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桌子另一面简单放了个竹编的篮子，里面铺着软垫，一只金边山甲蜷在其中，长长的尾巴将大半的身子圈住
“久等了——”
第十二章
怪异尖锐的腔调传来
他的白发遮住眼睛，露出的皮肤雪白雪白的，嘴唇殷红似血不知道涂了什么东西，蹭了不少在脸上，一小片晕不开的红色在嘴角处的侧脸上
七苦坐在桌子对面，红指甲一勾将竹篮拉到自己跟前，金边山甲背上覆着一层坚硬的鳞片，半圆的褐色甲片边缘是乌金的，腹部无甲片只长了柔软的绒毛
他逗弄着篮子里的金边山甲，“有什么可以帮助两位的？”
“一件挡九九雷劫的法衣”
“挡九九雷劫的法衣得用橐羽制成，阁下有多少橐羽？”
“没有一根”
七苦拖着怪异的长调啊了声，上下认真打量夷幽一番，“没有橐羽的法衣效果可是会大打折扣，阁下是想从我手里买？”
“你手里有多少？”，夷幽掌心出现一抹金色的火焰
七苦看着他掌心的金焰，嘴角大大咧开，笑道，“我手里橐羽有百根”
“我要九百九十九根”
“阁下以为橐是野山雀的羽毛，随随便便就得了，橐鸟如今少之又少，百根已是……”
夷幽握紧手掌，再张开，火焰成了黑紫色
七苦见状，话音一转改口说道，“哦，我记错了，我其实有三百根，前些年没事的时候存了不少，记性不好给忘了”
夷幽似笑非笑的戏谑道，“再看看，说不定还能想起来些”
青色半透明的火焰一出来，此方瞬间便感觉热了起来
“异焰！”
竹篮里的金边山甲听见七苦惊呼，抬起头看了一眼，并不清楚异焰的珍贵程度，困顿的很，重新倒在竹篮里呼呼大睡
七苦眼睛被厚实的白发遮着，让人看不见他的眼神，过了半晌，他正色道，“刚刚是我眼拙，阁下莫要见怪”
他音调正常了许多，没了那么多的波折
“我最多可给五百根，其他的我也有用，不可能给出去”
“异焰收好，等我寻到足够的橐羽，你帮我炼制法衣”
“自然，自然”，七苦大喜，接过异焰，也不摸竹篮里金边山甲了，双手捧着异焰仔细的看
晏笑见七苦一直摸竹篮里金边山甲，心中好奇它甲片摸起来是怎样的，现在见七苦正宝贝别的东西，探着身子，伸手一根手指，差一点，还没碰到，便被金边山甲用尾巴尖打了一下，怯怯的重新缩到夷幽怀里
“扣扣”
夷幽敲敲桌面，金边山甲抬起头来，随意至极的把刚才金色的焱火给了它，“给他摸摸”
晏笑小心伸手摸了摸山奴的脑袋，心满意足的扑到夷幽怀里，眼睛里亮晶晶的全是夷幽好厉害的崇拜之情
夷幽受用至极，捏捏他耳垂，“还想做什么？”
晏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指指水柱中的鲛人
夷幽看向七苦
七苦会意，站起身来，华丽的衣袖一挥，朝暮楼中水柱瞬间拔高数十丈，到第九层，向他们这边倾斜下来，三个鲛人拖着大大的鱼尾随水柱而上
朝暮楼里的妖魔，惊诧一瞬，见第九层有人在，知道七苦这是做成大生意了，大赚了一笔
晏笑欢喜的睁大了眼，兴奋的趴在栏杆上，看了很长时间，才伸手摸了摸一个女鲛人的耳朵，半透明鱼鳍有着蓝绿，宝蓝，群青，墨蓝各种梦幻的蓝色，亮丽绚烂
粘粘的，滑滑的，湿湿的
鲛人游走的时候还用尾巴拍了一下水面，溅起的水花落在晏笑身上，晏笑缩着脖子跑回夷幽跟前仰倒在他怀里，眼中有万千星光，齐齐汇聚与他身上
日上三竿，乐游城多数人还没醒的时候，朝暮楼主楼后面的楼阁小院里，一人留着褐色的短发，脑后一小撮较长的头发编成小辫子，发尾处由褐色过渡成乌金色，用红绳系着，绳尾处坠着和七苦一模一样的菱形的金铃铛
他□□着精壮的上半身，脖子上挂着一串长长的项链，左耳上挂着松石珊瑚的耳坠，单单穿着黎色的长裤站在院中，黝黑的眼瞳映出眼前金色的火苗
焰苗被他用灵力托在手中，正在不安分的跳动，倏地，火势腾空而起五丈余高，在快燎到他身上时被看不见的东西挡了一下，又恢复成乖巧的模样
山奴沮丧的叹了口气，收了焱火，看向靠在墙上一直打哈欠的七苦，不情不愿的喊了声“师父”
“嗳，好徒儿！”
他在旁边看了半天了，早就等不及了，他徒儿的身材真是百里挑一的好看，宽肩窄腰，肌肉线条分明漂亮
七苦从后面揽住他的腰身，雪白的手掌在浅棕的腰腹处细细摩挲着，尖细的红指甲轻划过他轮廓分明的肌肉线条
山奴本能的弓起身子，姿势像是在往七苦怀里缩一般
