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耳边的水声荡漾了起来。
咕咚。
咕咚。
透着仿佛是水的脉络,他仿佛听到有人在说话。
这道声音一直都存在着。
只是那本来就是如同白噪音一般的存在,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让他开始在意了起来。
那是……
“阿……”
如同在水底一般的水波摇曳声停了下来。
“阿……绪……”
蔡绪宁拧着眉。
“阿绪!”
心口猛地一痛。
想不起来。
这声音想不起来。
分明就在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蔡绪宁疼得弯下了腰。
仿佛有一声叹息扫过,轻柔且怜悯。
他被用力推了一把。
遗失的最后一块碎片,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给摁在了该有的位置上。
“阿秀——”
蔡绪宁脱口而出。
而就在这一刻,他彻底沉入了绿色暖流中。
…
洛阳城。
如今的宫城仿佛就是一座死城,尽管此时此刻,是晨起时分。
正该是最寂静也是最热闹的时候。
可是整座宫殿都是安静的。
仿佛就连着那么大的宫殿都在畏惧着主人。
它们悄悄地说。
刘秀他疯了。
他为了一个男人而发疯。
他守着一具不死不灭的尸体。
杀疯了。
恨疯了。
然后变成了一个理智的疯子。
它们说。
逃。
留下。
会死。
而刘秀,坐了下来。
他刚刚从床上下来,空气中隐约有一种腥味。
“阿绪,如果现在你还醒着,想必又羞愤又气恼。怎么还不起来呢?”他的手指带着点白色的液体,涂在了床榻那人的唇上。
然后俯下身去,刘秀几乎要咬破对方的唇。
他想象着那人会有的反应。
生气。
懊恼。
羞怒。
然后不情不愿地顺从他。
哪怕……现在只是一具安静的尸体。
刘秀按着蔡绪宁的脉搏。
整整三个月。
在夏日炎炎的时节,刘秀不许入棺,也不许停灵,甚至一直把蔡绪宁的尸体放在寝宫之中。夜夜如日日,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仿佛那日几乎淌光了血的事情,不曾发生过。
宫城内的宫侍是畏惧的。
他们原以为陛下疯了。
而在最后,他们发现还有一件事情比陛下疯了还要可怕。
先生的尸身并没有腐烂。
在这样的季节压根没有可能保存得住,可每日进宫殿洒扫的侍从虽然不允许靠近,却从来没有闻到一星半点儿腐朽的味道。
而渐渐,流言就开始了。
刘秀杀了一批。
止不住。
就又杀了一批,到几乎杀光的时候,就安静了。
他每夜依旧会靠着蔡绪宁入睡。
偶尔也会有欲.望。
那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自然是全部都做了。
日子就从一个月变成了两个月,从两个月走了三个月。
已经开始入冬了。
刘秀想。
朝廷的那些人,估计也忍耐到了极限了。
或许再过两日,就有可能发难。
那届时……从何人身上开刀?
指尖仍然按着手腕。
留下了深深的四个印子。
“陛下,几位王爷求见。”
门外传来宫侍有些颤巍巍的声音。
刘秀淡淡垂眸。
来得最快的,果然还是自家人。
刘秀掐了掐蔡绪宁的指尖,这才起身出去。
几乎无声的关门。
床榻内陷的阴影处。
被掐红的指尖微微颤了一颤。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五更新get√
感谢在2021-02-21 03:21:43~2021-02-23 06:4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春风斜 64瓶;我爱瓶邪、你不对劲、今天大大日万了吗 20瓶;吴唔、未知神祗 10瓶;月球上的猫 5瓶;afu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74、第一百七十四章
刘秀回来的时候, 身上染着一身肃杀的气息,虽然不曾见血,但也足以看得出来方才的气氛是多么剑拔弩张。
对于自家人, 刘秀自然不可能像对待臣下那么冷漠无情。
然刘縯等人的想法,他不可能接受。
如今蔡绪宁身上还残留着这般神奇的异样,倘若当真让他下葬, 那所有的事情都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不过此事他瞒得紧。
也杀得过狠。
只有宫内的人才隐约察觉到这异样。
宫外的人,包括刘縯等人, 也只以为是刘秀发疯拦着不让蔡绪宁安葬罢。
刘伯姬早就离开了京城。
