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是卖了你啊!”
“那这样的话……还是我的道心赢了……”
“前辈……请帮我最后一次……我要……斩掉眼前的一切……因为我在这件事上是对的……他本该在知道有这么一个特例时收手,但他只是复仇。”
剑意无形,剑灵回应了她。
师姐拔剑,师姐的真正一剑。
我师姐并不觉得自己很善良,但她觉得自己正确。
看呐二十七,你不是说这里没有心地纯良的人么?这里没有崇高么?你不是说一个也没有吗?如果有一个,那不就是你错了吗?
你的愤怒和失望是什么呢?你失望只是恨他们的祖先,把他们扔在和祖先相同的绝境中,逼他们再次犯错好为你杀人来正名吗!你不就是恨吗!那些卖你的人都死了,眼前这些围观的人,在你复仇的时候,他们不也曾是孩子吗!
“如果我不来……青磐这样的孩子,不也会被你变成那种冷漠的不敢说话的人吗!”
甜甜被一道柔软的灵能推出战圈,战圈中央,无形的剑意玄之又玄地散出殷红一片的血丝,剑刃所指——便是修魔者。
剑灵曾斩开飓风,刺破阴霾,饱饮鲜血,快意恩仇。
和师姐合作的……最后一剑!
“开什么玩笑!因为他们本性就是这样啊!”修魔者二十七的巨大身躯携带者犹如狂风骤雨般的灵能和师姐撞在一起,围观的居民都被狂风掀翻在地,地面腾出巨大的空地,无穷无尽的血雾与凌厉的金光交织在一起——短短一瞬,两人退回各自的位置,似乎一动不动。
剑意散去,我师姐摔下去了。
她的伤太重了。
修魔者二十七现在犹如一尊巨怪杀神,通身青紫色,一手插入独角兽体内,反卷的伤口渐渐愈合,而独角兽发出痛苦的嘶鸣,身体逐渐干瘪,最后化为空壳。
“连你们这些修真者都不在乎人性的崇高了吗!”他的愤怒几乎达到巅峰,一震肩膀,脚下的大地随之颤动,然而脚边忽然碰到了什么,那东西还抓住了他的脚。
“当然还是挺在乎的……老实说谁不在乎这东西呢……但是崇不崇高这回事也不是挂在嘴边就崇高了的……”阿豪四肢攀在二十七膨胀的右脚上,拖着他无法朝前迈一步。
“松开——”修魔者奋力扔开阿豪,阿豪好像一团铺盖卷被踢飞出去,滚了好几圈,似乎又断了几根骨头,嗷一声呕出几口鲜血。
围观的人群中终于冒出一个人来,他颤颤巍巍地佝偻着身躯,脚步挪了一下,又往后退去,最终还是坚定起来,腰板挺直,手中提着一把冰凿。
他不敢离修魔者太近,只好走近几步,朝修魔者作揖:“大人,大人——照年龄赎罪,正好轮到我了,我们有罪,这是我们该得的,不冤枉……您,吃我吧。但是这个人,她也是好心……她没做错什么事呀……”
老叫花子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他怕死,他怕得要死,但是……想了想,反正也避免不了的吧,总归是要死的,那个女修士不是凝霜城的人,干嘛也在这里死掉呢……
“那就吃你吧。”修魔者说,他仍然体型庞大,他仍然灵能暴涨,伤口都愈合了,但他语气平静下来。
“别——你还是吃我吧,给你的……狗屁道心祭旗,证明证明你的决心!”阿豪还是过来拦腰抱住他。
青磐的婶婶扑进战圈捞走了昏睡不醒的青磐,什么都没敢说,悄悄退入人群,然而青磐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只有用力握着锤柄的右手虎口崩裂,浮空术施展得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人们说,阿豪是好人呀。
他修水管。
他剪树枝。
他救猫救狗。
他举办活动。
他做了小旗。
他帮别人,他没做过坏事,他也……不是罪民。
师姐的学生缓缓走出人群,因为学艺不精,为人够怂,竟然也没敢干架,只是很小心地护在师姐前面。
青磐的婶婶不敢站出来,呼喊着几个小孩不准过去,把青磐交给别人,自己勉强微笑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拘谨地左手掐右手,右手捏左手。
“你们现在崇高啦?那当初呢!我们全门派上下——”修魔者怒号,就要杀掉眼前所有阻拦他的人。
然而怒号被硬生生掐断,一股强大的力量笼罩着他,即便他吸取灵能,又吞没了独角兽,现在修为暴增,但在这股力量前,仍然本能地畏惧。
“你怎么还没看清楚,你输了?给自己狡辩什么?”有人说。
希夷翘着脚坐在最近的屋顶上,换了衣服,在并不温暖的凝霜城露出光洁修长的两条腿,一条吊带穿得等同于无,柔腻白皙的身体落在黑色的石头上,不知道去哪里染的一头红发肆意张扬。
夹脚拖在脚上晃悠着,修魔者看向她,她就踢掉鞋子,赤足走在地上,扭腰到师姐旁边,师姐竟然并没有昏过去,身上还有一股凌厉的剑意。
不好——这是……留给她的?
