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老头看了一眼唐笑,然后用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道,“机关术啊……”
机关术?
不是一种专门用来玩乐的东西嘛?
“手艺活啊……”唐笑仔细一琢磨,“我好想不太适合。”
后来唐笑才知道,老头儿的机关术的确关乎手艺,但其中牵扯了方方面面,有医术,有兵法,有星象。
总之,很复杂。
唐笑如今功法尚且生疏,实在无心学习这些,而且她此时最关心的也并不是老头儿的毕生所学,而是——
唐笑望着老头儿身后的竹屋,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要说起来阿瑶对老头儿的事情应该十分了解,可是她适才却故意与她说了假话。
为什么呢?
为了让她赶紧离开?
又或者是为了……
忽然间,唐笑想起了自己在凤翎面前曾经做过的事,和说过的话。
曾几何时,她也曾为了掩盖自己的渴求而说过反话。
“其实你不希望我走,对不对?”唐笑走进屋的时候,阿瑶正在整理屋子里面的书。
那一叠又一叠的书被阿瑶从柜子上搬下来,又一本本地放上去。
看着默不作声的阿瑶,唐笑走了过去,帮她将所有的书堆放好。
可面对整齐的书架,阿瑶却是皱起了眉头。
“你为什么还不走?”阿瑶背过身,“他不是都答应让你走了?”
“……”唐笑失笑,“我……考虑了一下,发现自己暂时没地方可去,所以或许会在这暂住一段时间,你——同意么?”
阿瑶抿着唇,眨了眨眼,没说话。只是她那本是安放在轮椅上的手忽然握紧,圆润的骨节忽然被绷紧,透着些许苍白。
“你不说话,我便当你答应了。”唐笑在她身后兀自开口。
良久后,那个消瘦的背影微微动了动。
“烦人!”温柔的语调带着些许娇嗔的意味,自那个看上去总是有一种超凡脱俗的人口中说出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唐笑忍不住就笑了,“其实有件事我不太明白。老头儿说他之前曾给你找过几个丫头,可你都不喜欢。他便以为你不爱会说话的活人,想着法给你做了几个披着人皮的木偶,结果你又都砸了,怎么如今——你忽然就开口说话了?”
话音落下,阿瑶抬起头,盯着唐笑看了许久。
忽然,她撇了撇嘴,转身又收拾起了说桌上的毛笔和宣纸。
唐笑当她是不愿明说,便也没有追问。
而就在她举步准备离开的时候,就听得身后传来那轻柔女声暗暗呢喃了一句——
“不喜欢她们,是因为他们太丑了。”
“……”
所以,阿瑶是在夸她长得……好看?
唐笑忽然身心愉悦。
*
唐笑会留在竹屋,倒也并不是因为阿瑶或者老头的关系。
而是她现在什么都是半吊子,就算出了竹林,出去混了江湖也不过是个二三流的货色,不成气候。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好好研习功法,将当年的懈怠全都补回来。
竹屋好吃好喝,再加上老头儿念在唐笑竟然撬开阿瑶嘴巴的份上,不遗余力地想要教导唐笑。
唐笑无意机关,却对医理还算有些兴趣,便也学了一些。
转眼间,春天很快就过去了。
夏日炎炎,唐笑想着买些瓜果回去,然后放到竹林不远处的水潭子里冰镇一下,用来解暑。另外再买点儿酒回去,于是唐笑便推着阿瑶,一块儿去了一趟洛城。
入了城,买了东西。
唐笑热的感觉都快融化了,便在凉茶摊点了一壶茶。
这才刚坐下,她便瞧见一队人马押着一车东西,朝着洛城府衙的方向走去。
车轮滚滚,声势浩大。
几个爱凑热闹的客人在边上忍不住就谈论起来——
“听说前些日子长公主杀了好几个贪官,这些箱子里装的,就是从那些贪官家里搜出来的金银!”
“什么贪不贪的,天下官员一般黑,连带着那个长公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说杀了那么多贪官,拿了那么多钱,也没见分给我们啊,就连减少苛捐杂税这等小事也没有——这杀与不杀有何区别?”
“你当皇家的人不知道这些官员在贪?不过是睁一眼闭一只眼地养猪罢了,等猪养得膘肥体满,便是杀猪的时候。到那时,所有的东西还不都是皇家的?说到底,就是假借他人之手来压榨我们这群贫民百姓罢了。”
……
听着那些人的谈论,唐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过往事迹历历在目,这个长公主离若,当真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在世修罗!
