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花这次没再回答。
纪若夏又在沙发上坐好，声音小了下去：“你妈可真能生。”季小花家不愧是个大家族啊。
季小花继续沉默以对。
纪若夏：“那你在家里排第几？”
季小花惜字如金：“第四。”
纪若夏：“难怪，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确实很容易被忽视。那你跟你其他几个兄弟姐妹关系怎么样？”
季小花：“关系不太好，我……”话到一半，季小花突然就卡住了，而且还再次动作很明显地闭紧了嘴巴。
纪若夏这次不算再放过季小花，连忙追问：“你……什么？后面呢？”
季小花迟疑着接上后半句：“我是我舅舅带大的。”
纪若夏又困惑了，隔了几秒才想到一种可能：“所以你爸因为家里孩子太多照顾不过来就把你放到你舅舅家了？”
季小花：“……”
“对不起。”纪若夏觉得自己刚刚说错了话。
季小花：“没事其实我跟我舅舅家的人关系挺好的，我外公我舅舅都对我很好，只是……”
说到这里季小花又停了，纪若夏又给她接上：“只是人心总是会偏的，你舅舅对你总是跟他自己的孩子不一样，而你也没办法彻底融入进你舅舅家？”
季小花微微点头：“嗯。”而后她看着纪若夏认真道：“他对我有时候甚至比对他自己的孩子都要好，可我却不想要这样，我想要他对我跟对他自己的孩子一样。”
纪若夏：“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觉得他是没有真的把你当家人。”
季小花：“嗯。”
沉默了好半晌后，纪若夏再次开口，说的是自己的事：“我跟你好像刚好相反，我爸很疼我，即便是娶了……”纪若夏一时不知道在这里该用什么词，最终想到了一个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说法，“续弦，对，我爸他即便是娶了续弦，也一直对我是最好的。”说到这里纪若夏又顿了一下，而后声音低了几分，“可我却想把自己从那里摘出来……这样说或许也不对，我要想一下怎么跟你说。”
纪若夏还在纠结要怎么说自己的事，季小花关注的重点却是另一个：“你妈也……过世了？”
纪若夏一愣，而后点头：“嗯，她当年生我的时候难产……”
有了开头，接下来的话就很好讲了，纪若夏稍微缓了一下后再次开口：“我爸很爱我妈，所以从小也很疼爱我，尽管那个时候他一直忙着出差，但每次回来都会带各种各样的礼物给我，回家之后也会耐心陪我。”
纪若夏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季小花追问了一句：“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说我会有个后妈，再后来他带了一个女人回来，那个女人长得跟照片上我妈的样子很像。我觉得他肯定是被那个女人的外表迷惑了，以后为了她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为了阻止他们结婚，我跟他赌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气。”
这一次季小花没在出声，而是安静地等着纪若夏的下文。
“可最后我爸还是跟那个女人结婚了。再后来我上了初中就自己提出搬到学校去住了，每个星期才回家一次，等上了高中就变成了一个月回家一次。就这样，多年下来，我不只离那个女人远了，离我爸也远了。虽然我还是能感受到他对我的爱一直没有变过，他最疼爱的始终还是我，但……”
“但你总觉得你们之间隔了一层？”季小花把纪若夏没说出口的话补齐。
“不错。这么多年下来，我似乎已经习惯一个人了，对我爸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依赖。或者说，在精神层面上，我已经完全不再依赖他了。”说到这里纪若夏目光转向季小花，神色认真道：“其他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个人长大的标志，只有我自己知道，这跟正常的长大还是有些不一样的。现在，你也看出来了。”
季小花：“那你还像小时候一样爱你爸吗？”
纪若夏一怔，愣神了好几秒后淡淡回答：“我也不知道。”完了她又补充了一句，“爱肯定还是爱的。”
季小花：“那你那个后妈呢？你一直很讨厌她吗？”
纪若夏：“不啊。刚开始每次回去我都看到我爸跟她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我当时一直以为他们是怕刺激到我故意演给我看的，到后来我知道了他们的关系是真的不好，我就没那么讨厌她了。只是那个时候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就习惯性选择了视而不见，继续一个人在外面过完了大学四年。”
☆、绑架
“你想说什么？”纪若夏有些不懂季小花这么问的用意。
季小花轻声回：“我只是觉得，只有当你想要伤害别人的时候才需要犹豫，而当你想要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是不需要犹豫的。”
