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他对人体内部的器官没什么兴趣,感觉都一个样,不过前两天听同事聊天,据说是去换了新的海绵体。
他又看了看这具身体的双手:“应该暂时不需要换吧……”
新的身体大多是很优秀的,如果出了问题,节目组也会赔偿。
在顶层待到半夜,月明星稀时,汉斯终于踏上了回家的电车。
他发现居然不怎么疲惫,少年人的身体果然不错,不过他还是有些心累的:一个靠谱的都没有!
虽说对着“自己”的眼睛都会不安,可其他眼睛反而没有样的味道。
“要不每天去非人科属看一看吧……”他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的眼睛,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了“咚咚”声。
早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成黑红色,可上头又溅上新血,好像是谁把人头丢到了他的窗户上,在他起身时,人头已经掉了下去。
“估计又是群小子……”
虽然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但对方就是一群无业游民,他们好像认为只要自己不“靠着工作的庇护”活着,就算是勇武,好像还发展出了什么奇怪的文化,所以汉斯也不可能因为“把人头丢到我的窗户上,把我窗户弄脏了还不擦”这种小时去找些人的麻烦。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为了展示自己的“勇武”把他的新身体搞得糟糕?
就亏了。
他把窗帘拉上,又把灯给开了。
本想打开电脑,但坐在桌前,又没有动。
一旦安静下来,突然发现整个房间有些陌生到过分。
到这种时候,他突然希望些讨厌的小子用人头来砸他家的窗户了,至少让这里热闹些。
他自己的床已经睡了一年多了,可现在站在卧室,却觉得这张床哪里都不对,好像根本不是他的。
他分明闭着眼睛就能从卧室走到厨房,可厨房落了一层灰……似乎是他发现不吃东西也不会死亡,不喝水也不会有事之后,汉斯就放弃了吃饭和喝水。
灯光明亮,他盯着自己落在墙上的影子,觉得影子也很陌生。
“当然会很陌生,”他默默想,“因为这具身体也是陌生的。”
汉斯再次站在了镜子前。
他房子里的卫生间布局很神奇。
镜子旁放着的除了洗漱用品,还有一把剔骨刀,一把菜刀,一把军刀和一把用起来能加细致的小刀。
刀面上还有血迹,上头挂着肉丝,汉斯对着这一排刀具挑挑拣拣,陌生的手指印在刀具上,显示出鲜明的对比。
些小子们玩的当然是他玩剩下的。
勇武,残酷,疯狂无序、控制,调教,灵魂贩卖……现在想想,这样的玩法多么没意思啊?
玩弄自己当然比玩弄他人有意思。
他摸了摸镜面边缘的地方,里已经发黑,透出和外头窗缝一样的色泽。
汉斯甚至想对着洗手池干呕两声,可他情绪上来了,这具身体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吐不出来。
“难道是因为我没吃东西?”
他握着刀,对着这双眼睛比划了两下,然而没有视力可不太方便,所以他只能遗憾地将刀尖向下滑。
滑到喉口,喉结动了动,汉斯眼中闪过饶有兴味的光。
他反手握刀,刀尖继续下滑——
要不要把“自己”给解剖了呢?
他看向自己的另一只手,决定先划一条线助助兴。
先从手背,掌心虽然出血量大,有时候,出血过多反而影响了美感,手背上画出花纹会有意思,有一种被束缚,被迫的感觉。
而一刀划开掌心,反而像是在自残。
虽然他的确在自残,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别人也这么认为——即使这儿没有别人。
汉斯用刀尖在手背上滑动,他的外套敞开,神情放松,他正在挑选方便的落刀点。
就在他终于挑好时,丢在卧室的手机响了起来。
汉斯眼中划过一丝不耐。
他的手臂微颤,可手机铃声一次次响起,分明是他不接电话就不罢休的样子。
虽然汉斯有着“个总是换身体的家伙”这样的外号,但他不想拖着残缺的身体去公司,太不体面了,他分明是想到明天是假期,所以才……
手机一边响一边振动,他压抑着怒气把刀放回,接了电话。
果然,这个点找他的只可能是公司。
【“快点动起来,今晚全员加班!所有人都得到……《角斗者》节目彻底停办了,我们有机会抢到这个项目,但现在该出一期节目策划单,如果策划通过,《角斗者》就可以成为我们的项目了!”】
【“你们,所有人,都给我动起来!今晚没有来加班的,全部会被开除!”】
看样子不去不行了。
他拧着眉头,满脸厌恶地离开了自己的房子。
所有“老板”都是狗屎!
