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次子却哼了声:“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孟婆有些讶异,黎日翔便耸耸肩。
“虽然我一开始也有怀疑啦,你是不是死一次后大彻大悟之类的。但你跟我哥个性真的差太多了,就是明摆着不同人。虽然我以前都不相信妈妈那些怪力乱神,但现在也不由得不信。”
他双手抱臂。
“所以那又怎样?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和黎日雄的烂账,我阴他一次、他也阴我一次,虽然最后没阴成,也算是扯平了吧?我跟他的感情也没怎么深厚,毕竟从十几岁就没见过面了。”
“但这几年跟我相处的、救了我的命的,都是你吧?要是黎日雄,我才懒得跟他讲这么多,他也听不懂,那是因为是你,我才会说那些话。”
他碰了下眼镜框,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
“也就是说,我认同的哥哥,从头到尾就只有你一个。这样可以了吗?你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我看孟婆瞪大了眼睛,神情又恢复平静,半晌唇角微微一扬。
“……事情有点复杂,要全部讲清楚,恐怕要花点时间,但我现在有非得去处理不可的事情。”
他抬起头,直视着黎日翔。
“不过谢了,日翔。等我回来,再找你好好喝杯酒。”
孟婆说着,我看他换上黎日翔带来的换洗衣物,转身就要离去,但黎日翔叫住了他。
“等等……如果你是要去找黎日勇的话,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
孟婆停住脚步,“什么?”
“昨晚你在客厅里,拿的那个游乐园的水晶球。你不是说,你不明白为何明明是送给了日勇、最后却出现在日阳的遗物里吗?但我看到后就想起来了,把水晶球放回日阳遗物堆的人,是我。”
孟婆不明所以,黎日翔便继续说。
“事情过得有点久,我也忘记是什么状况,好像就是那年夏天,你带日阳去海边那阵子的事。日勇有次在饭厅遇到我,忽然拿了这个东西来送我。”
黎日翔说着。
“我奇怪他送我这玩意儿做什么,他就笑着说,他现在要出远门,想把这东西暂时寄放在我这里。”
“他说,如果他有亲自来向我索还,那就还给他便罢。但如果一直没有,他请我把这东西交给他妈妈,就是吴阿姨,然后对她说:‘这是日勇送我的东西,但日勇一直没有来要。’他请我帮这莫名其妙的忙。”
我听得一头雾水,如果日勇自行把东西交给日翔,那除非他和我这老人一样超级健忘,不然之后他肯定会来要回去啊,什么叫做“如果一直没有”?
“后来你……照他说的做了吗?”孟婆问。
“没有,因为这要求太莫名其妙了。我后来是直接找日勇本人,正常人都会这么做吧?但他好像完全不记得曾经送我这东西,还问我说:‘怎么了,这东西怎么会在日翔哥那里?’”
“那你跟他说明了吗?跟他说:‘不是你之前自己寄放在我这的?’之类的。”
“没有,我看他这个反应,觉得他是在故意装傻,多半是在整我。我讨厌被人整,加上我本来也没很喜欢他,所以我什么也没说,也没把东西还他,就自己收着。”
黎日翔抿着唇,这的确很像是他个性会做的事。
“后来是大姊公开征求日阳的遗物,我想我留着他也没用,就交给大姊,所以它才会在日阳的遗物堆里。”
我看孟婆一副若有所思,如果我没看错,他还有点感慨,眼角有点红。虽然我完全不知道他在感慨些什么。
孟婆向黎日翔道了谢,就转身出了病房,一路到走廊尽头,我忙追过去。
“日雄哥哥!等等我!”
孟婆没有停下脚步。我想他会不会在思考什么,所以没听见我的话,但孟婆越走越快,我只好出声。
“孟婆!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听见我的称呼,孟婆倒真的停下了脚步,我踉跄地跟上他,差点没得气喘。
“你干嘛走这么快?你现在要去城隍庙了吗?我们坐个出租车吧?机车恐怖死了,再说我刚刚想过,你有机车驾照吗,黎日雄有驾照不等于你有啊,你刚这样算无照驾驶吧?”
我还在碎碎念着,但孟婆没有答我的腔,我看他始终没回头看我。
“你留在这里。”他忽然说。
我愣了一下。“啊?”
