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叹了口气，心事重重道：“年前我们去医院看看他吧，今年过年，他要在医院里过了吧。”
“好。还有一件事……”
苏黎要疯了：“还有什么事啊！杜锐澜你有乌鸦的基因吧！你怎么回事啊，你能跟我说件好事吗？！”
杜锐澜也有点过意不去：“乖，这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也只有你才有选择的权利。以后我只挑你爱听的说。”
苏黎气鼓鼓地看着他。
“我让人调查远平船舶的时候，查到了一些信息，货轮在运输过程中，向海里排放了污染量超标的污水。苏宇平不知道怎么和环保局的人搭上了关系，这件事一直隐瞒着，许智找到了修改前后的污水检测报告，其中光六价铬一项从3％下修到了0.02％。”
苏黎沉默片刻，朝杜锐澜大发脾气，一把把他推开了，嚷道：“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我又不是环保局局长！你就想让我知道苏宇平有多坏，然后就不伤心了是吗！”
“我没有这么想，”杜锐澜将苏黎的手按在肩头，“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擅自决策，这样的事情揭露出来，足以让一个根基不深的企业直接查封。苏黎，你是个成年人，所有的事我都不瞒你，这个选择我希望你自己做。发生了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和你一起面对，但我不能代你选择。”
怎么做？上一代人的恩怨、二十多年的养育、来势汹汹的病魔，和众人眼里的“正义”，苏黎要怎么选？
“你就不怕我选完之后，后悔一辈子吗？”苏黎问。
“那你怪我就是，是我告诉你实情，是我查到了证据。”
苏黎垮着脸，气咻咻地看着客厅的落地窗。
“有些事我不知道就算了，只要知道，一定不会瞒你。”杜锐澜重新把他搂过来，苏黎装模作样地整了挣，没有挣过。
“崽崽，你得长大。”
……
三天后，H市知名的私立肿瘤医院住院部。
不治疗的时候，苏宇平除了瘦了些，其他还好，入院开始化疗后，他却明显的表现出了病态，他穿着病号服，人消瘦了许多，头发都被剃光了，眼睛里也没了那等意气风发的神采。
苏展为早已放了寒假，正在一旁的书桌上写作业。
杜锐澜和苏黎一起进了门，将一束花放在床头柜上。
“哎，你们来了啊！”苏宇平正躺在床上休息，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转头看过来，眼睛里浮现出惊喜。
他试图下床，被杜锐澜制止了：“你休息。”
“公司放假了吧。哎，可惜我今年这个年就只能在医院过喽，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年了。”苏宇平长叹一声。
“会好的。”杜锐澜平平淡淡地劝了一句。
苏宇平觉察苏黎从进门起就没有说话，连叫他都没有叫，看到苏黎面色冷硬，试探道：“苏黎？是不是吓着了？”
苏黎看着他，轻轻提了一下嘴角：“是啊。”
“刚听说那些事的时候，我确实是吓着了。”
病房里的气氛猛地滞涩起来，让人无法呼吸。
“你都知道了。”苏宇平说。
“我不该知道吗？”苏黎反问。
“应该的，应该的”苏宇平苦笑，“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妈妈，这些年对你也不够好，如今也算是遭了报应了。不过苏黎，我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好活，你弟弟还小，咱们家里也没个亲戚帮衬，你……”
“姑姑和奶奶不是亲戚吗？当年对我妈妈指手画脚的时候，可不见他们拿自己当外人。”苏黎冷道。
“他们……”苏宇平顿了片刻，“苏黎，我实话告诉你吧，展为他不是负担，相反的，我手里这一份基业就绑在他身上。你俩都是我的儿子，但你长大成人了，有出息了，也有依靠了，我不得不多给他打算一些。等我走了，谁愿意照顾展为，谁就能接手远平船舶。家人确实是家人，可家人也分远近亲疏，我最愿意看见的，自然还是你们兄弟相亲，以后这家业，你们一人一半。”
“我不要。”苏黎平静地说，“我不稀罕。”
苏宇平一愣，随即自嘲地笑了：“好好好，你傍上了杜总，自然也不把我这些东西放在眼里了，手足也不要了。那也随你，只是苏黎，你真不知道给自己留条后路啊，你妈当初，也是这么傻。”