尽管李音身上的异样已经消失了, 可是蔡绪宁为此所付出的代价却是他们有目共睹的,那些神神叨叨无法用语言所表述的事实摆在他们的面前, 尽管是再不相信的人也无法质疑。
哪怕是那天表现得再激烈的刘縯都无法说些什么。
刘伯姬自然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睁睁死在帝王的刀下。
可刘秀的盛怒却是无法阻遏。
在勉强的理智之下, 他容许了刘伯姬带走李音,但是换而代之的是所有人都知道, 有生之年, 李音, 已经不可能有什么成就。
刘秀不会容忍他出现在眼前,哪怕那是他妹妹的儿子。或者更应该说,因为李音是刘伯姬的儿子,所以他才能勉强留下这条命。
…
刘秀进门,人还未走到床榻之前,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
大殿之内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刘秀敏锐地抬头扫向床榻的位置,却发现本来应该平躺在床上的人已然消失不见。那一瞬间心头闪过什么念头已然无法追溯, 然随之而来的是无法遏制的暴虐与戾气。
帝王轻轻地笑了一声。
却不如不笑。
“来人。”
一直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的宫侍首领应诺。
刘秀冰凉地说道:“把今日负责守卫这座宫殿的所有侍卫全部斩杀。”
他的语气很轻。
就像是在嘱咐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宫侍首领显然也看到了空荡荡的床榻, 眼里忍不住流露出惊骇的神色。近来维持着陛下那岌岌可危神经的,不过就是那位仍然留存着不腐的身体。
清理过一遍的宫廷中,旁人, 可他这些伺候这座宫殿的人以及跟在陛下身边的侍从,自然是心中有数的。
他是在那场大清洗之后才被提拔上来的。
尽管他并不知道旁人究竟是什么心思,可他心中却是万分感谢这种奇异之事的出现。如若不是有这么一丝丝有可能存在的奇迹,使得陛下仍然保存着最后一分克制,只会比现在更为疯狂。
可是这人,怎么能够消失呢?
当日太医分明诊断过,先生已经毫无半点生息。
这人总不能是自己走起来的吧!
就在他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在这寂静的寝宫之中,他们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是谁?!
宫侍微弯的腰身紧绷起来,视线扫向四周。
“阿秀,这般随着自己的性子杀人可不是一桩好事,当初又是哪个同我说要克制的?”
伴随着那声叹息,是有脚步轻轻挪动的声音。
有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似乎是太久没有看到亮眼的东西,故而藏身在阴暗的角落。
然他迈出的步伐异常轻快。
直到他走到刘秀的面前,也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蔡绪宁偏头。
轻笑道:“阿秀认不出我来了?”
他又叹。
“我这一觉也不知睡过去了多长的时间……”
他这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刘秀拦腰抱了起来。宫侍机灵,忙欠身要退下。尽管蔡绪宁现在的姿势很是尴尬,他仍然挣扎着说道:“不许你为此杀了他们。”
刘秀硬邦邦抛下一句话:“不杀就不杀。”
宫侍首领已经避让到了门外,带着数人把殿门给合上。
心中骇然于先生当真复苏的同时,眼里扫过门外候着的那些安静无话的侍卫,心里很是为他们感叹了一声。
好在先生仁慈,不然现在这批人,怕是要血溅当场。
若是蔡绪宁得知他的想法,怕是要忍不住咆哮。
这因果怕是颠倒了吧?
如果不是他的苏醒,这些侍从也不必差点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蔡绪宁虽然清楚这样的因果,可他现在也自身难保了。
刘秀显然是愤怒之极。
能够让他残留着最后一丝希望,自然不仅仅只是因为蔡绪宁那不腐的身体。更还有他那分明没有任何气息,却在缓慢愈合的左手。
那道伤势极深,极长。
差点把他的手掌都给斩断,他下手之狠,哪怕是刘秀也万万没有想到。
在这整整的三个月里,这道伤疤一直在不断愈合,直到现在只留下一个深深的烙印。
“不,你他妈,我刚醒……”
刘秀的喘息就在耳边,他用力咬了一口蔡绪宁的肩膀,血腥味刺激着他的味蕾,让他的动作越发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