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自尊其实不容小觑,他在婶婶面前挨揍打屁股都是家常便饭,婶婶打他之后还会把好吃的先夹到他碗里,在挨打这件事上他没脸没皮,被同伴看见了也笑几声骂几声就是。
结果被我师姐看见了,他的面子像掺水过多的浆糊,挂不到脸上,每每看见我师姐就觉得面子稀里哗啦往下淌,于是他第二天没来上课。
我师姐晚上去家访的时候,青磐并不在,青磐的婶婶一家好像见到神仙一样格外拘谨,婶婶同手同脚险些把一锅稀饭泼到我师姐头上去,然而她明明每天都看见我师姐也没这么紧张。后来我师姐才明白,这种心态叫“我家孩子不成器,老师来了没脸看”。
当时在场的是希夷,她没上过幼儿园也不懂家长和老师说话的那一套话术所以一直安静沉默不知道怎么吐槽,但那天我师姐要多客套有多客套,说青磐这孩子根本不笨,就是遇到了暂时的阻碍,突破这个关口一定突飞猛进,婶婶说仙师啊多亏有你我们这孩子才不去陷坑那边天天瞎晃,还要你多多照顾啊……
出了青磐家门,希夷吊儿郎当抱着胳膊跟在师姐后头,师姐说青磐虽然灵根不足,但是并不是全无灵根,她打算跳过理论知识,直接从实践开始讲,说不定会对青磐有些效果,至于其他人还是稳稳扎根,以免走错一步走火入魔……
希夷敷衍地嗯着,她一点儿也不关心师姐的教学成果,她只关心我师姐什么时候道心不稳扑进她怀里嘤嘤几声。我师姐也不是说给她听,但是旁边除了蚂蚁蟑螂之外只有这么一个活物可以听她说话。
我师姐正要继续说点儿什么,来自从命的通讯就飘了过来,师姐接通。
我师兄从命是个典型的窝里横,他只会欺负我然后照顾我讨好我,尽露他没皮没脸又猥琐的本色,但是在师姐面前,除了屁他什么都憋得住,因此我师姐一直觉得我师兄可靠程度五颗星,和我认识的从命好像不是一个人……因为要假装这份稳重,我师兄虽然对师姐垂涎已久,但从没闲着没事找她通讯,而且每次说话都言简意赅,展现他利落的形象,在这种情况下他对师姐说的不是大事就是大事,师姐特别看重从命的通讯。
师姐走到一边,摆出了接收什么不好消息的准备。
我师兄第一次在师姐面前暴露本性,慌乱得快要叽里哇啦起来:“师姐师姐——苦厄……失踪了!”
“失踪?她不是在修真学院么?”
“唐宜通讯过来,问苦厄有没有回山上,我听话音不对小姑娘快哭了,我说不在修真学院么,她说她在上课,下课后就联系不到苦厄了,追踪了一下是在青龙城寨下车,已经去找了……到现在已经有……四天了……去城寨的人回来,只捞到了她的终端碎片……”
我师姐和我背地里曾经有个通讯,就是我第一次见龙老大的时候对我师姐透露了一部分关于天人的信息那次。师姐对青龙城寨这地方很有些敏感,思索片刻:“别哭。”
“都是我不好哇师姐我不拉黑她她就不去什么劳什子学院……”
“不要说得好像她已经没了!”
我师姐声音陡然拔高,吓到了从命,从命不说话了,师姐贴墙而站,忽然想起是她安排我在学院……要说自责,我师姐特别会难为自己,但是眼下她就是对天切腹忏悔我也不能从藏书阁钻出来,所以她只是对从命说保护好自己,再想办法找一个青龙城寨的叫龙老大的人,看看有没有线索。
我师兄没什么社会经验,他打算直奔青龙城寨的时候被唐宜拦下了,唐宜说那里太复杂了还是不要贸然闯入,于是师兄留在山上待命,由修真学院想办法找人。
找我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现在我说我师姐,就不多说唐宜的事。
总之我师姐有心直接去青龙城寨找那个龙老大,然而理智还是告诉她别干这种没用的事,所以我师姐保持沉默,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师姐的任何情绪都用沉默来表达,现在,沉默有点儿不够用,于是她忽然想起和我一起喝酒的事,自责就加重了。
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我不应该让我师姐和我师兄彻夜难眠地担心,但是当时我也控制不了这个事,那时候我一心寻死结果死不了,人生就是这么反复无常且不顺遂心意。
师姐回过脸时,希夷已经不在原地了。
我师姐本来还很担心自己因为情绪不好矫情起来,在希夷面前流露出什么不该有的表情,现在可好,希夷走了,师姐松一口气,扶着墙慢慢回想思索一切可行的事,没走几步就看见希夷带着两个小孩迎面走来。
一个是青磐,一个是甜甜,她左右手各牵一个,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看见师姐,一股脑地把孩子甩过来:“笨,你不会钓鱼么?钩上得有饵呀,你用这个女孩找男孩不就……”
她本打算再说点儿什么,但忽然止住不说,脸上带着狡黠的笑看我师姐的反应。
师姐本来要温柔地说点儿什么,但是我的事让师姐心烦意乱,所以她只是简单地对青磐宣布了自己的决定,让他早上少跑一圈之后提前到坡上等她。
“是不是我太笨了?”青磐问。
甜甜说:“不是,你肯定不笨,肯定是这个仙师不会教。”
希夷挽起袖子:“嘿小孩你怎么说话呢?”
