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复生术的研究,渐渐的他已经不仅仅局限在前人留下的书籍,反而是举一反三,自己也在复生术上有了创新研究。
有一日他突发奇想,用两只老鼠做实验,用一只老鼠去献祭,试图救活另一只老鼠,没想到竟然真的让他复活了另一只老鼠。
那时候他太开心了,没有一丝犹豫就跑去找自己的父亲,想要借此获得认同,完全没有想过,其实在别人的眼里,他与那只在实验下被献祭了的老鼠一样,他不在乎那只老鼠的死活,因为那只是一只老鼠。别人也不在意他的死活,因为他只是赵小鱼。
文松风或许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去换回自己的另一个孩子,但是如果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他还是希望自己活着。毕竟没人希望自己死了。
最初是用死刑犯来试,却发现那术法只能对有血缘的老鼠有用,对人也是同样。
“小鱼,爹求你,求求你,救救文卿,好不好,求求你了……”
他终于被这个男人认同为他的孩子了,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难道通过欺骗换来的东西,终不会是自己想要的吗?
赵小鱼望着面前这个在自己面前第一次用爹这个词作自称的男人,他好像已经癫狂了,却又很清明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怎么做。
赵小鱼想,此时就算自己要他跪下来求自己,恐怕他也会答应。
望着不远处献祭的阵法,再望着一遍遍说着“爹求求你”的男人,赵小鱼不知道自己是想了很久还是一下就做出了决定。
最后,他说道:“照顾好我娘亲。”
他想,这是最后一次。
过了这一次,他就再也不会盼着自己能够他心里得到和文卿一样的待遇。
——赵小鱼永远也比不过文卿。
他觉得自己明白了这个道理了,可是在踏进阵法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个男人的脸,想看看他会不会后悔叫住自己,或者是脸上会不会露出不忍的表情,毕竟……毕竟自己也是他的孩子。
但是没有。
他觉得自己已经彻彻底底认清了,彻彻底底不会再有任何希望了。
直到阵法开始,直到某种力开始毁灭他的身体,撕扯他的灵魂,直到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真的快要死了,他真的要死了!要死在这个叫父亲的男人的手上!
可是在这种时候,他还是死死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的脸,他想从上面找到些东西,怜惜、要失去自己孩子的痛苦、或者是不舍得的情绪,哪怕只是一点点。
可是没有。
没有。
真的没有。
这算什么?
“啊——!”
灵魂和□□双重终极的痛苦让他终于嘶喊出声。
他终于认清了。
他赵小鱼无论怎么做也无法取代文卿。
他不想死了,他不想让文卿活过来,他想见黎诉风。
在最后一刻,他打开了唯一的朋友送给他可以千里之外传音的玉佩,对着另一边的翁瞮,扯着已经不像人希望的身影嘶哑着喊:“救我。”
第16章
等翁瞮赶到的时候,被献祭的赵小鱼已经不成人样了,但幸而人还活着。
翁瞮看着还在继续献祭的文松风,额头的青筋起,二话不说冲上去,出窍巅峰的实力完全爆发,瞬间破坏了献祭的阵法,进去扶起了赵小鱼,转过头对那人指名道姓地骂道:“文松风!你疯了吗?”
当他看清楚了小鱼的样子后,又怒又心疼地用自带的少年嗓音说:“你是白痴吗?只是为了讨好一个人而已,就要做到这种命都不要的程度?不就是一个爹吗,他不认你我认!从今以后我来当你爹!”
瞳孔已经被灼伤的赵小鱼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眼泪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
即使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岁的孩子对另一个比他大几岁的孩子说这样的话看起来很滑稽,但在场没一个人觉得好笑。
被击退的文松风脸色苍白地往后踉跄了几步,他有些不敢相信,修为低了自己两个境界的翁瞮竟然就这样打断了他的施法过程。
他先是茫然地看了一眼另一边毫无动静的文卿的身体,过去叫了好几声都没看到反应后,抓着自己大儿子冰冷的手哭着跪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清醒了过来,但是翁瞮觉得他更疯了。
他站起来召唤出本命剑,指着前方的翁瞮冷冷地道:“翁瞮,你放肆,你可知你这是对本尊的大不敬?”
