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一起下水，日勇从小水性好，我实际从海边游到日阳尸体被发现的地方过，虽然就十岁小孩来讲远了点，稍微会水一点，还是游得到的。日勇当然是没有问题，但日阳可能就没那么幸运。”
“我想日阳中途应该溺了水，在洞窟里昏过去，而日勇年纪还小，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错过了黄金救援时间，日阳的身体本来也弱，这样一折腾，回天乏数的可能性很大。”
我发觉孟婆说话变得急促，这孩子在说违心之论、或是说谎时，语速总是会比平常来得快，而且习惯闭眼睛。
但孟婆虽然解说得有点草率，但还颇入情入理，至少我听不出什么破绽，这让我有点呐闷，摸不清孟婆葫芦里在卖些什么药。
“而我……黎日雄在阿蓝昏迷过去后，才注意到两个孩子不见了，最后发现时，已经是一个尸体一个活人的状态。”
“我想日勇应该向当时的我说了什么，可能是求我不要怪罪他之类的话，也可能我和日勇有了什么交换条件，总之最终，我决定替日勇一起隐瞒这件事，我先让日勇离开现场，才报了警，在这之前和司机、和阿蓝串证。”
孟婆总算停下话头，深吸了口气。
“我想黎日雄的想法，也觉得这是个意外。但意外既然是日勇造成，如果自己为日勇做这个人情，那今后一生一世，黎日勇都无法再违抗自己。”
我忽然明白，为何黎日勇会这样“仰慕”自己大哥了。以黎日雄当年到处找人当玩具的个性，有个新玩具自动将把柄送上门来，黎日雄哪有不欣然受之的道理。
要不是后来发生了日翔的事，只怕日勇也早就遭了大哥毒手。
某些方面而言，这可能也是黎日雄一回国就遭难的原因。虽然还不知道方法，但日勇为了一劳永逸，起意把大哥干掉的可能性也很高。
“日勇会忽然逃跑，恐怕也是看见了神似日阳的孩子，想起自己当年的罪孽，所以才畏罪潜逃的吧！”
孟婆说完了话，他重新睁开眼睛，望着黎日晶。
“以上，这是我答应大姊的，关于日阳死亡的真相。”
黎日晶眼神茫然，黎日翔则偏过头看墙壁，天空又劈了一、两道响雷，一时饭厅里除了雷声，什么声音也无。
夜色已深，二姨太从警局打了电话来，说是今晚要住在城里，以便随时得了消息，能够随时去寻自己的儿子。
我对这女人充满怜悯，她可能至今还不知道，她的亲生儿子差一点就成了别人的俎上肉。
虽然就结果而言，她也算是因祸得福，老总裁的真儿子死亡，反而日勇还活得好好的，还平白成了豪门公子。
黎日晶和日翔各自回了房，孟婆没有解释我的事情。但今晚的冲击过大，各方面都是，我看黎日晶暂时也没心情搞清楚我的真实身分。
我跟着孟婆回到房间，我看着孟婆的背影，即使找出了真相，孟婆却看起来一直很紧张，我在进到房门时，终于忍不住问了。
“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大家吗……？”
孟婆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背对着我脱了大衣，又脱去里头的毛衣，只剩下一件里衣。
“……我其实，并不是你妻子投胎转世吧？”
孟婆忽然开口，他依然背对着我。
“嗯？”
我还沉浸在黎家豪门生死剧．解谜篇的余韵中，没想到孟婆会忽然把目标转向我。
“我仔细想过了。我在东岳神庙时，问过阎罗王。我问他：前世的我是因为死了，所以才转生到黎日雄身上吗？阎罗王给了我否定的答案。”
孟婆忽然转过身来，我看他在床上坐了下来，双手抱臂看着我。
“虽然阎罗王爷没告诉我我转世的原因，但应该不是原来的我生病或过世这么简单，而且我提到我是你妻子时，你表情很微妙，现在想起来，应该是因为和真相相去甚远，所以你不知道怎么反应吧？”
“老、老婆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这么误导你。”
我赶快先澄清，以免到时候孟婆恢复记忆，说我吃他豆腐，这可跳进奈河也洗不清。
我看孟婆忽然别过头，表情有点犹豫。
“你是……阎罗王爷本人吗？”
我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孟婆依然没有看向我，只是深吸了口气。
“……我想来想去，怎么都觉得太巧。我去了东岳神庙拜阎王、问了阎王问题，过没多久，我家小弟就被人魂穿了出现在我身边，而且这个人对我死而复生后的一切了如指掌，还持有超越现代医学常识的复活药。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也只剩这种可能性了。”
