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按了门铃,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苏黎想了想留在了门口,却被杜锐澜叫了进去。
他坐在那张宽大的过分的办公桌后面,只穿了白衬衫,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没什么表情地对苏黎说:“在那边坐一会儿。”
接着向那男人伸出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文件,低头翻阅。
生活秘书给他倒了杯水,苏黎说了声谢谢,有些局促地看向杜锐澜那边,戴眼镜的杜锐澜也很好看,很值得看,且耐看,他坐得板正,翻阅的动作不急不徐,就连搭在页角的手指都十分漂亮。
苏黎捧着水杯,呆呆地盯了好一会儿,工作的杜锐澜和昨天陪他玩逗猫棒的杜锐澜重合又分开,明明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气质,融合在一起却并不矛盾,反而奇异的合拍,仿佛一个人就应该这样才有血有肉了起来,格外的生动,也格外的……迷人。
“崽崽?”
“啊!”
苏黎一个激灵,从发呆中醒过神,连忙放下手中的水杯,站起身来:“我在我在,杜总,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我……”
苏黎正解释着,却突然反应过来。
他刚才叫他什么?
苏黎愣了片刻,才道:“杜总……你、你刚叫我……”
杜锐澜抬起头,还没摘下的眼镜镜片反射阳光,白茫茫一道,挡住了他的眼神。
“抱歉,口误了。过来坐,我们谈一下股份的事情。”
不是,你这个嘴得瓢成啥样才能把苏黎和崽崽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名字口误到一起去啊!
苏黎表情变幻莫测,杜锐澜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苏黎鼓了鼓腮帮子:“没事……”
他坐到杜锐澜对面:“杜总,我能拿多少股份?”
杜锐澜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的预期目标是多少?”
苏黎犹豫了一下:“我也查了一些资料,一般来说技术入股最多可以占总股份的20%,我感觉我对公司的作用还挺大的,要不就20%吧。”
杜锐澜问道:“你查了什么资料?”
苏黎轻咳一声,声音有点小:“某度。”
杜锐澜:“……”
可真是个好骗的主。
他无奈道:“19年起这条限制就取消了,技术入股的最大股权份额可以达到百分百……你那是什么表情?”
苏黎瞪着眼睛:“你在暗示我什么吗?”
杜锐澜面无表情:“我在普法。”
苏黎:“哦。”
杜锐澜将一沓资料放在苏黎面前:“这是猫粮配方的作价材料和评估结果,以及第三方给出的参考意见,bingo内部商讨后的决定是26%,你有什么想法?”
苏黎傻乎乎地说:“我觉得不错。”
杜锐澜掀起眼皮看了苏黎一眼,心里想着就看在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猫咪的份上原谅他吧。
“哦,对了。”苏黎想起来什么,“这26%是bingo的26%对吧,不是言通的?”
杜锐澜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对面的人,苏黎一脸认真,似乎没有在开玩笑。
可是杜锐澜还是觉得他在开玩笑。
“苏黎,即使是我也只有言通14%的股份,26%,你疯了吧?”
这次轮到苏黎不解了:“你只有14%就可以管理整个言通?那我有26%,是不是我就是bingo的那个……”
他兴奋地搓了搓手:“实际掌权者?”
杜锐澜沉默了。
他沉默了几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才慢慢说道:“首先,你要明确一个概念,叫做干股。你以技术入股,拿到的是没有决策权只有分红权的虚拟股……”
接下来的十分钟,苏黎坐在言通的总裁办公室里,云里雾里地听了一节公司法初级课程,听到一半还拿起杜锐澜的钢笔记了一些笔记。
听到最后,苏黎都有些同情杜锐澜,他每天都在弄些什么东西啊,为什么这么复杂啊!
而杜锐澜,看着对面越来越迷糊的表情和逐渐放空的眼神,心累地止住了话头:“懂了……哪怕一点吗?”