纪若夏还是没太听懂，这话听起来是有几分道理，可是跟她刚刚讲的这些有什么关系？
季小花继续道：“当初你讨厌你后妈的时候，你选择了避开她，这样做在当时来说或许是对的。可你现在不讨厌她了，而你对你爸的感情还在，你想要对他好，那就表现出来让他知道。”
季小花这话说得非常直接明了，纪若夏自然听懂了，可她心里的疑虑还是没有解开，于是她又问道：“可这样一来，不会妨碍到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吗？毕竟……毕竟我跟我后妈并不亲近。”
季小花轻叹口气：“你之前说你在你爸和你后妈结婚后有好几年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变少了很多，可你避开了一段时间后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半点进展？”
纪若夏：“……”她刚刚是这么说的吗？
可不管怎么说，季小花这话也没毛病，那确实是事实，所以纪若夏还是点了点头：“不错。”
季小花：“你刚刚还说过，你爸虽然娶了你后妈，但他最疼爱的一直都是你？”
纪若夏：“对，这一点我能确定。”
季小花再次叹了口气：“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爸也可能觉得是你后妈的存在削弱了你们父女俩之间的感情，所以他才一直跟你后妈关系不好？”
季小花这句话一出口，纪若夏恍若醍醐灌顶，是这样吗？这些年她确实想过很多，可从来没从这个角度看待过这个问题，如今被季小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她竟然完全无法反驳，因为她知道，季小花的这种假设极有可能就是事实。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家里掩饰得很好，可既然季小花都能看出来，那她爸就更不用说了。
两人对话时纪若夏是一直坐在沙发上的，而季小花则是一直站在她的对面，中间还隔了一张矮桌。坐在沙发上的纪若夏怔怔地看着居高临下注视自己的季小花，两人双眸对视着，纪若夏突然觉得此时眼前的这个季小花变得让她都有些不认识了。
“你还是季小花吗？”纪若夏下意识地问出了一句。
隐藏在季小花躯壳里的姜尚感觉自己心一下跳得飞快，她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一定也非常难看，可她真的有些动摇了。被纪若夏这么问，姜尚真的想把自己身上的所有这些离奇经历都说给她听，毕竟她刚刚已经说了不少了，也不在乎再多说一些。
“我……”姜尚在想着接下来要从哪里说起，可还没等她想好就被纪若夏出声打断了。
看到季小花这样的反应，纪若夏感觉她熟悉的那个季小花又回来了，便笑了笑：“算了，我刚刚只是随便问的，你不用这样当真的。不过你刚刚那番话实在让我感触颇深，可以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了，总之，谢谢你刚刚……对我说的那些话。”话说到最后，纪若夏之前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话音微微一顿，紧接着还是把想说的那句话补齐了。
之后纪若夏目光迅速从季小花身上移开，拿起桌上的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许俊辰。
姜尚见纪若夏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力，便连忙拿起桌上的饭盒，快速说了一句：“我先出去了。”然后脚下生风般迅速出了办公室。
纪若夏接通电话后，那边传来许俊辰略有些急的声音：“我刚又给我妈打了一通电话，她手机已经关机了，之前都还只是没人接听的，你说她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你先别慌，”纪若夏先是出言安慰，而后思索了几秒，给出了另一种假设：“也可能是你们打她电话打得太频繁了，所以她才关机的。”
许俊辰显然没怎么被安抚到，他的声音还是明显带着焦急：“她昨晚是什么时候离开纪家的？”
“昨晚……”后面的话纪若夏没说下去，按赵叔的说法，许雨秋离开纪家的时间应该挺晚了，可这话她跟许俊辰说了没好处。
就在这时，纪若夏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居然又有来电，手机上面显示来电人是苏子期，就在大约两个小时前，她才委托了她帮忙找许雨秋。
苏子期这人可以算是纪若夏的发小了，她家也是在镜湖山这一带，两人都是从小十天半个月见不到家长的那一拨，于是很容易就玩到一块儿去了。后来她们一起读完小学初中和高中，直至到了大学，纪若夏读的是商学院，而苏子期则学的计算机。大学期间苏子期就开始兼职当侦探，说是侦探，实际上就是利用她学到的那些黑客技术到处搜罗各种别人轻易获取不到资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