“住口！”
“你凭什么说我妈！”
两人同时出声断喝。
苏黎与杜锐澜对视一眼，苏黎道：“我和我妈不一样，你和杜锐澜也不一样，你们当初的事情错的是你薄情负心，不是我妈，我实在不明白，你怎么有脸说这样的话。”
苏黎转身，往病房门口走去，杜锐澜跟随而上。
两人离开，最后撂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而且，如果没有了远平这个赠品，你猜猜，苏展为还有人管吗？”
第64章 嫣嫣
临近春节的时候，道路道越发的畅通起来，平时马路上堵的车一眼望不到头，如今即使在城市主路上也稀稀落落，看不到多少车。
司机也已经放了假，杜锐澜开车，苏黎坐在副驾驶上剥橙子，剥好了顺手将一瓣塞进杜锐澜嘴里，又自己吃了一瓣，嘟囔道：“挺好吃的。”
杜锐澜将口中的橙子瓣咽下去：“真是服了你，送给你妈妈的东西还能要一个回来，崽崽，以后不干这么没出息的事了行不行，想吃咱们回去再买。”
苏黎涨红了脸：“我就是没吃过六十八一个的橙子，想尝尝！怎么了，嫌丢人你换一个。”
杜锐澜笑着摇摇头：“算了。”
“什么叫算了？！”苏黎张牙舞爪的试图挠他，被杜锐澜轻轻一躲：“别闹，开车呢。”
苏黎口无遮拦：“谁让你惹我，大不了一起殉情。”
杜锐澜瞥他一眼，警告道：“苏崽崽，再胡说八道我揍你。”
苏黎朝他呲了呲牙。
开了近两个小时的车，苏黎无聊得很，挑了个没摄像头的路段变成猫趴后座上睡觉去了，杜锐澜将车停在别墅区外面的林荫道上，回身喊他：“崽崽，我们到了，快点变回来。”
苏黎趴成长长的一条，两条后腿往外撇着，睡得嘴巴都张开了，露出上下两对尖锐的虎牙和一截粉粉的舌头，看上去憨得要命。
杜锐澜伸手挠挠他的肚皮：“崽崽，醒醒。”
苏黎不耐烦地用后脚蹬了他一脚，才慢吞吞地爬起来，甩了甩头，伸了个懒腰。
杜锐澜把他丢在副驾驶上的衣服捡起来递过去：“给。”
苏黎变成人，从杜锐澜手里的衣服中把小裤裤拽出来，大大咧咧地开始穿，杜锐澜倒抽一口冷气：“你……”
苏黎茫然地看他，裤子穿到一半，一条长腿还悬在半空。
杜锐澜咬牙，要么就干脆倒底，要么就矜持倒底，一边毫不设防，一边又不肯再进一步，搞得人火大。每天晚上都往他怀里钻，还穿他的睡衣，弄得杜锐澜天天谁都睡不好，如果真的想做点什么，苏黎又兴致缺缺，不是很想配合的样子。
快把人逼疯了。
杜锐澜把自己摔回座椅里：“没什么，快点穿，别感冒了。”
苏黎眨眨眼，“哦”了一声，麻利地把衣服套上了。
等他穿好了衣服，杜锐澜重新发动车子，驶入别墅区，又开了十来分钟，停在一栋新中式风格的小别墅前面。
车子刚一开进别墅的大门，便有个五六岁的小姑娘飞奔出来，一边朝这边跑一边大声喊：“表叔！表叔！你把婶婶带回来了吗！”
她身后，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拿着一件米白色的小斗篷跟着跑出来：“嫣嫣，让你穿上外套，听见没有？”
杜锐澜见状笑了，拉开车门下车，将扑过来的女孩抱起：“谁教你的？”
嫣嫣搂着他的脖子，乖巧道：“我爸爸。”
杜锐澜看了一眼正把小斗篷披在女孩身上的男人，对方轻咳一声，然而嫣嫣接着掰着手指头数：“还有妈妈、爷爷、奶奶、二爷爷、二奶奶、太爷爷、太奶奶……”
杜锐澜：“……”
他该夸他表哥教女有方，小小年纪就能把族谱数的这么清楚吗？
杜锐澜单手抱着嫣嫣转过身，将手搭在副驾驶的车门把手上：“看好了，表叔给你变个婶婶出来。”
嫣嫣期待地点头，搓手。
杜锐澜拉开车门，于此同时，嫣嫣像是背课文一样发出一连串地赞叹：“哇，这就是婶婶啊！和我梦想中的婶婶一样好！婶婶真好看！婶婶你好，我叫杜虞嫣，我好喜欢你啊！”
正努力伸手去拿后排座椅上给小孩子买的玩具、只露出了一个后背的苏黎：“？？？”
这孩子才几岁就学会满嘴彩虹屁了？
杜锐澜忍不住笑出了声：“又是你妈妈教你的吧。”
嫣嫣笑嘻嘻的，苏黎这会儿才拿着一只会互动的长颈鹿回过头，对她笑道：“嫣嫣你好。”
杜虞嫣愣了一下，突然捂住自己的小嘴巴，发出压抑地尖叫：“妈！妈！你快来看，婶婶好帅！”
说完就朝苏黎伸出一双小胳膊，努力往他怀里扑去，苏黎赶紧从车上下来，把长颈鹿放到她怀里，然后把嫣嫣接了过来，杜虞嫣坐在他手臂上，一手抱着长颈鹿一手搂着苏黎的脖子，对着先后走出来的长辈们热情宣布：“我喜欢婶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