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子望着凤翎，一脸的慈爱有加。
他望了一眼凤翎身后，见她身后空无一人，便又收回了目光，再一次看向了凤翎，道，“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吧……”
“不苦。”凤翎早已习惯，所以答的也理所当然。
玄真子笑了笑，叹道，“你这孩子，还是那个性子……”
感叹完，玄真子便让凤翎赶紧入屋。
他泡了一壶红茶，依旧是以前的味道。
“如今这道馆已经不比当年了。”玄真子盘腿坐着，此时的他虽然显露出一丝老态，可是整个人坐的端端正正，极为板正，“你怎么忽然想起来瞧我了？”
“师父对我有养育之恩，回来看你也是应该的。”凤翎不疾不徐道，“之前不辞而别实属有因，后来又……又发生了一些事，便没有回来。”
说起这个，凤翎的眼神忽然变暗淡了下来。
这事，便要从七八年前说起了。
那年，凤翎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让人受了重伤，凤翎为了想办法救那人，便独自离开道馆寻医问药。
后来，她便遇到了长公主离若。
离若手中有良药，凤翎为了这药，便答应从此顺从离若。
再后来，凤翎将药偷偷拿了回去，然后在她回到离若身边的那一天，离若拿了一颗药丸给她。
离若说，这药能够确保她的忠诚。
凤翎未有起疑，直接吞下。
却不想，这药并非什么毒药，竟是一枚让人失去记忆的药丸。
此后凤翎便忘记了所有的事情，直到……直到当初制作这药丸的丁平南出现，她才有机会找回那些失去的记忆。
而那时候她才发现，原来那个平日一直纠缠着她，喊她“宁儿姐姐”的那个人，根本没有认错人。
事实上，是凤翎忘记了，忘记了自己真正的名字——武宁儿。
那个守候在她的身边，坚定地陪伴着她的唐笑才是对的。
她……就是唐笑口中的宁儿姐姐。
“这便是命吧。”玄真子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道，“当年你被丢弃在道馆之外，我为你批命。见你此生坎坷，不得善终，其中唯一生机便是让你留在观中好生修炼。”
“此后，为师教你修身修心之法，但求你能断了对着万事万物的念。不曾想，笑儿这孩子，竟是成了你命里的坎。”
“当年，为师下山，偶然间给笑儿这孩子批命，我见她命薄，小小年纪便有打劫，恐她年少丧命，又念及唐家在伏羊城乐善好施，实乃善人，便将笑儿领了回来。”
“可要说这命啊……”玄真子叹息了一声，目光顿时变得深远起来，“为师为你们批命，命数清晰，但为师却不曾想过，你二人的命数相辅相成，又各有转机。”
“转机？”凤翎这么多年来，对命数并不相信。
但见玄真子说起过往，又不得不说，“命”这种事，难说其理，但其中又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当年我给笑儿那孩子批命，命数中，她活不过八岁。恰逢八岁那年，她因你而跌落河中，染上重疾，差点殒命。”玄真子将茶盅放到了火上又煨了起来，“但正因有你，才救了她一命。而你……又因为笑儿那丫头，卷进了那些事中。”
说起这些，玄真子忍不住感叹良久。
而凤翎所关注的，却只有一件事，“师父，你说笑儿命薄，活不过八岁。如今她活过了这个年纪，此后……还会有劫难么？”
“命数变幻，无人能够真正参透。以后的事情，并没有一个完全的方向，万事万物，靠的便是一个字——修。”说罢，玄真子深深地看了一眼凤翎，随即便笑了笑，“为师今天的话已经说得很多了，剩下的事情便只能靠你们自己去选择了。”
玄真子扭过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天色如今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时候不早，你便吃些粗茶淡饭，在这将就一晚吧。”
说完，玄真子便起身出门准备晚食，徒留凤翎一个人坐在屋内，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命，到底是什么呢？
第79章 记忆
凤翎在离若身边这么多年，她几次死里逃生，所以从来不信命这种东西。
她只相信自己，因为那时候，她能相信的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而也只有她自己，才能保证她能够在那样的环境中安然存活。
可如今，听完玄真子的话，她又不禁怀疑起这所有的一切。
难道，人世间的事情，当真是命中注定的？
但要说命中注定，她和唐笑的命数分明已经背离师父当初为她们批的命。
所以，这“命”到底是如何谱写的呢？
而更让凤翎感到好奇的是，唐笑以后的命数会是如何？她与唐笑之间的命数，又会是如何呢？
简单的吃了两口之后，玄真子便去休息了，而凤翎因为心中难以平静，久久难以入睡，便索性爬上了屋顶。
看着夜空中的皎皎明月，凤翎感觉一阵恍惚。