翁瞮从前虽然没服过文松风,但是也绝不会公然与一洲之主唱反调,然而自从这位掌门出关后对待赵小鱼这个亲儿子的种种,他便越来越觉得这个掌门看起来不顺眼,他想到自己反正也还没和青云门定下卖身契,是可以随便离开的,便没太大顾忌地当场骂了起来。
“我呸,文松风,你现在的样子算个狗屁的掌门,你自己也不好好想想,要是小鱼现在死了,而你另一个儿子也没救回来,我保证明天这青云门就没了你信不信?你发疯也要有个限度吧,几次三番的找我们小鱼发疯撒泼,还当自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吵着找娘要奶喝呢?是,你死了儿子很可怜很惨,但是你有没有仔细的想过小鱼他有多可怜多无辜?你大儿子文卿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还不知道吗?再说了,就算真的能活,你凭什么就要用小鱼的命去换他的命呢?就凭你为小鱼的出生贡献的那一晚上?还是之前那只管生不管养的十五年?”
文松风被气得当场呼吸急促,拿着剑的手微颤,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翁瞮还想再骂几句泄愤,但赵小鱼抓住了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翁瞮不忍地看着赵小鱼的样子,眼圈肉眼可见的红了,他转头对着那个手上拿着剑的男人吼道:“文松风!你敢不敢看他一眼,你看他都被你折磨成了什么样?他也是你儿子啊!你没有心吗?”
“我的儿子只有文……”他说话到一半,视线终于聚焦在了赵小鱼身上,神情一震,略惊恐地往后退了半步,仿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所作所为,要说出的最后那个字因为惯性说出了口,“……卿。”
赵小鱼听清楚了。
翁瞮带着赵小鱼愤然离开,只留下一句:“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等人走了,文松风手中的剑哐当落地,眼神空茫地呆滞了许久,才终于缓缓走回自己大儿子的尸体旁,问道:“我错了吗?”
一直袖手旁观的大长老走了出来,叹息了一声:“既然没成,此事就到此为止吧,若是文卿活着,他肯定不愿意就这样舍弃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和何况那人是自己的亲弟弟。”
文松风沉默了许久,忽然决绝地对大长老道:“你把我献祭了吧!”
大长老瞪大了眼:“我看你是真的疯了!且不说这阵法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再说了,你忘了杀害文卿的死恐怕还有幕后凶手没找到吗?”
文松风不说话,大长老知道他还在固执着,便无情地戳破了他的幻想:“刚才有人来报,被复活的那人只活了不到两个时辰。你醒一醒吧,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天道。”
这件事大长老也是旁观者。其实他又何尝不是那种愿意牺牲小鱼去让文卿活过来的人?只是真的看不到希望了罢。
文松风脸上流露出了绝望与悲哀,长叹一声,浑身无力得仿佛被抽掉了骨头。
“松风,重新要个孩子吧,若是天赋不差,培养几十年应该也……”
文松风想到刚才赵小鱼的样子,心底便生出了一丝丝异样:“算了……”
是知道来不及了,还是良心生出了一丝愧疚。他不知道。
……
翁瞮带小鱼回去后便四处找人给他治疗,原本他以为自己正面怼了掌门之后一定会被找麻烦,甚至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后面一直没人来找他麻烦,渐渐的他也忘掉了这件事,专心给小鱼治疗。
赵小鱼似乎受了不小的打击,整个人死气沉沉,翁瞮能够想办法恢复他的身体,却无法治愈他的心。
愁了好几天,头发都掉了一大把,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当即跑到赵小鱼窗前:“想不想知道黎诉风现在过的怎么样?”
赵小鱼果然有了反应,眼中的光亮了起来,很快又黯淡了下去,说话时嗓子难听得像是会漏风:“我现在的样子,怎么配去见他。”
翁瞮闻言笑了起来:“不不不,你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和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天生一对,我让你看看他现在的面貌,保准你半点也不再自卑。”
说着他拿出了一块铜镜,在上面滑动操作了一会儿,铜镜里面便有人说话了,翁瞮三言两语就与对面交流好。
赵小鱼注意到对面说话的人好像就是黎诉风渡凡俗劫的守护者,心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费力地从床上坐起,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翁瞮手中的镜子。
翁瞮看他刚才还要死不活的样子,一听说黎诉风就立马支楞起来,忽而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把镜子递到赵小鱼面前:“好了好了,你看吧。”
赵小鱼盯着画面中央看了许久,翁瞮注意到里面的那个落魄丑八怪,嫌弃地咋舌,心想黎诉风对自己是真的狠得下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