“你认识那些人?”如流水一般温柔的声音流淌而过。
唐笑回过神,抿着唇没开口。
“听爷爷说,你之前住渝阳城。”
“嗯。”
“那是认识他们口中的长公主?”
“……”
阿瑶这人聪明的很,什么都瞒不过她。
“看起来,你好像很讨厌那个长公主。”阿瑶拿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差,神情娴雅,怎么瞧都是一个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的样子。
却不想下一瞬,她忽然垂着眸,神色平静道,“不如,我们去把那些进贡的银子,劫了吧。”
“啪嗒!”
唐笑手中的茶杯摔了,茶水撒了一桌。
而她看向阿瑶,发现阿瑶面色平静,一点儿也不像在说笑。
作者有话要说:啊……
来了来了……
黑吃黑来了……
第40章 再见
彼时,渝阳城。
朱红栏前,一双捧着一团艳红花瓣的手,忽然松开。
花瓣翩翩,随风而去,如梦似幻。
看着那些四散而去的花瓣,离若的嘴角勾起,露出了些许愉悦的神情。
她轻启红唇,问,“东西到哪了?”
“洛城。”凤翎恭谨道,“众人正在补给,想来下个月就能到渝阳城。”
“确保一切妥当,切莫出意外,否则……”离若收回了已然空无一物的手,然后似笑非笑地扭过头看向了凤翎,“否则你应该知道后果。”
“是!”
“对了,你的伤好些了么?”离若挑起眉头,扫了一眼凤翎。
虽然凤翎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是离若看的出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面前的这个人瘦了许多,而且脸色也不太好。
“丁一说你是因为旧伤复发才这样,可我怎么觉得那几棍子,应该不至于把你伤成这样吧……”离若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凤翎。
凤翎垂眸,眼底只有无波无澜的黑,“是回渝阳城之前所受的内伤引起的。”
“都三年了,还未痊愈?”
“天下第一剑的剑气,只能慢慢靠修养来调理,急不得。”
审视的目光,在凤翎的身上转了一圈。
下一瞬,离若勾起唇角笑得妩媚,但她眼底的强势却是不容置疑的。
“好好修养,别的事情就别忙了,先确保帮我把洛城的那批东西安全运回渝阳城。”
“是!”
离开了长公主府,凤翎翻身上马,正准备直接回灵汐宫。却不想她身后忽然传来了炮竹声——
仔细一想,今天似乎是庙会的日子。
往日这种时候,渝阳城很热闹,灵汐宫也是。
因为唐笑她会——
忽然想起那个人的名字,凤翎眼底那片平静的海顿起波澜,而那素来平直的眉毛也皱在了一起,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更是露出了些许痛苦之色。
“主子,不舒服?”丁一察觉到了凤翎的异样。
凤翎摇头,“无妨。”
说罢,她回过神看了一眼远处的集市,“我还有事,你先回去。”
话音落下,凤翎已然翻身下马,不等丁一追问,她便大步流星地朝着集市的方向走去。
丁一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马,马很潇洒地冲他打了一个喷嚏。
……
算了吧,回灵汐宫。
丁一牵着马回灵汐宫的同时,凤翎已经快步走到了集市。
今日庙会,街上人多。
凤翎一身黑衣,走在路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而且,她也实在不知道自己要做点儿什么,直到——
她瞧见一个举了一根插满竹签子的竹竿后,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这位……这位客官,要买糖葫芦?”举着竹竿的老头儿有些胆怯,但看在生意的份上,还是大着胆子打了招呼。
凤翎凝望着竹签子上面那一颗颗饱满而又红润的山楂外头结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浆,瞧着很是漂亮。
心中忽然柔软了一下。
想到了那个人——
“我全买了。”丢下一锭银子,不顾老头儿诧异的眼神,凤翎扛起那一杆糖葫芦,旁若无人地穿过整个集市,然后默默出了城。
城外远郊的山脚下,有一个很寂寞的小土堆。
土堆前面,是凤翎让人专门打造的石碑。石碑上空空荡荡的,没有名字。
“好像有好些日子没来了。”将手里那杆子糖葫芦摆到了坟前,凤翎盘腿,席地而坐。
夏日的风,很轻很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