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澜听着,眉头越蹙越紧。
他垂首看着手中金铃花上所沾的血,忽然抬眸看向薛重。
“薛师弟,”他道,“烦请带路药庐。”
——
药庐位于藏秀峰西侧,远远便见一个庞大的青铜药炉矗立在半山高台之上,炉火噼里啪啦燃烧着,浓郁苦涩的药香弥漫山野。
袁咏之坐在前厅,正不断摩挲着手中幽绿圆珠。
自从刘庆走火入魔,整个药庐便归他主持。
此事本值得庆贺,只是在他师父和两个师兄身上所发生的诡异之事,却一直让他心头笼罩阴影。
一个是巧合,可两个三个呢?
刘庆共收了五个弟子,现在,曾、林两个师兄已死,刘庆发疯,只剩下他、冉安还有徐择。
他和冉安一直都对沈殊有所怀疑,因为刘庆一直都说,沈殊身上带有邪祟和不详,与药庐中发生的诡异之事不免有所照应——他们本合计在秘境里就将那畜生弄死,刻意将那畜生引到了秘境中一处绝地,只是当时离炎神火忽然失控,他们没来得及确认沈殊生死,便匆匆离开了。
没想到那畜生居然活了下来。
他本还与冉安商量,再找一个机会将沈殊弄死。
只是现在,他却不舍得再让沈殊死了。
他修行天资一般,入天宗十余载,不过是个外门弟子,能够当上药庐主事,已经足够令他欣喜若狂。
可是现在有了沈殊,若往后好好培养,何止天宗,他想,以后天下之大,都必有他袁咏之的一席之地。
刘庆那个老东西,居然敢去炼制这样的东西……也怪不得会走火入魔。
还有他那两个可怜的师兄,约摸是发现了真相,才惨遭刘庆灭口,而不是什么受心魔所惑跃下悬崖,还有修行时灵气走岔心脉破裂。
定是这样。
说什么邪祟和不详,都只是那老家伙掩饰的借口罢了。
他一想到未来自己成为一方大能的场景,就兴奋得浑身颤抖,不能自已,眼中黑气翻涌。
而他本人却毫无察觉。
忽然,药庐大门被人敲响。
“袁师兄在么?我是薛重,”门外传来一道清朗男声,“有位内门师兄想要见你。”
袁咏之骤然从思绪中惊醒。
他平复了因遐想而剧烈沉重的呼吸,把圆珠藏进袖中,起身去开门。
刚打开,便是一怔。
他看到了一张浸在橙红夕阳中的苍白面容。
有种浓稠瑰丽的美冲撞而来,几乎迫得人胸口窒闷,难以呼吸。
来人朝薛重微微点头,“薛师弟,多谢带路。”
“不妨事,能帮到师兄是我的荣幸。师兄以后到外门若有所需,都可以来找我。”薛重道,“路已带至,我就先回去继续修行了。”
那人点头,眼见薛重离开,随后才转向他,“我可以进去么?”
袁咏之这才回过神,连忙道:“可以!当然可以。这位内门师兄,请进,请进。”他一边引人入内,一边问:“师兄此番到药庐来,是想找家师诊病么?”
刘庆虽为外门执事,自身医术却十分高超,本是内门药峰长老,因为数年前犯事才被贬至外门,但平日里,还会有不少内门弟子专程从内门过来找刘庆诊病。
袁咏之以为叶云澜也是如此,便道:“家师闭关,这几日怕是无法出手诊治,只是我的医术也学自家师之手,在药庐弟子中已算出众,师兄若不嫌弃,我可以先给师兄把把脉……”说着,便大胆想去抓叶云澜的手。
未想却被避开。
“我此来非为诊病,而是找人。”叶云澜道。
“找人?师兄是要找谁?”袁咏之面色微变,忽然想起,沈殊那小畜生在秘境里,就是被一个内门弟子所救。
该不会这么巧罢……
便听叶云澜道出一个名字:“我找沈殊。”
袁咏之虽有预感,面色也沉了几分,“师兄为何要找那孩子?”
叶云澜:“他今日答应来见我,却失了约。”
袁咏之想起那朵金玲花,心中一切都明了,不禁一股无名火起——沈殊那畜生,果然净会给他找麻烦。
只是这点火气,在看向叶云澜时便都消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炙热的欲望。
他早已听说,救了沈殊的那内门弟子伸手重伤,经脉破碎,修为全无;他还听说,那内门弟子长相极是出众,被大师兄藏在屋中疗伤,更有些流言,说他们之间……
袁咏之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对内门弟子的忌惮已抛诸脑后,他清了清嗓子,道:“师兄此来可真不凑巧,沈师弟犯了些小错,正在受罚,现在怕是不能见人。”
叶云澜眉头一敛,“他犯了什么错?”
