了他又能如何”
杨伟见他不动,兜帽下的脸勾起一道恶劣的笑意,“能如何图我开心。啊,我都忘了,你这么一个薄情寡义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小小侍从的性命,你现在合该在心里嫌他拖累你才是。”
“孟云池,你这样的人啊,跟我一样,有谁会爱你呢。”
文尹大力挣扎,挣动手脚要离开杨伟的束缚,对方顿时有些不耐烦,掌指一寸寸收紧。
孟云池的神色毫无前兆的忽然阴沉下来。
“没有这身皮相,你就只是个不思进取的废物而已,性子跋扈乏善可陈,浑身上下没有半分可圈可点的地方,”杨伟眼神深处藏着不甘神色,将孟云池贬得一文不值,“真不知仙尊看上了你什么,”他促狭的笑道:“难道是看上了你这一身皮囊吗?”
早在多年前他就怨恨命运的不公,明明天赋相等,资质同样平平,他只是驭兽峰里一个小小的内门弟子,而孟云池却在仙尊门下享遍他眼红也得不来的资源与宠爱。
无人知道当孟云池这个空有一身皮囊的废物每每从他面前趾高气扬的路过,愈发衬得他像蜷缩在路边只能仰望的蝼蚁时,他心里到底有多恨。
所以他拼了命的要往上爬,只要有绝对的能力,便不会再被人看不起半分。
“反正你也逃不掉,这个人我就先拿下了,”他状似想了想,怪笑道:“反正我还差一个装鬼灵的人罐,这灵魂虽然弱了点,但稍微炼化一下应该还能看。”语调里的一起一伏都满装着对人命的蔑视和满不在乎,还有那不加遮掩的自我与高高在上。
“松手。”
“什么”杨伟一偏头,神情戏谑。
“我说,松手。”孟云池的神色平静,眼里却闪过一丝猩红。脑内的弦被对方的某句话拨动,他向来没有起过波澜的情绪忽然不受控起来,在脑子里翻飞腾滚,仿佛要把所有东西都绞成一团血淋淋的碎糜。
随后在对方的一声嗤笑里崩然爆发。
不属于任何人的碎片化记忆大量挤入脑海,如山一般倾倒下来,压得他思维停滞无法呼吸,几欲叫人崩溃发狂。
有谁在说话,细声低语,却满是不屑。
[你指望谁会爱你,我吗]那个声音发出一声轻笑,[为什么你凭什么]
为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
你这样一个人,配么
杨伟见他模样不对头,皱着眉作了一个手势,也懒得再看文尹一眼,将他随手一扔,然后指挥鸦群攻击孟云池。
孟云池右手青筋暴起,强行冲破身上的封印,摊开的右手掌下竟隐隐化出一把剑的虚影轮廓,那影相太过模糊,没人看得清那是什么剑。他徒然握住剑柄,抬手迎上对方的攻击,势如破竹的攻势被他一剑劈开。
杨伟一惊,险些被那一剑的余锋削成两半,他察觉到那里面蕴藏着的可怖力道,骤然惊疑,却不敢再轻敌,当下放出驭下的所有鬼灵,天色略微阴沉下来。
鬼灵阴气冲天,甫一离开束缚,当即受主人指使嘶嚎着朝孟云池飞疾而去,斑驳不全的面孔下獠牙尖锐可怖,教人望之胆战心惊。
孟云池抬剑一击。
没有实体的虚影在空中轻飘飘划过。
然而倏尔之后磅礴的剑意在三丈外忽然爆发显现,夹杂着气流狂风暴雨般席卷而过,在地上掀起一阵飞沙走石,以雷霆万钧之势径直将对方的鸦群一分为二,剑势不停,呼啸着贯穿鬼修的身体。
一切都发生在一息一呼的瞬间,尘埃落定,鸦群如燃烧过后的灰烬一般一寸寸在空中慢慢覆灭成灰。那些势不可挡的鬼灵消失在空中。
强行冲击经脉突破桎梏的后果很严重,孟云池一击之后手中的虚影消失,他呕出一口心头血,身形晃了晃,文尹冲上去接住他软倒下来的身影。
那鬼修尚且直立原地,但却一点动作都没有。
没人知道在那一瞬间他动弹不得直面万千鬼啸,也只有他才能看见,那藏在剑势里数不清的狰狞面孔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在一瞬间滔天倾覆而下,将他吞噬其中,将他的鬼灵连着一起啃食殆尽。
那才是真正的,从尸山血海的污秽尽头深处爬出来的极恶之魂。
而他的灵魂早已经被抽空,只留一副肉体下来,看似活着,实则不出几日就会像个死人一般开始腐烂。
化神之能的鬼修就这样被一剑击杀。
远在千里之外的成华宗深处一间空荡石室里,有人眼皮微微一颤,慢慢睁眼,露出一双清俊至极的琥珀色眼睛来。
第15章 奉溪
文尹慌张的用袖子擦去孟云池唇边的血,低声叫他:“先生,先生……”
