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不敢再按照从前的做法继续,只得适当放宽了内部日常的管束,把每个周期系统的休息的那一天称作神降日,并每当这天凌晨,教会便竖起四周高高的围墙,将城内的疯狂全部隔绝在外。
神降日是神明对于信徒们的奖赏,在这天神明会降临凡间与他们一同欢庆,而在此期间任何人做的任何事情都不会被怪罪。
因为神明无私地爱着世人。
但相对应的,平日里世人便要更为严格地约束自己,不然神明震怒,违背神意的人就会受到残酷的惩罚。
至于另一部分依然拥有自主意识的人,就成为了第一批反叛者。
基地最初的那一批高层以自由平等的名义创造了这个伊甸园。
但实际上,最早提出这个计划的,正是被教会迫害过多次却依然存活下来的一个,也是佩吉的制造者笔记中所提到的组长。
如笔记中所说,蜃城的模式是场暴行,那基地的模式贯彻始终的便是欺骗。
依然存在的分明的等级制度,并不平等的指责分配,以定期替其他人清除思想钢印来进行思想控制的历代高层,到后来的重塑计划。
基地以一种表面温和的方式大差不离地复刻蜃城,没人清楚系统的应用最初会不会就是这个样子的。
“追求自由就要舍得放弃太阳。”
轻信基地高层制造的假象的人们,放弃了太阳,又再一次地被迫放弃了自由。
重塑计划的实行需要场地,在神降日当天不会有人踏足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被教会废弃了的神衹。
纪旬翻到了当初建造神衹时的地图,他作为一个方向白痴的确是看不懂的,但景迟是万能的。
通过与这几十年街道进行对比,终于确定了它的具体方位。
而纪旬也立马明白了为什么副本的提示是十三号站台了。
神衹的具体位置就在中央车站底下东侧延伸不到一千米的地方,许是被基地拿来使用之后给它改了个这般通俗的名字。
由于街道上没什么人,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进入副本时他们所在的公共卫生间。
纪旬同景迟对视了一眼,表情隐隐透着丝无语,他耸了耸肩,朝对方挤出了个笑容便朝室内走去了。
“你找隔间内,我找外面。”纪旬说道。
两人的猜测同前一组托杜平之送来的信件上写的不谋而合,他们都认为副本的最终任务应该就是毁掉神衹。
听了纪旬的话后,景迟点了点头便进到第一个隔间里尝试寻找进入站台的机关。
纪旬则是在洗手台处摸索了半天,他甚至将几个水龙头都开了个遍,也没发现哪里不对劲。
正当他打算放弃这边,研究一下墙上的那副风景画的时候,头顶的感应灯却突然灭了。
纪旬刚要出声喊亮它,可无意间向镜中一瞥,却模糊地看见镜中的景象好像有所不同。
还没等他走进,灯光却又一次亮了起来:“景迟,景迟你快回来!”
待景迟走到他旁边站定,纪旬忙跟对方分享了自己方才所看到的,得到了景迟的支持后,两人便一起沉默地站在镜前等灯灭。
终于,灯再一次暗了下来。
这回纪旬清楚地看清镜子里的场景了,那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通道,只有在外界光线比里面暗的时候才能被看见。
镜子的正上方有个激光似的红点,纪旬轻轻踮起脚尖试图触碰那里,但由于不敢动作幅度太大而发出声音,最终未果。
倒是景迟在发现了他的意图后,主动替他解了难,他伸直手臂,在那个红点上随意地点了两下,十分轻松的样子。
黑暗中,纪旬看不清景迟的表情,但他清晰地听到了一声来自于对方的轻笑。
感应灯随之亮起,可当纪旬借着光再向他看去时,景迟则只是一脸严肃地盯着镜子瞧,仿佛正在思考什么一般。
若不是那在纪旬的注视下绷不住而抽动了一瞬的嘴角,纪旬怕是真的要信了他的邪。
那个激光点确实是机关,在被景迟触发后,洗手台上方的镜子伴着一声轰鸣竟从中间裂开了个缝隙,露出了藏在它后面的通道。
“终于要结束了。”纪旬看着徐徐打开的门不由地感叹道。
几乎没有线索的副本做起来简直是费时费力,若不是还有个多组叠加的机制,只怕他们早就折在里面了。
可纪旬话音刚落,他便被景迟死死抱住快速地向侧面撞去,两个人径直地砸到了木板门上,虽有景迟的保护,但冲击带来的震感仍使纪旬头脑发懵。
而随之冲进耳朵的是身后瓷砖被击碎的响声。
“真遗憾呢,又见面了。”康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语气中满是怨毒。
“借给你的道具怎么不好好带着,害得我好找。”
纪旬朝他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两枚被他和景迟丢在路边的信号屏蔽器重新出现在了康斯的手里。
纪旬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想着不管那么多先冲进去,反正把站台关停后他们就能离开了,受点伤也无所谓。
可还没等他实施,又一束激光便擦着他的耳朵射到了后面的墙上。
“别乱动,我们聊聊天吧。”
纪旬心里暗骂道,谁他妈想和你聊天啊
可此时康斯的眼中满是执着,偏执的想法已然将他吞噬殆尽:“我舍不得佩吉,但弑神是她的宿命。”
“我不能死,她也不能。”
说到这里康斯却突然轻声笑了起来:“还好您出现了。”
“弑神,与其让我们这些可怜的凡人相互厌恶彼此憎恨,毁灭真正的神明才是最优解吧。”
说着,康斯将枪口对准了纪旬的方向,目光逐渐坚定了下来:“我们受折磨的时候你在哪,我们挣扎着生存的时候你又在哪。”
纪旬想说,我他妈在家啊我还能在哪!