苏黎想了想,诚实地摇摇头。
杜锐澜:“……算了,签合同吧。”
这个指令苏黎听懂了,他拿起笔,刷刷两笔,潇洒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并且邀功似的把合同转了个圈摆到杜锐澜面前,附赠一个甜笑。
怎么看怎么是个被人骗了还要帮人数钱的傻猫。
杜锐澜把这份已经由季平清身边的高级律师逐字审核梳理过的合同收好,等下再拿下去让白鸿签字并加盖公章,就可以生效了。
——没错,这本来是bingo作为独立公司和苏黎之前的股份激励,说到底和杜锐澜关系并不大,还是他担心苏黎什么都不懂掉进坑里才拿过来看一看,事实证明这份担心完,全,不,多,余。
苏黎很高兴地道了谢,步伐轻快地离开了办公室,通过摄像头,杜锐澜甚至看到他在门口转了个圈,才连跑带跳地下楼去了。
如果不是实在没那个艺术细胞,可能会直接在走廊里来一段兴高采烈的热舞。
屏幕上已经没有了苏黎的身影,他却依旧看着那方小小的静止的画面。
直到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门外是他的生活秘书。杜锐澜按住通话键:“进。”
秘书将一杯咖啡放在杜锐澜手边:“杜总,廖医生刚才联系了我,要确定这个月的就诊时间,这周的周五下午、周六全天和周日上午都可以安排。”
杜锐澜端过咖啡喝了一口,思索片刻:“这个月先不去了。”
“好,需要请廖医生按之前的剂量开药吗?”
“药停了吧。”
秘书很快地答应了,却依旧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才离开办公室。
杜锐澜在她走后,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了一个棕色的小药瓶,转动瓶身看了一会儿上面印着的德文,便随手将它丢进了垃圾桶。
常年高强度的工作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让他有些轻微的睡眠障碍,和廖医生的每月一次的心理诊疗已经持续了三年多,没什么具体的内容,只是简单地做一些交谈,放松一下,让对方的专业素养引导他缓解部分压力,再开一些基础的助眠和神经营养药物,入睡困难的时候服用。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他睡得很好,上个月新拿的药都没有开封。
偶尔半夜醒来或者做噩梦,多半是……被崽崽踹到或者压到了胸口。
事实上,怎么缓解压力,杜锐澜从很小的时候就心里有数,他在刚刚可以表达自己的需求的时候就对毛绒绒的生物表现出了直白又热烈的喜欢,毛绒玩具堆满了他的小床,以至于杜锐澜的爷爷、当时的言通掌舵者,对自己的孙子表达了深切的担忧。
后来杜锐澜长大一些,面对让他焦虑的事情,会本能地希望能与细腻柔软的绒毛接触,那种滑腻而柔顺的触感能让他非常非常的舒适。
然而怀抱着对绒毛的深厚热爱的杜锐澜,在陆续养了金毛、布偶、龙猫、侏儒兔等等一系列性格温和手感极佳的动物之后,不得不面对一个惨烈的事实,那就是他是个天生的动物嫌。
惨遭打击的深度绒毛控杜锐澜,只能靠没有生命的各种人造绒毛渡过一次次疲倦焦虑的情绪危机,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只不嫌弃他的布偶猫。
而就在杜锐澜一边享受有猫的生活一边担心自己的宝贝猫咪总会走在他前面的时候,他有了一个惊喜的发现……
第32章 录像
股权激励的手续要简单得多,法务部很快将流程处理完,剩下的就是等着每年年底拿分红了。
正当苏黎觉得辞职可以提上日程从此当一个快乐的混吃等死小废物时,法务的一句话打破了他的幻想。
“分红随离职终止。”
苏黎的笑容凝固了。
“努力工作吧,年轻人。”
法务拍拍苏黎的肩膀,笑容满面地离开了。
苏黎沉默片刻,咬了咬牙。就算是为了这一笔分红,他也要和bingo捆在一起捆一辈子了!
因为股份的事,这几天苏黎的心情都好得要命,走着走着路都能跳起来,看杜锐澜也特别顺眼,动不动就喵喵撒娇,晃着大尾巴往他手底下钻,又蹭又亲,投怀送抱。
杜锐澜仰靠在书房椅子上,任由自家猫主子在他胸口踩奶,眉眼含笑。
苏黎踩了几下,嫌杜锐澜胸口硬邦邦的踩着不舒服,便停了下来,伸长了脑袋在他下巴处用力蹭蹭,跳下去跑开了。
苏黎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苏宇平给他打电话,叫他回家吃饭。
这段时间苏黎也回去过几次,反正吃顿饭就走,超不过两个小时,忍忍就过去了,但是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
苏黎中午的时候开着他的小比亚迪到了苏宇平家,饭已经做好了,贺兰清热情地招呼他:“来啦,快进来坐,你爸刚才还念叨你呢,路上堵不堵?”
苏黎将水果和营养品递过去,笑道:“还行,中午车不多,我爸和弟弟呢?”
“展为他们老师给他报了奥赛,中午补习呢,不回来,咱们三个吃。你坐,我去叫你爸啊。”贺兰清很快就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