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认识他的人里,十个有九个都是受过他恩惠的,或者是受过他帮助的,哪怕是不认识的路人,听到别人的评论,也会觉得这是个好人,为他的身亡而觉得可惜。
晋子书耳边听着众人对死者的歌颂,说谁家谁家受到多少恩惠云云,每当这个时候,死者的夫人会哭的越加伤心,那孩子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冷漠。
死者是个捕快,平日和周围的人关系很好,见他死了,同伴也很难受,一个个努力查找线索,想要查看死者的死因。
只是查了来查去查了半天,死者身上既没有伤口,也没有什么得罪过的人。平日也时常会在朋友家喝酒过夜,家人只当他是去朋友家喝酒了,所以才一夜未归的。
最终的死因只能定义为失足落水身亡,周围人都惋惜不已,却没为这样的事过多的纠结。毕竟这样的事虽然不多,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就是看他们孤儿寡母的十分不易,邻居们主动帮忙布置灵堂,进了他们家才发现,整个房子里空落落的,连家具都没有几件。
小孩子还算有礼貌,在别人忙碌的时候,他还主动端了水过来,众人忍不住对着他夸赞了一句,“泥娃子真乖,长大了肯定是和你爹一样的好人。”
听到这话,小孩脸色立马就沉了,他反驳了一句,“我不要做好人!”说着,竟然转身就跑了,使得夸赞他的满脸尴尬,“这孩子,怎么回事?”
旁边的人连忙安慰,“想是他爹刚没了,正伤心着呢。”
那人想想也是,也就不再纠结这事,而是说道,“这李捕头每月月钱也不少啊,怎的家里这么…这么。”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看着空荡荡的家里,颇有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
那人也有些唏嘘,“可不是,你看王捕头家嫂子,日子过的那叫一个精致…”
“哎,别说了,李大哥是个好人,想来他的银子都是拿去帮人去了。”
“也是。就是吧…我觉得,要是嫁人还得找王捕头那样,疼媳妇儿。”
“嘘,小声点,可别让人听到你这么说…虽然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尽管说的小声,晋子书和江瞳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晋子书偷偷握着江瞳的手,认真道,“我也不做好人!”
若是所谓好人,是要自己家人受苦累来成全别人的话,他情愿不要做这个好人。
江瞳眸子动了动,“他这样的,比较少。”
晋子书不管,他捏着江瞳的手,认真道,“全天下,谁也没有你重要。”我顾不了全天下,我只想顾一个有你的小家。
江瞳只觉得心尖微微颤动了一下。
这样的话,从未有人对他说过。
江瞳有些不自在的转过头,“那小孩儿出去了。”
晋子书自然也发现了,“嗯,咱们跟过去吧。”
两人都已经发现,那孩子身上,沾了一些不属于他的气息,而那味道,死者身上也有。
那气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没有的,现在也很轻微,要不是经过晋子书的特意提醒,江瞳也没感觉出来。
小孩儿出了家门,拐了几个弯,最后拐到一个巷子里,这里脏兮兮的,平日根本就不会有人过来。小孩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出现,这才钻进巷子里。
很快,里面传来小孩压低的声音,“怪叔叔,怪叔叔,你在吗?”
