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绪宁还跃跃欲试想买马,但是他怕出错,就暂且没有动手。
再过了些天,刘秀回来的时候,脸色凝重了许多。
他道:“今日西街和东街发生了冲突,死了几个人。”
西街是叛军的区域,东街是官府的人。
蔡绪宁挑眉:“是哪家忍不住了?”
刘秀摇头道:“有百姓试图进入西街的区域,被县兵当着叛军的面活活打死了。叛军那里头有人忍不住,就越线了。”
蔡绪宁蹙眉:“这分明是故意!”
刘秀道:“太守府忍不住了,再拖延下去,新博的情况只会更严重。若是能在入夏前解决了此事,那等一切安定后,今年的耕种还能勉强赶上。”
蔡绪宁有些无语地说道:“就欺负兵蛋子没那么多七拐八弯的心思。”
他身为局外人,要说哪家感官最好,自然是叛军。
虽说这年头,甭管是哪家的兵马都容易扰民,但是叛军那头对百姓的态度还算是不错。哪怕偶尔有呵责之语,再如何都比其他两处好上许多。
不然也不会有今日士兵忍不住给百姓强出头的事情。
只可惜此事是太守府那头抛出来的信引。
不能师出无名啊!
还未入夜,刘秀刚吩咐下去收拾行李,耿弇就急急登门。
“两位若是无事,还请速速离去为妙。”
耿弇脸上惯常的笑意不再,小脸上只剩下严肃。
蔡绪宁与刘秀对视了一眼,也不问缘由道了声好。好在他们事先的嘱咐,倒是费不了多少的时间,很快就下楼。
他们放弃了还剩下的几匹代步的工具,盖因耿弇急切的态度。
步行经过这些日子经常走过的街道的时候,蔡绪宁留意到地上有些斑驳干涸的血迹。他蹙眉,心情低沉下来,却也不多话。
路上,耿弇倒是开口说了一些。
“城内要乱了,不在今夜也在明日。太守府已经决定一个不留,你们要是继续留下,太过危险了。”耿弇低声说道。
这小郎君倒是真的仗义,眼下正是急乱的时候,他还能想到自己之前的救命恩人,也算是有情有义。
一行人在即将落下的暮色中往城门赶去,而那当口,涌往城门的人比往日要多上许多。
但凡稍稍敏感些的人,怕是觉察出了什么来。
耿弇看着拥挤的城门有些着急,这出门的途径分明就在前面,可这乌泱泱的人头与缓慢的速度,也不知道能不能在日暮前出了门。
过了时辰,这门就要关了!
马蹄疾驰,渐近的声响越过吵杂的人声,几位县兵骑马飞奔过来,手里拿着个不知道啥材质的令牌大声喝道:“关城门,关城门——太守府有令,不许出城!”
耿弇的脸色刷地一白。
蔡绪宁用力把他往后一拉,用自己的身子给他挡住了踪迹。他低声说道:“你毕竟明面上与他们是一路人,莫要让人发觉你出现在此处。”
耿弇心头微动,看向这个他一直没怎么关注的人。
他仰慕蔡文的英勇,自然与他多话,倒是与他这个弟兄很少交流。但是蔡绪宁方才悄悄的话语,分明是有心之言。
是出于善心的告诫,却也不经意点破一些事情。
蔡绪宁看来是猜到了耿弇在太守府的缘由。
耿弇看着因为提前关城门而吵杂起来的人群,毅然对刘秀与蔡绪宁说道:“两位还是带人与我同回罢了,我想带几个友人一起暂住,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直播间】
[ID榴莲笑笑生:好小伙,真是好小伙!]
[ID团子君:看起来要打战了]
[IDandy:太守府也太恶心了吧?]
[ID就是这个样儿:现在关城门,我怎么看都不对劲,别是要出事]
若不是现在不能与弹幕交流,蔡绪宁肯定要点头。
要不是即将出事,耿弇会这么着急带他们入府?
事急从简,他们入府的时候,甚至连门房都只粗粗检查了耿弇,确定是其人后,就放他们进去了。
蔡绪宁摇头,轻声说道:“越到这时候,自己的地盘才得抓得更紧。”
外头乱,就连自己也乱,这成什么事?