“你留在医院,和日翔待在一起,我待会让阿蓝过来保护你们。现在黎日勇继然在城隍庙,对方应该暂时抽不出手为难你们。”
我怔了怔,这才明白孟婆是想丢下我一个,独自去闯龙潭虎穴。我有种被小看的不爽感。
“你在说什么啊?孟婆,要真有危险,你才是该留在这里的人吧?不过就是个凡胎,讲得自己多厉害似的。”
孟婆依然没有说话,半晌我看他回过身来,我还来不及反应,孟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掐住了我的脖子,还是单手。
在病房里被袭击的恐惧让我浑身僵硬,而且孟婆的动作,比起当初病房里的不明异物还更快更利落。
我瞬间被他压往墙上,孟婆的姆指压住我的气管,气力和体型的差距让我根本动弹不得,连说话都有困难。
“孟、孟呃婆……”
我挣扎着,好在孟婆不是真的要对我怎样,他很快放松姆指的力道。
他的两手从脖子挪到我双肩,把我放下地来,居高临下凝视着我,半晌竟然俯下/身,用他的唇在我唇上轻沾了下。
虽然不是舌吻,但这样蜻蜓点水,反而更令人脸热。
我有点晕眩,顿时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自信,可以在你这种状态下好好保护你,让你全身而退。”
我背靠着墙,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有着黎日雄外貌的人。
我从小看着孟婆长大,虽然心里明白他早已长大成人,也在我眼皮下工作这么多年了,没人比我更知道他的智慧、他的能耐。
但他站在我面前时,我还是会有他是当年那个坐在我大腿上、央求我陪他一块睡觉的小孩儿的错觉,无法把他当成个对象看待。
第32章
然而现在,或许是为凡人的皮相所惑,我头一次发现,原来我的孟婆,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还是个可以说出“我没有自信保护好你”这种令人害羞的台词,也不会有任何违和感的正港偶像剧男主角。
“你放心好了,我自己可以保护好我自己。”
我不知道该如何响应孟婆,只能弯下/身,从孟婆那种“卡杯咚”的姿势下逃离。
我没跟孟婆说,其实我一点风险也没有,我本来就是地府的人,还是阎罗王,就算肉身死亡,灵魂也只是返回我原本来的地方,就像游戏Game Over一样,顶多换条命再来一次。
孟婆失去记忆,搞不清楚这层关节,所以才会这么紧张。
“其实上次跟那个人交手,我也不是毫无所获,我的令剑划伤了他。阎罗王的法器造成的伤害,世间任何药石都无法复原,所以现在那个家伙肯定也受了重伤,无法像之前那样欺负人。”
我还怕孟婆不信,还轻触胸前,让法器恢复成短剑的形状,再重新变回炼坠。孟婆以一种追奇幻剧的表情看着这一幕。
“而且,你不带我去也不行……这件事的真相,有我才知道的部分,光靠你一个人是不够的。”
我看孟婆忽然挑了下唇。
“比如说什么?比如妈妈……陈诗雨并没有真的死去,她的身体,其实早就被其他人借用了?”
这下我真的傻住。“你、你怎么知道的……?”
孟婆双手插进口袋里。
“知道你们有这种手段以后,其实也不难猜了。我和你可以利用别人的尸身借尸还魂,这世上就一定有别人也行。”
孟婆叹了口气。
“我也问过爸爸,关于妈妈临死前的事情……就在爸爸倒下之前,因为我发现妈妈一死,爸爸就接了吴阿姨进来,以爸爸这么重感情的人而言,这样实在太过不自然。”
“爸爸才跟我说,他之所以接吴阿姨进门、收养日勇,全是出于妈妈……出于黎夫人的指示,她也把妈妈失踪那晚的事情告诉了我,我是听了这些,才确定日勇并不是爸爸的小孩,尽管爸爸当时并没有告诉我这一点。”
“等等,就算陈诗雨是失踪,也不能确定她是被人借用肉身啊?”
我抗议道,孟婆看了我一眼。
“刺伤日翔的凶手,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
孟婆的语气淡淡的。“警方说监视器里看不到人,阿蓝也追不到。监视器也就罢了,阿蓝是连跟猎犬赛跑都能赢的人,我到场时对方才刚射出鱼叉,如果是普通人的话,阿蓝没有理由追不上。”
我对于自己曾一度小看阿蓝感到愧疚,孟婆又继续说。
“我想过会不会是日翔自导自演,可能根本没人攻击他。但我被刺伤时,日翔就在我身下,而且他当时第一时间照看我的伤势,而不是引导我去看鱼叉、或是误导我有凶手,所以我认为他被袭击的事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