“王爷……我该这么叫你吗？”孟婆望向我。
听见这个称呼，我的胸口一下子热起来。所有的矜持、所有自尊，瞬间都抛却到一边。
这数年……虽然对我而言只有数日，这些日子以来，旁观他涉险的那些担心、看着他重伤的心疼、还有干看着他跟别人这样那样的心酸，还有虽然不愿承认，但早已快灌满我胸口的、对于孟婆的思念，全都一下子涌上心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地，在思考之前便扑向他。
我张开双臂，将我的孟婆拥进怀里。
虽然在我的想象里，应该是高大俊帅的我，虎躯一震，用厚实的臂膀帅气地搂住小鸟依人的孟婆。
但实际上的场景却是一个九岁的屁孩，像偷吃妈妈奶水一样窝在孟婆怀里，日阳实在有够矮，我竟然连孟婆后脑杓都构不到。
孟婆没有抗拒，任由我把脸埋进他胸口。我不禁想孟婆汤还是有好处的，要是我在地府这样搂他，可能已经被揍到乱石地狱变成肉泥了。
“所以我……真的是‘孟婆’吗？”
孟婆的嗓音，不知为何也有点沙哑。
“就是在东岳神庙里，那个孟婆的神像？所以我以前是个老婆婆吗？”
“……神明实际的样子，和凡人想象的样子，总是会有所差异。”
“所以我之前是女的？孟婆应该至少是女性吧？”孟婆问我。
“男的。”我斩钉截铁地说：“前代孟婆确实是女的，但你是她儿子。”
孟婆看起来还有点怀疑我。真失礼，我都决定不再对他说谎了。
“那王爷您是……”他指着我。
“男的。”
我没好气地说。孟婆眨了眨眼，我知道这孩子在想些什么，但我不想戳破他。
“所以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我做错什么事，被处罚了吗？”
他转移了话题。我本想跟他说对，你犯了欺君之罪，我是来打你屁股之类的。但依照之前的经验，我要是说的谎不合逻辑，一下子就会被孟婆勘破，到时候丢脸的反而是我。
“不是，你是自愿投胎到阳世来的。”我只好说。
“为什么？”孟婆问我。“我们吵架了吗？”
我忍不住觉得好笑，孟婆就是孟婆，竟然想到这么孩子气的理由。
“我不知道，那要问你。”
我答了跟东岳神庙时一样的答案，孟婆似乎也想起掷杯的事，我发觉他体温有些高。
“我们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孟婆终于问了。
“我不知道，那要问你。”
我重复了之前的答句。孟婆还没答我的话，我不知哪来的情绪，深吸了口气，又继续说：
“但你之前偷拍我，拍我办公的样子、睡觉的样子、走路的样子，连我蹲马桶大便都偷拍，还有我的更衣照，你还看着我的不雅照自/慰，被我发现之后还脑羞成怒，拿东西丢我。”
我越说越委屈，也不管孟婆看起来一脸震惊。
“喔对了，你还偷亲我，以前我当面叫你亲我，你还骂我是为老不尊，害我伤心得要命，也不想想我之前对你多好，担心你没爹没娘觉得寂寞觉得冷，还陪你睡觉，你出来工作，我还担心你应付不来那些机八亡魂，丢下繁重的公务，每天隐身到奈河畔陪着你……”
我都快讲到要老泪纵横了，也顾不得眼前是个喝了孟婆汤的人了。
“……但你突然就说要来阳世，说什么想跟人谈恋爱。说到底你在跟人谈恋爱之前，至少应该先把这些行为解释清楚吧？我虽然是你老板，还是个老不死的神，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情绪，也是会伤心难过的好吗？我这些日子在下面看着你，都快得心脏病了，我好歹也七百岁了，你……”
我没能再说下去，原因是我说话的器官被人堵住了。
孟婆忽然压住了我，就像阿蓝当时对付孟婆的方式，他用手压住我的手腕，另一手则压在我的大腿上。
他的唇覆在我的唇上，完全堵住了我的呼吸。
方才在医院里时，因为情况危急，虽然孟婆是用口对口的方式渡忘川水给我，但那时候命悬一线，我根本没心情品味孟婆的唇是软的硬的。
但这次不同，孟婆吻得既细致又生猛，我感觉他的唇像装的吸铁一样，紧紧吸附在我的唇上，仿佛担心我跑了躲了一样。
孟婆还不只唇瓣紧贴，我发现有东西伸进我嘴巴里，是孟婆的舌头。
仔细想起来，这好像是我头一次被人舌吻。孟婆的娘当年也喜欢亲我，但她倒是没把舌头伸进来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