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翎的背影如一柄刀鞘一般，树立在阴暗的牢房之中。
她动了动，身上的长袍扬起，转身看向唐笑，“好。”
唐笑心想：这一瞬，或许是她对自己最为仁慈的时候了。
“我知道我命不久矣，只是心里还挂念家人。”唐笑缓缓说着，伸手在身上摸索了起来，“我想你替我送一样东西给哥哥，告诉他……我……我……”
唐笑忽然感觉喉咙被哽住了，一股酸楚涌上心疼。
她忍着指尖的疼痛，在身上摸了半天，冷汗都沁了一额头。
一旁的老头看了，有些不忍，“你在找什么。”
“玉佩。”一抹焦虑涌上唐笑的眉间，“哥哥送我的玉佩。”
可是不论唐笑如何努力，她那已经红肿甚至有些溃烂的指尖，怎么都没办法掀开她身上的衣服，更是怎么都无法找到她想拿出来的东西。
没用！
真的没用！
唐笑的眼底冒出一层水雾，她吸了吸鼻子，忍着疼，忍着难过，想要继续摸索。
而就在这时，一双冰冷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唐笑惊诧回神，竟是瞧见凤翎已然蹲在了她的身边。
她道，“我帮你找。”
“嗯……”唐笑的声音很轻，就好像一根羽毛似的。
她便就着忽明忽暗的光，看着凤翎那姣好的侧颜，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那样的线条，让人瞧着赏心悦目。
真好看啊……
就是这人，没有心的。
唐笑的心底里冒出了酸楚，冒出了恨意，但最终归结成了心里冰凉的一片绝望。
“没有。”找了许久，凤翎回头看向了唐笑。
唐笑看不清凤翎的样子，所以也没有避讳地望着凤翎。
她拧起了眉，“不可能！那日我在满香阁还拿过，一定在我身上的。”
凤翎又找了找，依旧是，“没有。”
一瞬间，唐笑感觉心底里的绝望忽然伸出了刺，扎在心里头，把那本就破碎的心，扎的越发血肉模糊。
她……还想把玉佩还给哥哥赔罪呢……
没了么？
搞丢了？
就好像她所有的一切，都因为她的蠢，她的笨而全部搞丢了！
唐笑眼底仅存的光亮终究湮灭，她咬了咬唇，终是放弃了一般，叹了口气，“算了……”
没了就没了吧。
唐笑也没有什么奢望了。
她看向凤翎，盯着那片光影许久，最终颇为生疏地说了一句“谢谢”。
凤翎没说话，只默默站了起来，然后她等了等唐笑。
唐笑没有再开口，凤翎便直接转身朝外走去。
而就在这时，在一旁盯着凤翎看了许久的老头儿走到了牢房边上，“丫头，我瞧着你有些面熟。”
话音落下，一个冰冷的眼神落到了老头儿身上。
老头儿讪讪一笑，并不害怕，“我们应该见过。”
对于无足轻重的人，凤翎从不放在心上，更何况还是一个牢里的老头儿。
凤翎抿了抿唇，一个字都没应，便直接走了。
只是离开那牢房之后，凤翎的脚步却是越来越慢，最终停了下来。
她扭过头看了一眼牢房的方向，神情变化莫测。
而牢房之中，老头回头，走到了唐笑的身边。
唐笑此时心中无念，不愿理他。
老头则自顾自笑道，“小丫头，你想救你爹不？”
唐笑不出声。
老头不恼，继续道，“我这有解百毒的药，只要你爹吃了，我保他第二日便生龙活虎！”
唐笑轻笑，只当老头疯了。
“反正你爹都快死了，试一试，又不会如何……”老头好言相劝。
唐笑倒是动心了，回头看向了老头。
老头得逞地眯了眯眼，“不过，我有一个规矩，你必须拿你最珍贵的东西和我换这药。”
闻言，唐笑翻了个白眼，扭过头看向了墙，“我身无分文，又是将死之人，没东西和你换！”
“没事，你拿你自己来换！”
第35章 感谢
唐笑的眼睛瞬间变得浑圆，她有些不敢执行地看向了老头儿。
之前她只以为这老头疯，没想到……
这还是个色老头！
无耻！
唐笑在内心已将老头骂了个遍。
老头反应了一下，似乎意识到唐笑误会了，便促狭地笑道，“老夫都这把年纪了，心里头就惦记点酒，至于你……呵！小丫头一个，可别想多了。”
唐笑翻了个白眼，懒得理这神叨叨的老头。
老头则掰过唐笑肩膀，解释道，“这长公主离若阴狠的很，你这倔脾气定是在她那没有活命的机会了。既然如此……你不如让老夫给你收尸，可好？”
……
不是要拿东西交换的么？
怎么这老头儿还自己找事干了……
唐笑狐疑地看着老头，总觉得这人就是一个神棍。