上一次看星星月亮的时候，唐笑正在她身边，笑嘻嘻地告诉她，苏家公子要带她出去玩的事情。
那时候的她，心中百感交集，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要说，可等张嘴的时候，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难道这也是命？
命中注定了她难以启齿，注定了她不知从何说起，注定了……
这么细细一想，忽然又觉得有些好笑。
也不知道唐笑有没有看到她留的字条，而看到字条的她，又想到了什么。
此时的她，又在做什么呢？
夜漫漫，凤翎呼吸着山中清冽的空气，闻着那熟悉的竹子的清香，她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
那时候，她尚且不过是七八岁的样子，扎着头发，穿着道服，勤勤恳恳地奔波在道馆之中，等着师父在外游离归来。
只是这一次不同的是，师父玄真子回来的时候，并不像往日那般大包小包拿着一堆吃的。
这一回，玄真子只拿了一些很简单的东西回来，另外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儿。
白白胖胖，好像瓷人似的小娃娃。
在看见唐笑的第一眼，凤翎便感觉自己便被震惊了。
她在道观中长大，平日里见的只有道观里那些糙里糙气的道长，再不然便是从山下而来，想要求仙问道的一些老者或者妇孺。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白里透红，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呢……
当时玄真子领着唐笑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极为和蔼可亲地介绍道，“宁儿，从今往后你有小师妹了。”
当时凤翎盯着唐笑，喜形于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玄真子便笑了笑，扭过头冲着唐笑道，“笑儿，你便是你宁儿姐姐，以后便是她照顾你了，可好？”
“好。”当时的唐笑，奶声奶气地回答了一声后，便立刻送开了玄真子的手，走到了凤翎的面前。
“宁儿姐姐。”唐笑甜甜地喊了一声，然后伸出手便抓住了凤翎的手。
而那一刻，凤翎菜忽然发现，原来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说话都是带着甜味的。
那种甜，一直甜到心里，一直甜到足以滋润她的往后余生。
吹着凉风，品着过去，凤翎没来由的感觉自己格外的轻松。
只是在某个时刻，她觉得手边有些空，似乎缺了一瓶好酒。
再然后，她觉得身边有些空，似乎是缺了一个人。
不知道，这会儿唐笑那丫头睡了没有，睡的可好，做梦了没有，梦里有没有自己……
恍惚一夜，似梦似醒。
“有人吗？”一道清脆的声音裹着晨露，打破了空野山的宁静。
凤翎放下了翘了一夜的二郎腿，结果腿根子酸得她忍不住拧了拧眉头。
昨夜也没有喝酒，怎的就那样迷迷糊糊在屋顶上面睡了一夜。
凤翎一边觉得奇怪，一边揉着腿，慢慢吞吞地在屋顶上站了起来。
结果她刚刚才站稳，低头打眼一看，差点儿从屋顶上面滚下去。
“你怎么来了？”凤翎稳住了身形，声音也压到了相对比较平稳的低。
唐笑听见了声音，便立刻抬起了头。
暖暖的阳光撒了下来，将凤翎的身形勾勒的极为曼妙。
唐笑抿着唇笑了起来，她伸出手挡住了阳光，等看清楚凤翎的样子了，她才道，“宁儿姐姐，你真在这儿啊……”
“……”凤翎苦笑着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我给你留了信，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所以才来这儿找你。”唐笑很是自然地走到了凤翎的身边，一伸手便挽住了凤翎的手臂。
凤翎有些无奈，“找我做什么？”
“找你……就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在这，有没有骗我！”
“……”凤翎的表情变得越发无奈，“我骗你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唐笑无所谓地耸肩，“再不然，你就当我是特意来寻你的吧！”
听到这话，凤翎心里一暖，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可就在凤翎打算带着唐笑去找点儿吃的时候，道馆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凤翎看了过去，来人竟是之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苏家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