鬼知道你们的什么狗屁神明怎么和我长了同一张脸,我还觉得是副本在坑人呢,我冤不冤啊!
但纪旬什么也不能说,康斯手中的枪威力不小,一旦他扣动扳机,自己连作出反应的机会都不会有,虽然他死亡后会带着景迟一起重生回副本开始前,但已知的情况都是景迟并没有死亡的状态下。
谁都无法保证这次康斯突然心存善念放过了景迟,纪旬不能以身试险。
而让他用言语拖延时间也不怎么现实,康斯明显已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根本不会听旁人说些什么。
纪旬紧张得额头已经浮起了一层薄汗,在他身旁的景迟仍紧紧地环着他的肩膀。
背对着他的纪旬看不见景迟的神情,但想必也不会是往常那般的云淡风轻。
只听康斯停顿片刻,然后发出了一声如同释然般的轻笑,缓缓说道:“神降日到了,神明不会怪罪这一天发生的任何事。”
“因为他无私地深爱着所有人。”
“咣”得一声,纪旬想象中被子弹贯穿的痛感并没有出现,他慢慢睁开了刚才被他半眯起来的眼睛,惊讶地朝门口望去。
只见一个同景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用不知道哪捡来的金属□□狠狠地砸了康斯的头。
此时已经满面是血的康斯趴在地上,仍挣扎着伸出手向前试图去够那把被他脱力所扔出去的枪。
在那个景迟毫不留情照着他的脑袋补了一脚后,才彻底没了动静。
“你们也太废物了!”方才一直躲在门后的上一组的纪旬探出了个脑袋,大声地嘲讽道。
新一组的纪旬:……
虽然长着同一张脸,但为什么他可以这么讨打。
“啪”地一声,另一个纪旬走到了屋内,将地上那把属于康斯的枪支扔到了他们面前。
纪旬弯腰捡起枪,再看向对方所站的方向时,两人的身影已经逐渐模糊了。
模糊的笑声夹杂着风声,将另外的自己没说完的话语拼凑完整,他说:“搞快点。”
“我们想回家了。”
没了康斯的抵抗,纪旬和景迟顺着密道一直向下,在跑了大概有七八层楼的高度时,他们终于下到了一处平淡的空地处。
学校操场大小的场地里,许多纪旬不用仔细看就知道自己肯定研究不明白的机器整齐地摆放着。
还有不到十个如同太空舱一般的设施,用处大概就是重塑计划里所提到的植入模版。
通过半透明的外壳,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都已经躺进了人。
事不宜迟,纪旬和景迟直接采用了最原始的毁坏手段。
景迟用他的匕首割断了所有肉眼可见的线路,而纪旬则是拿着从康斯那里顺来的枪向着机器无差别地扫射。
可能是在这个破副本里躲躲藏藏实在被压抑了太久,纪旬竟然从这一系列粗暴的行径中获得了诡异的爽感。
伴随着机器被破坏后所发出的警报声,纪旬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即将要脱离副本所带来的快乐,突然脑内响起了熟悉的提示音。
同每次进入副本时给他线索的声音一样
[纪旬、景迟任务失败,梦境即将关闭。]
纪旬顿时如坠冰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会是因为超时,上一组的死亡时间绝对比现在要晚,副本任务应该就是他们在做的这个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