里面并没有声音回答,小孩儿却自顾自的说道,“是你吧?怪叔叔,是你帮忙的吧?那个人刚刚已经死了。哈哈,那真是太好了。”
“他死了,以后就没人打我娘,也不会有人把我们家里的东西拿去送人了,以后我和娘就不会饿肚子了。”
“怪叔叔,是你帮忙的吧?真的谢谢您!怪叔叔,你教我本事吧,要是我有了本事,就能护着我娘,不让别人欺负她了。”
小孩絮絮叨叨的,不停的说着什么,堆满了杂物的小巷子里安安静静的,除了他的声音,再也没有别的动静。
但是小孩也不急,他知道那个怪叔叔就在这里。这个怪叔叔看起来就不是个好人,可是这个怪叔叔却不会打他,还会给快饿晕的他东西吃。
小孩觉得,怪叔叔这样的坏人,比他爹那样的大好人,好太多太多了。
小孩儿说了会儿话,见怪叔叔一直没有出现,家里那么多人,他到底还是担心他娘,最后不得不道,“怪叔叔,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以后再来看您。”说完,恋恋不舍的又看了小巷子一眼,终于跑了出去。离开的时候还小心的看了周围好几眼,确定没有人看着以后,才飞快的跑开。
等小孩走开了,江瞳才出现在小孩刚刚站着的地方,长剑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手中,一步步慢慢的向巷子里逼近。
晋子书记忆中的江瞳,一直是柔和的,耐心的,有着小男子汉的担当,和些许少年人的俏皮。
而面前的男人,冷冽,沉静,以及…强大。似乎随着他的一步步往前,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停滞了一般。
晋子书就在身后看着,眼神火热。
这是,他的媳妇。光是这么想着,就觉得胸口一阵滚烫。
晋子书已经走到了那堆废弃杂物的旁边,眼看就要一剑劈下,从杂物堆里飞快的穿出一个身影,那身影并未理会江瞳,而是转身往江瞳身后的晋子书那边冲去。
江瞳眼神一寒,毫不犹豫地一剑挥出,凛冽地剑意直接刺向那个身影,眼看着就要扎入,那个身影在地上一滚,竟然险险地躲了过去。
只是还不等他庆幸,那擦身而过的剑意,竟然也空中转了个折,再次冲他扎了过来。
而这一次,他避无可避。
巷子里响起了一声闷哼声,那个身影被剑意直接扎在了地上,在晋子书面前挣扎了几下,没能爬起来。
晋子书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面前的这张脸,然后一脸纠结的看向江瞳。江瞳这时候也走到他身边,神色也是一顿。
面前的人穿着一身道袍,显然是从哪个倒霉修士身上扒的,从背影看去倒是和普通人无异,从前面看却青面獠牙,非常典型的魔尸。
但是和魔尸不同,他似乎是拥有神智的,且周身的魔气完全收敛,要不是那张脸,根本看不出这是个魔尸。
也难怪猝不及防下,那些小辈吃了暗亏。
江瞳对于魔物的恨意,那是见之即杀。这人要是在魔裂之地看到他,现在估计是早就见不着身影了,也就是那些个小辈,一个个眼高于顶,还死要面子,结果被个魔物给坑了。
江瞳抬起剑,就准备给那魔物再来一下,却在这时,蜷缩成一团的魔物猛地跃起,长长地指甲就要抓向江瞳。
虽然知道江瞳应该能应付,晋子书还是忍不住伸出手,一把抓住那跃起的魔物,往地上一拉。
只听碰地一声闷响,魔物在地上狠狠地摔了一个跟头,整个人被摔的七晕八素,发出小狗般轻轻的呜咽声,听着还有点可怜。
晋子书莫名想起他那些一去不回的邻居,也说不出是不是兔死狐悲的心里,他小心的问道,“阿瞳,能先别杀吗?我觉得他可能也没那么坏。”
江瞳微微蹙眉,“他杀人了。”那个李捕快就死在他手里。
“那个李捕快不是好人。”晋子书认真道,“打媳妇,他该死。连媳妇孩子都养不活还要做出一副慷慨的样子,他就不是个男人。”
江瞳:“……”他总有种这人随时在撩他的感觉。微微偏过脸,避开晋子书直视他的目光,眉头还是微微蹙起,“他是魔物。”魔物就该死。
晋子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闷闷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自己说道:“他以前也是人,也是有神智的。”
江瞳垂下眸子,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动,握着剑的手紧了又紧,过了很久,他才轻轻的道,“阿爹,阿娘,隔壁家天天被骂的小胖…时常给我们送野果的王叔…整天喜欢唠叨的李婶子…还有很多很多咱们熟悉的人…他们都是死在魔物手里。”
“它们的爪子很锋利,一爪子下去,能抓出大块肉来…它们啃食大家的肉,喝大家的血…等他们吃完了,就只剩下一些残破的血肉,好的还能留下点骨头…”
“别说了!”晋子书红着双眼,猛地一把扑过去,紧紧的把人搂怀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都过去了,那些都过去…咱们以后好好的,都好好的。”
江瞳被晋子书抱在怀里,眼神空洞,眼底尽是迷茫。
“我去杀了他!”晋子书终于放开了江瞳,拿着他的剑,一步步往那魔物走去。
这一刻,晋子书周身环绕的魔气,竟是比那魔物还浓郁的多。
江瞳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可爱们的地雷和营养液,最近太忙,今天才整理出来名单,捂脸(つд?)。鞠躬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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