师姐笑笑:“是我不会教,所以我换个教法,没关系的。”
师姐再三保证绝对不是你青磐笨,是我守诫没选对教育方法,我和你婶婶什么都没说,这才打发两个半大孩子走开。甜甜粘人,想要拉青磐的手,青磐就生硬地抱着胳膊撒开大步,把甜甜扔到后面,画面似曾相识。
希夷说小守诫你明明也是个小朋友,怎么就这么不了解小朋友呢,找长辈有什么用,不还是要找同龄人下工夫么?
师姐笑容散去,眼帘低垂,冥思苦想片刻,最终苦笑着摇摇头:“我们回去吧。”
“看出自己在教育事业上连只狐狸都不如的事实了么?”希夷嘲笑师姐,却还是贴在师姐身上,胳膊如蛇似的挤着缠在师姐臂弯。
“我知道。”
“嗯?你知道?哇,守诫啊守诫,你怎么说这么丧气的话,和我比起来当然是差很多了,但是和别人比——”
“我只是个剑士而已。”师姐抿着唇笑,很是含蓄,本来要多说几句,却吞了回去,怕在希夷面前说这些显得矫情,所以只是步履不停地行走着,任由希夷缠得没完没了。
万籁俱寂,师姐脑域内不断地用自己的高权限搜索关于龙老大的消息,但是所有的资料中有关青龙城寨的都少之又少,何况这么一个俗名,连全名也没有的黑帮头目呢?
我师姐捏着眉心思索,她本是一个思考单纯的剑士,跨不过的坎就拔剑斩过去,在这件事上她总是合格。
但是在别的事上,她认为她总是犯错,每件事都没做好,甚至不断回想,想起她在购物中心对妖狐拔剑的一幕。
我师姐对我的感情其实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因为我们的年幼生活没有交集,互相见了面说了话的时间加起来也只有短短的几天而已——即便不考虑她身为凤吟山之主的责任,她也觉得我在她心里沉甸甸的,我和从命都很沉,她想起我们还快乐地活着,每天吵架吃饭胡闹叽叽喳喳,就像她在后山远远听我们做游戏一样感到欣慰,即便她做错事,只要不牵扯我们,她就一往无前。
但好像牵扯到我了,我师姐的一往无前立即急刹车,还要倒退几步。
不知道是否是计算力达到巅峰,还是她太累了,脑袋昏昏沉沉地疼着,软软地跌在床上,抱着头蜷缩起来。
她落在希夷眼里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幼崽,很想过去叼起来舔舔伤口。所以希夷裹着毯子蹑手蹑脚地爬上我师姐的床,嘴里的胡说八道都酝酿好了,打算糊在我师姐身上,但她猛地一扑来,猝不及防地看见师姐沉默地掉眼泪,像个十六七岁失恋的女高中生,只是我师姐哭起来没有声音,脆弱又坚强,眼神凶狠,拔剑而起,就要挖掉狐狸那只还完好的眼睛。
希夷啊呀了一声,让过师姐的剑,捂上眼:“我没看见。”
师姐擦掉眼泪:“你来做什么?”
“不要说得好像我第一次大半夜爬你床啊!”
师姐想了想还真是,希夷每天晚上溜上她的床几乎是惯例了,她这么问,反而显得心事重重。
收回剑,希夷的外衫被剑气划了几道,一露/肉,狐狸就婀娜起来,再次贴近师姐:“说你是小朋友是喜欢你,怎么还受伤得哭鼻子了?”
师姐冷言冷语:“不必喜欢我。”
“出什么事了?”
“无事,睡觉。”师姐重新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希夷不厚道起来:“你师父又死了?”
她这妖就是不好好说话,什么叫“又死了”,这话可是专门往我师姐心头戳,师姐不言语。
“你师弟死了?”希夷就没想点儿好的,虽然她想的方向特别正确,往我们这座山上靠拢,但是想法特别不吉利。
师姐仍然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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