七苦微微侧头，舌头卷起他右边的耳垂舔的湿漉漉泛着水光，饶有兴趣的看他轻蹙着眉头，咬着下唇的隐忍模样
“奴儿打算怎么报答师父呢？”
“你先教我”，山奴抓住他的手腕
“啧！”，七苦张嘴在他脸上咬一口，“徒儿不乖，居然和师父讨价还价”
他玩着山奴脖子上的项链，上面零零碎碎的不知串了一大堆什么，“师父对你多好，小没心肝儿的不知道报答为师就算了，还气我，下次师父不仅要把你绑起来，眼睛也给你蒙上，还要喂你吃朝暮楼里最烈的寻欢药”
山奴气的眼尾发红，心里怕，面上更气愤，“我不学了！你松开我！”
七苦见他生气，立马软了声音安抚，“不学怎么能行，师父教你”
他握住山奴的手臂，灵力引导着他控制焱火，正正经经的教了一会儿，觉得山奴摸住些门窍了，便松手让山奴自己试试
自己仍旧靠在墙上，手中把玩着昨夜新得的异焰，神情复杂
异焰，换五百根橐羽，即便他答应炼制避雷劫的法衣，也是他赚大了
当然，他家奴儿更赚
只是从哪冒出个如此富裕大方的鬼修
昨晚夜深，夷幽同晏笑直接住在了朝暮楼，今日晏笑足足睡到辰时才醒，懒散的不想起，同夷幽黏在一处，直到中午饿了不得不起床
他按着夷幽说的，往前走过一扇门，再向左转，正好看见七苦
“我饿了，夷幽让我找你”
七苦看着小不点儿走到自己面前说道
他声音不娇不糯的，没了昨晚夷幽在时的乖甜，一双澄澈的金眸此时有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听见了，快去”
七苦话音一落，身材纤长的白羽黄喙的鸟儿不耐烦的睁开眼睛，从高大茂密的树冠中展翅而起
晏笑抬着头，眼神不自觉的追逐着它，直到它光彩熠熠的尾羽消失在天边
这时七苦又从他身上看到了昨晚的天真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七苦微微弯腰，雪白的脸，殷红的唇占据了晏笑大部分的视线
他撩起额前遮眼的白发，露出额头上的第三只眼，是不同于其余两只灰白瞳孔的冰蓝色
“看出什么了”
低沉的声音从七苦头顶传来
七苦讪笑着直起身子，见夷幽对自己窥探晏笑并没有不满，老实交代道，“混沌至极，非妖非人，只能确定他魂魄不全，得了天大的机缘”
“那我呢，你能看出什么？”，夷幽牵起晏笑的手，走到碧玉桌边坐下
七苦忖度道，“阁下虽修鬼道，我却能依稀看出魔修的影子，可见您经历不凡”
夷幽笑笑，没接话
七苦坐在对面，试探性的说起，“我昨夜做梦，梦到了些东西”
昨夜，异焰被他拿出来时，七苦就知道面前这人绝不一般，他光怪陆离的梦境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梦里面既有血海白骨，也有明媚万物，很多人从我眼前闪过，可惜我没能看清楚任何一位，甚至连里面的景物也看不真切，昨夜之前，我梦中从未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似乎我看到的不是未来，而是过去，很早很早的过去”
七苦预感过去的梦只是个引子，他看不清任何事物，但未来的梦境会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清晰
鸟儿衔着竹篮回来，各式各样的吃食应有尽有，晏笑尝了一个紫红色的小果子，味道不错，又找了颗饱满的递在夷幽嘴边，看着夷幽吃了，开始讨要懂事听话的奖赏，手臂张开要夷幽抱住他
他坐在夷幽腿上，神情苦恼难过的说道，“过去的梦太模糊了，我已经看不清洛洛的样子”
洛洛
这是夷幽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话题被晏笑轻巧岔开，夷幽明显不想就此事多说，七苦不好再提，换了个问题
“百年前涿来城城主郁初杀众妖……”
他没说完，夷幽嘴角微微上扬，不算愉悦，也说不上生气，黑眸睨着他，只是单单不想让他再说下去
耳边晏笑一声声软软糯糯的叫着夷幽
七苦心中明了，虽不知道他为何不想让晏笑知道，懂事的闭口不言
涿来城大劫他未去，却听说了
涿来城被郁初所杀的众妖虽没上万却也有上千了，那么多魂魄，等沉怨过去的时候已经全不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