这检查都不上心。
耿弇苦笑说道:“现在太守府是原本左宫连率的别驾在主持,说是别驾,现在隐隐有了主事的苗头。不过底下还是有些人不服他,故行事还是备受掣肘。”
应付了事,也是常有的。好在马作义的手段了得,到现在都还没出事。
别驾是太守的佐官,乃太守之下。
这太守府的面积也算大,耿弇自己是有一处院子的。等他们入内后,耿弇才稍稍松了口气。
尽管这小郎君平日总是笑嘻嘻的,但实则心里也很能撑得住事。光看他现在在太守府的表现,便知他其实在此处也是不大安心,可往日却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手底下的人散去安置,耿弇带着蔡绪宁与刘秀入屋坐下,叹息着说道:“看来两位已经猜出我在这里的目的。我阿耶与马作义曾是同僚,在太守左宫死了后,他就去信上谷寻求我阿耶的援助,我阿耶予他八千兵力,换取新博三年的粮食。”
这买卖有点古怪,却也不亏。
“可你阿耶,就当真确定马作义会履行约定?”
马作义是太守府别驾的名字。
耿弇摊手:“其实是有些缘故,现在马作义手底下有约莫八千人,这其中有一半是训练得当的县兵,其他的滥竽充数。故他才急需我阿耶的援助,那八千人马这两天将要抵达,这也是马作义着急在这时候动手的缘故。”
“何不等人到了再行事?”刘秀道。
耿弇脸色更苦了些:“我猜是他们不想给阿耶后悔的机会,也有忍不住的缘故。近来那叛军在新博亭的名声越发好了。其实我们幽州那地盘,近来还要和外敌作战。朝廷拨下来的粮草层层剥削,到了最后能有多少到边关手上,压根就还是个笑话。阿耶如此行事,也是为了留条后路。”
想要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草,从来都是这样的道理。
可现在朝廷压根无力给边关将士充足的补给,为了抵御蠢蠢欲动的外敌,幽州各郡可算是煞费苦心。
“早就听过幽州突骑赫赫威名,令君身居上谷连率,内忧外患,仍如此战战兢兢,已经是为朝廷鞠躬尽瘁。”刘秀淡淡地说道。
正是有幽州各郡的突骑在,才始终让异族不敢跨过界限。
耿弇笑着说道:“此番,算是我阿耶的一番尝试,却也不一定能成。我猜他送来的这八千兵马中,必定没有突骑。”
说起家里的事情,耿弇的情绪明显缓和了些许。
他们正说着话,外头突地响起了喧闹的动静,就像是有成百上千人齐齐发出的喊声。
耿弇脸色微变,猛地抬头看着外面。
他与刘秀蔡绪宁各自带的人纷纷窜进门内,齐声说道:“外面乱了。”
可不正是乱了吗?
这样整齐划一的口号,若非军人士兵不能发出。
“时间提前了。”
耿弇蹙眉。
刘秀神色淡定,这屋内就数他的脸色最是稳定平静:“马作义能算计叛军,那叛军也不是傻子。既然都快要被瓮中捉鳖,还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他这是猜先手不是县兵,而是叛军。
“那起义军……”
蔡绪宁踌躇。
刘秀摇头:“马作义能有这般自信想要对叛军动手,自然与那起义军谈好了买卖。”
要么按兵不动,要么暗地相助。
城内这一连串的动静,不过是前奏。
“叛军在城外的驻地是否比县兵更远些?”刘秀问道。
耿弇已经被这两人的对话惊得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是,是的。现在城内,其实不管是哪方的人马都仅有几百,顶多近千人。大头还是在城外,就算叛军压制住了县兵与起义军,还得据守新博亭等候援兵的到来。而县兵的速度必然比叛军更快……”
更别说还有八千援兵即将抵达。
到时候究竟是谁胜谁败,那其实还不好说。
喊打喊杀声越来越靠近,叛军的目标自然是太守府。但还未等他们靠近,得了消息的县兵就急急从四处冒出抵御,把不擅巷战的叛军拖在了街头巷尾。
耿弇看起来有些担忧,不过还算是能稳得住,他跪坐在两人的对面,手里攥着茶杯的力道有些发紧。
“伯昭对马作义怎么看?”
入夜,外头又是这般混乱。
蔡绪宁见耿弇情绪有些紧张,就同他说话分散他的注意。
这显然是有用的。
“马作义身为左宫的下属,其实对叛军知之甚详。毕竟左宫养下这么一大批士兵,肯定是越不过底下人的眼线。但是叛军冲进太守府杀了左宫的那一夜,马作义并不在府内。我倾向于他或许是提前知道了此事避了出去。”耿弇推测道,“其实原本,在年前,叛军与马作义的关系还算是融洽,有种隐隐以马作义为首的感觉,但是不知为何,在凛冬时节他们突然翻了脸,各自划分地盘,彼此戒备起来。”
刘秀看了眼他颤抖的手,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