然而我师姐并不是魔鬼,她的剑意是朝向希夷,然而,这是她自己的,并不是剑灵的。
瞳孔深处,伤及眼球残留的那道……玄术留下的剑意被击碎了!
这只左眼……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清楚东西了……迷雾渐渐散去……光明……
师姐合了眼。
在那时,希夷在我师姐身上回忆起了世间诸多正道修士的影子,但是师姐的面孔变得格外清晰,淹没所有和她纵情纠缠的正道修士。
我师姐在道心之争之后,还藏了最后一部分灵能……完成从前的承诺。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在那次购物中心,是我师姐先拔剑,师姐和二十七的最大区别就是……师姐并不矫饰自己的错误。
师姐弥补了它。
“怎么这么笨……怕自己现在就死掉没机会兑现承诺让我看见?别闹了……守诫。”
希夷握着师姐的手,心里忽然很温暖。不是想要把师姐拐带上床用尾巴狠狠摁在那里不能反抗,不是贴在师姐身上撒娇看师姐一边讨厌又无可奈何。
这种温暖好像蜷缩在自己的尾巴里安睡,所到之处一片夺目的火红。
她很想直接化作本相将我师姐叼走回窝,让凝霜城这些人都去吃屎。
她回过脸,挥手压下,修魔者被扔出战圈。但她并没有杀人。
要压制这个修魔者,单靠灵能可不够,所以她还是用的妖能,此时妖能滚滚,修魔者怒目圆睁。
“你看不明白么?她赢了,你就别给自己找理由了,好好去想。想好了,我就去杀你。”灵能和妖能一起止息,元婴巅峰级别的妖狐力量庞大,十个修魔者二十七也无法抗衡,甚至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他只好艰难地踏动步伐,愤怒被强行压去之后,体内传出强烈的不适感,他忽然意识到,体内留了一道不可摧折的剑意。
原来……刚刚那一击,是守诫赢了啊……
无形的剑……
我师姐让他看了看什么是修真界年轻一代第一剑士。
他愣住了,摔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人群沉默片刻,忽然爆发出低低的毫无规律的抽噎和哭泣。
环绕凝霜城外围的阻碍凡人进出的庞大禁制失效了,希夷举目望去,很想让师姐睁眼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此时她很想化作兽形让师姐枕在身上,用自己淬炼过的灵能修补师姐的伤口,等她醒来就可以看见在封闭已久的凝霜城外,拨开狂乱的杂乱灵能,也有夺目绚烂的黄昏。
天地间最耀眼最深沉最温暖的红色就是黄昏,她独自沉浸其中。
一千四百三十二年,希夷第一次想和一个人一起享受日落。
她还不知道这是爱。
第92章 走。
我师姐的伤口愈合需要庞大的灵能给养,这是最笨的办法,在没有医生与药物的情况下,恢复伤势就需要不断吸收灵能逼迫自己的细胞疯狂生长弥合伤口,粗俗一点比喻就是灌溉农田,医生医治就是针对性滴灌,而师姐只能撒开水龙头漫灌,能补一点是一点。
阿豪已经把自己压箱底的存货都献给师姐,自己终于走出凝霜城,带一些人去寒境其他城市互通有无。但他毕竟是个炼气期,又在荒郊野外,攒不出多少好东西,所以一箱灵石都没把师姐的伤口补完,而更要紧的是,师姐在这生死的时刻要再次结丹了。
要是这个消息让别人知道,所有人一定会痛骂我师姐是个大变态,爆掉金丹之后没过三个月又要突破了,合着金丹还是战略性/武器,说炸就炸了,但我师姐知道这次除非道心稳定,不然再爆金丹可能就要原地陨落了。
我师姐的意识非常模糊,她其实知道现在不是个突破的好时机,但是因为伤势的缘故,吸收灵能的渴望深埋在身体中,身体深处她曾经作为金丹修士的需求让她无意识地拼命吸取灵能,于是突破就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有些人突破,日落到日出就可以完事儿,但是有人突破要耗费一个礼拜,我师姐曾经就是前者,现在她可能比后者还够呛,二次孕育金丹犹如十月怀胎,难上加难,光昏迷就过了好多好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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