“我这人喜欢研究医理，时常要拿些人来试试新玩意儿。”老头惆怅，“只可惜活人胆小，便只能偷偷挖尸体试手，但这回儿刨了个员外的坟，被抓进牢里后，老夫便想明白了，偷尸体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是有商有量比较好。”
说到这里，老头顿了顿，“老夫过两日便要出去了，只要你同意让老夫帮你收尸，我便答应你，去救你爹，可好？”
……
“反正你都要死，拿你尸体换你爹一命，可并不亏。”老头挠了挠花白的透白，笑得很是高深莫测。
唐笑本是不屑，但是在听到老头的话后，她顿时背脊一僵，愣在了那儿。
是啊……
她这一辈子，成天就给爹爹添乱了，到死都没能孝顺一回儿。
如今若有个机会能补偿一下，倒也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唐笑回头看老头，“你说话当真？”
“老夫从不骗人！”
“那……”唐笑的眼底里划过一丝浅浅的光亮，“那你……那你一定要救我爹。”
“只要过两天你爹不死，老夫定能救他！”
唐笑合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牢狱那莫名的冷风中颤了颤。
“好。”
那声音十分坚定。
随后老头给了唐笑一颗药丸，让她下次觉得自己快要死的时候吞下。
唐笑捧着药，指尖生疼，无法弯曲，只能拿掌中的肉轻轻包裹住那药丸。
棕色的药丸儿，灼了唐笑的眼，生疼。
可是唐笑的嘴角却是忍不住翘起——
用到这颗药丸的时候，应该就是结束一切的时候了吧。
也，挺好。
唐笑将药存在了袖子里，小心保存，等着随时用上。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狱卒打开门，告诉她找到证据证明她的无辜了。
“你可以回家了。”
……
唐笑茫然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解。
但是那扇紧合着，困了她整整两天，但是在她看来却好像已然过去无数个日子的牢门，在狱卒的手下大开着，等待着她的离开。
一切，就好像是梦。
“快点儿走，难不成还想在这呆着？”狱卒不客气的话，让唐笑清醒了过来。
唐笑咬着嘴唇，心想着难不成这又是长公主的阴谋诡计时，忽听边上的老头大笑了起来，“哎哟！真不知道是说你命好还是不好。你若说你是无辜的，平白遭这番罪，可真是倒霉。可要说起来，能离开这，倒也是你的福气！”
闻言，唐笑心中也一阵惆怅。
不过她扭过头看向了老头儿，“如今我不会死了，那……那我们之间的交易可还算数？”
老头摇头，“你既然不死，我便拿不到尸体，又何来交易。”
唐笑有些急。
其实她也不知道老头儿到底能不能救爹爹，但是这老头儿是她眼前唯一的希望，而这或许也是唐笑眼下唯一能为爹爹做的事情了。
她道，“只要你救我爹爹，我……我便把我的命给你。”
闻言，老头想了想，“那好！三日后，我去找你！”
说罢，老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锦囊，摆到了唐笑的手中，“就温水服下即可。”
唐笑眼神微动，点了点头。
老头促狭地笑，“丫头，你可别跟老夫耍心思。要知道，你就算逃去天涯海角，老夫都能找到你的！”
唐笑怔了一下，不过随即便摇了摇头，很是坚定道，“你放心，只要我爹没事，我……决不食言！”
或许以前的她还会耍一些心思，但是如今……
不会了！
唐笑跟着狱卒，缓步朝着大牢外走去。
远处的光，越来越近，越来越明亮，越来——
当一切豁然开朗时，唐笑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若非她指尖的疼是如此的清晰，她真的快要以为最近两日所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场梦了。
临走，唐笑又想到了什么，喊住了那个狱卒道，“大哥，我……想问问，我为什么会被放出来。”
“为什么？”狱卒的眼神在唐笑身上转了一圈，笑了，“说起来你也真是运气好，昨日灵汐宫送来一个小贼，在他身上搜到了唐小姐的玉佩，然后他便供人了，当时平和亲王出事的时候，他正巧在偷你的玉佩，便也给唐小姐做了个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