孟云池没有丝毫动静,他胸前的衣襟微微动了动,爬出一只小黄鸟来。文尹没心情去那注意劳什子小黄鸟,却见黄鸟清唳一声,身形骤然变化,周身宛如浴火一般,将他的弱小幼态烧去,火中显现的身影如一只涅槃重生的凤凰。
高冠如玉,颈段优美,尤其有一身美丽至极的火红色羽毛。
火凤微微矮身,示意文尹将孟云池带到他的背上来,文尹不做无谓的耽搁,当即将人抱上去。
火凤扇动长翅,在盘旋的气流中飞身而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东方疾飞而去。
孟云池在虚无里闭着眼睛,无喜无悲。
那控制他全部心神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情绪与记忆忽然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现下他看不见,听不见,没有任何感觉,就好像情绪是一瓶水,而他却连瓶子的存在都感知不到。
有人在耳边温柔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念得和缓轻柔,仿佛唯恐惊了他一般。
但孟云池心底却浮上几丝对这声音的抵触之感。
那沉闷的感觉重新压过来,孟云池无声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挣扎许久,短促的“啊”了一声,突然满头大汗的从梦中惊醒。
“终于醒了”
孟云池喘息许久,眼眸微动,目光接触到了床边立着的男人身上,许久才慢慢开口:“师尊。”
奉溪高冠束发,生得一身温润气质,和主角受有点相像,却有主角受身上所没有的东西。
这是修真界的至尊,活在万人传说里神一般的存在,仙尊奉溪。
“嗯,”奉溪踱步过来,俯下身:“怎的偷跑出去了,还强行冲破封印导致经脉逆流,”他状似叹息,“送回来要是再晚一些可是要出大事。”
“……”孟云池对这个仙尊无感,眼睛一眨不眨的扯了个谎,“紫来峰太闷,我只是想出去云游一番,不想遇上一名鬼修。”
奉溪毫不在意他扯不扯谎,执起他搭在被子上的左手,仿佛赏玩玉器一般细细查看起来。
孟云池心里徒然升起些怪异之感。
这仙尊与原主记忆里那个相差了些许,难道世界重启后仙尊人设还会自动更换
左手微痒,孟云池低头去看,奉溪在他的注视下抬手在他手上轻轻一抚,那几道被海东青抓出来的突兀疤痕便这样忽然消失。
他的声音极为好听,语调总是显得轻柔而缓慢,宛若字字含情:“不是说过了不要轻易受伤的吗?无论大病小痛都要和我说,别总是自己一个人忍着不出声。”
这句话孟云池有印象。
因为在原主的记忆里,奉溪在原主受伤后每次都会对他说这句话。所以才养成了原主那极度怕疼怕受伤割破一点手都要哭着找师尊的娇惯性子。
孟云池不着痕迹的抽回手,“是。”
他身上的所有伤疤和疼痛全都消失不见,包括前胸那道深及肺腑的剑伤,孟云池环顾四周,敛起衣袖下床:“谢师尊无上恩典,弟子想必叨扰师尊已久,心下愧疚,现下身上的伤早已好全,不敢再劳烦师尊,”他说:“师尊想必也刚刚出关不久,有许多事务要处理,弟子这便不打扰师尊,先行退下了。”
奉溪一笑,一双琥珀色眼瞳看着他:“你以前粘我可粘得紧,怎么这次见了我就跟见了洪水猛兽一般急着要离开。”
孟云池身形一顿,微微俯身:“师尊,弟子总要长大的,何况弟子年岁已经不小了,再粘着师尊总是不像话的。”
奉溪为他找的借口笑出声,“好了好了,你有事就先下去吧,不拦你。”
“弟子告退。”
奉溪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影慢慢走远,直至离开大殿,再瞧不见半分影子,他脸上的笑容淡下来,低声喃喃:“整整一万年,我还是等到了……”他恍惚道:“已经那么久了啊……”
孟云池步出那富丽堂皇的主殿,一旁早有仙婢等候多时,“文熹长老,”仙婢挽着髻,面容清秀,一颦一笑都把握得恰到好处,“仙尊吩咐下来,已将您的住所从紫来峰移回邵月殿,长老不必再回紫来峰。”
邵月殿接近奉溪的殿所,是原主曾经居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