汉斯觉得自己分明也能成为老板的,但他到这里的时间太晚了,虽然他对着所有“年轻人”都是一副,我是个经历了一年半的老人你们玩的都是我玩剩下的,但他的确不是船上的第一批人。
据说,时候这里还叫做“船”,而不是“天堂市”,后来人只知道这里是一座城市,早就没机会得知这儿是船了。
要是我早点上船就好了。
他对着电车玻璃叹了口气。
在他没来之前,未建成的天堂市还能看出船只的模样……
第一批人的生活最为优渥,后来他们都成了重要的大人物。
他们说需要光,市长就引来了光,他们说需要经济,建筑和员工,公司就建了起来,虽然后来有少部分人因为暴露了真名失去了地位、权利甚至一切,不过大部分人,比如汉斯的老板,依旧过得好好的。
虽然他不知道老板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但他坚信对方比自己好。
毕竟比他们后来一步的汉斯就能够鄙视些后来者,生活也比他们从容许多。
他回到公司,这里灯火通明,可他是真不想看到它。
天空中的气球依旧在飘荡,他眯着眼睛扫过下方的行字,光线不太明朗——
【欢迎来到天堂】
啧。
汉斯推门而入。
所有人都在,如果有谁不在,可能是真的没来,也可能是换了具身体?
今晚有些特殊,因为居然有位同事和他打了个招呼,并轻笑着说:“节目似乎办不下去了,你这具身体居然是最后一期节目上的呢,有够巧的。”
汉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搭理。
不过似乎也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在他摸鱼的时候,老板把他喊进了会议室。
他的老板是个实际上是男人的女人——大概。
总之现在,光看外貌,他是个女人,体内可能是个男人的灵魂?汉斯也不知道,说不定换过人呢?
会议室里人不少,一个个都美貌地像是在发光,汉斯坐到角落里,撑着下巴待了会儿,才发现自己没带笔电。
嗯……他还是在想老板。
这家伙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呢?
得看他上船之前是什么样子吧?
他们改变了外貌,抛弃了身份,甚至故意忘却自己的名字……汉斯·某愣了愣,舔了舔嘴唇。
这个“某”……究竟是什么?
他记得自己似乎是有家人的,可是有关家人,有关上船之前的记忆,早就忘却了。
他只记得……
庞大的,一望无尽的,遮天蔽日的黑色向他驶过来,有个意识朦朦胧胧地说:“你愿意开展全新的生活吗?”
周围人全都在尖叫,仿佛死神就要来了,而汉斯不一样,他张开双臂,想要拥抱死神。
他没有死,他也没有再看到其他人。
他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但忘却了曾经的一切,他果然开展了新的生活。
——连死亡都不被允许的生活。
“神呐……如果这里的天堂……”他痛苦地捂着额头。
天堂就是比地狱让人痛苦的存在了。
周围的声音很杂乱,老板正敲着桌子说着什么,可汉斯听不进去。
他感觉自己似乎躲到了身体的深处,什么都不用去想,也什么都不用管了,他斜过头去看老板,去看同事们,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什么表情都没有的样子。
因为老板和同事们突然住了嘴,也一同打量起他来。
你们在干什么?
汉斯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有点眼熟。
这一幕好像见过?在……电车上?
种眩晕感消失了,汉斯匆匆站起来,只来得及摆摆手,就冲到了公司厕所,他双手撑着洗手池,看着这张陌生的脸。
虽说现在很陌生,可……
“作为《角斗者》最后一期的胜利者,”因为十二号胜利,所以他最终定下的是十二号,“应该会有挺多人记得这张脸吧。”毕竟是最后一期。
“说起来……这档节目,似乎是因为没有参与者,所以彻底停了?”
怎么会没有参与者?
他洗了把脸,睫毛上挂着水珠,眼睛半眨不眨,他抬起手想要擦了擦脸,可这只手下意识地摸向眼珠,下一秒就要插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