袁咏之不说话,呼吸却愈发沉重,目中黑气翻涌。
叶云澜:“让我见他。”
“师兄若真想去见,也不是不行。”袁咏之道,“只是师兄,你并非是沈师弟的什么人,这样随意插手药庐的事,是否有些不够资格?”
资格?叶云澜目光微冷。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他面前与他讨论这种东西了。
——就算真要论起资格,沈殊此世是他所救,对方的命因他而延续,他要管沈殊的事,这世上还有谁比他更有资格?
“带我去见他。”叶云澜冷漠道。
这次,他用的已是命令口吻。
前世居高临下、漠视红尘的气度,稍稍流露出几分。
——无论他的修为再如何倒退,也曾以剑称尊,更是世间千百年来,唯一到过踏虚的强者。
见他这模样,袁咏之却只觉腹中那团邪火烧得更旺,道:“师兄,我先时对你尊重,是尊重你内门弟子的身份,可天宗里,到底实力为尊,如今你已是废人一个,又凭什么对我药庐弟子指手画脚?”
说着,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先时也说了,师兄若想要见沈殊,也可以——只要你能像讨好大师兄为你疗伤一样,来讨好我。”他舔了舔嘴唇,“我可是很好奇,师兄的滋味,到底如何。”
叶云澜微愣,眉目忽然变得极为寒冷。
他的手已经放在了缺影剑上。
“我与贺兰泽没有关系。”
“像师兄这样的美人,谁见了不心动神摇?大师兄素来目下无尘,以往可没见过他对谁这样上心……何况你在大师兄的住处,可是待了整整两周。”袁咏之舔了舔嘴唇,“师兄何必当了婊.子再立牌坊,以你姿容,就算身子脏了,我也是不嫌弃的。”
叶云澜拔剑出鞘,剑尖指向袁咏之。
“出剑。”他冷冷道。
“美人可不适合舞刀弄枪,”袁咏之调笑道,“小心伤着自己,还坏了我的兴致,到时候师兄再想见那小畜生,还得重新把我伺候妥帖了,也不知你那虚弱的身子,到底受不受得住——”
“我叫你出剑。”叶云澜道,“你师父没有教过你礼仪规矩,那就由我教你,不要口无检点,随处乱吠,像个没教养的畜生。”
袁咏之被拂了脸面,脸色阵青阵白,“不过是个被大师兄玩烂的货色,你竟也敢——!”手注入灵力,猛然拔剑朝叶云澜刺去。
叶云澜不闪不避,也只出剑。
他握剑的手苍白纤长,只是轻轻覆在剑柄上,仿佛他拿的不是剑,而只是一枝花、一片叶、一根羽。
神色平淡,甚至透出一点厌倦。
缺影剑划出一道黯淡的剑光。
不见凌厉,也无锋锐。
却避无可避。
当被剑锋抵在脖子上的时候,袁咏之在恐惧之余,感受到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他的剑已掉在地上。
一股寂灭之意穿透四肢百骸,浸满心脾,令他恍惚感觉自己已是个死人。
这人没有动用灵力。袁咏之绝望地想。
没有动用灵力尚且有如此威力,他难以想象,对方的剑道境界究竟是何等之高。
拥有这样的剑法,他以前居然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人的名头。
眼前人眉目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袁咏之却感觉到了畏惧。
冷汗从他额角淌下。
那人走到他身后,长剑从直,变成横在他脖颈上。
对方身上有淡淡香气浮动,像是从黄泉尽头传来的,彼岸花的花香。
他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震颤耳膜。
对死亡的恐惧与无法遏制的欲望并生,经脉里气流乱窜,撞得他身体发涨发疼,像是快要炸裂开。
他想大口喘气,却难以呼吸。
想拔腿逃跑,双腿却颤抖无力。
他听到耳边那人清冷声音。
“带我去见沈殊。”
——
昏暗潮湿的牢房,只有高处窗户里斜斜射进来一点残阳的光。
沈殊被锁链吊在墙壁上,大半身子都沉在黑暗里,只有小半边脸颊浸在残阳中。
那显露在残阳里的半边狭长眼眸极为幽暗,似乎连光都无法融入其中。
有血滴答滴答砸在地上,汇成一滩血泊。
地面上的影子在缓慢扭动。
他忽然听到开锁的声音。
有弟子打开了门。
强光照射进牢房中,地上的影子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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