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慕知听见楚听雨又在说话,在那里低低的胡言乱语:“我的……那是我的粥……”
粥?什么粥。
唐慕知又抬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擦了擦,这次轻了点,没弄醒。
可下一秒,楚听雨又开始剧烈痉挛起来,她的指尖几近扣进了坚硬的石缝中,脸色惨白,疼到牙关无法合拢。
“娘,我好疼……”
唐慕知一瞬间把手抽回来了,她听到这个字愣了半秒。
她从小到大都是孤儿,没有见过娘亲,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长大的,只知道如何计算一只馒头可以吃几天。
当初她听到北清山可以拜师,便只想着自己可以去,也许再也不用流浪了,也许可以有个家了,也许更好的是……还可以有个师尊,能保护她,这样她受别人欺负时,再也不用抱着头四处逃窜。
她把自己的旧衣服补了又补,缝了又缝,背着少得可怜的包袱去了北清山,只希望看见师尊时,她不要嫌弃自己……
唐慕知又听见楚听雨发出一声痛苦的低语,她的思绪被扯回,看见这人脸上泛起异常的潮红。
唐慕知下意识去摸她的额头。
烫得指尖发颤。
唐慕知立刻用力晃了晃她,可是楚听雨即便是摇晃着,也醒不过来。她已经昏迷许久了,面红汗涌,吐出的每一口气息都异常滚烫,应该是烧了整整一天。
水牢门被轰然撞开,一个身影快步离开,地面上的铁链堆成一团,墙角只剩早已干涸的血迹。
*
周围很柔软,身上也很暖和。
楚听雨模模糊糊的睁开眼,身上是一条格外厚实的被子。
她微微动一下,蓦地发觉自己手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了,身上也换了新的衣服。
有人把她带出去了?
楚听雨看了看四周,下意识嘶哑道:“师兄?”
没人应答她。
楚听雨觉得关节疼痛难忍,哪怕是微微动一下脖子,也疼得浑身发抖,她下了床,扶着桌子慢慢移动。
应该是赵澜带她出来的吧,楚听雨继续叫道:“师兄,你在哪儿……”
“你醒了吗。”
冰冷的声音传来,楚听雨身体一颤,指尖下意识捏紧了。
唐慕知从门外走进来,她垂着眼眸,看楚听雨能下床走路,心里竟然莫名松了一口气。
楚听雨后退几步,跌回了床上,她眼里只流露出恨意与短暂的错乱。
“这里不是北清山,赵澜不在。”唐慕知说道:“他昨天来过,被我赶走了。”
楚听雨看她一眼,默不作声,最后甚至闭起了眼睛。
唐慕知习惯了她的冷淡神色,道:“我有几件事想问你。”
“那日在奇文馆门口……”唐慕知走近她,缓缓开口:“小师妹是怎么死的。”
楚听雨捏着床帐的手收紧,她抬眸道:“你不是都亲眼看到了吗。”
“不,我要你说。”唐慕知这几天终于再次提起这件事,“你把我到之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清楚。”
楚听雨似乎觉得她突然提起这件事很奇怪,过了半晌才道:“没什么好说的。”
“你不说,我会一直把你认作凶手。”唐慕知冷冷看她。
楚听雨没回答她,反而道:“你把我带出来又要做什么。”
唐慕知听到这句话,神色微微有些变化。
把楚听雨带出来干什么?她也不知道,昨日在水牢中感觉到她起了高烧,便直接解开锁链,将她抱了出来,还找了医修去给她退烧。
现在看人好好的坐在这里跟她说话,唐慕知心里的那股怒火不知道为什么又升起来了。
她见不得楚听雨好,又见不得楚听雨不好,实在矛盾。
第81章 番外二
“师妹是魔族这事,你是在奇文馆门口得知的吧。”唐慕知坐在床边,看楚听雨将脸微微转过去,“赵澜告诉我的。”
楚听雨蹙紧眉头,唇色泛白,她没有答话。
唐慕知又问:“你杀了她,是因为她是莲目城之事的凶手吗。”
楚听雨依旧不说话。
连续问两个问题,楚听雨都没有理会,唐慕知心底压着的火又上来了,她几乎是迅速捏住了楚听雨手腕,冷冷道:“楚听雨,你再不说,你就是死在水牢里都不会有人知道的。”
楚听雨道:“你不是本来就想让我死吗。”
唐慕知将她的手腕捏得死紧,已经勒出了一圈浅浅的红痕,“我给过你机会了,你为什么偏偏就要找不痛快?”
“你再不说,赵澜下次来,我就跟他说你死了。”
楚听雨听到这句话,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哦,我忘了,你现在一心求死,我跟赵澜说你死了,不正合了你的意思?”唐慕知站起身,长袖灌进窗外的冷风,微微鼓起来。
“那我让赵澜死好了。”
说罢,唐慕知便立刻朝外走去,楚听雨当机立断的拉住她的衣袖,“不,不行!”
“你不是不说话吗?听到赵澜的名字你就开口了?”唐慕知面无表情的冷嘲热讽。
“师兄是我的恩人,你要是杀了他……”
唐慕知看见楚听雨脸色苍白的为赵澜开口,一瞬间心里的那股无名火又升起来,她将楚听雨的手掰开,道:“那你告诉我陆明月和你说了什么,你对她做了什么,我就不为难赵澜。”
楚听雨怔了怔,最后像是终于下了决心,她轻声道:“陆明月,不是我杀的。”
唐慕知脑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心下猛沉,“那时候奇文馆门口还有别人?!是谁杀了师妹?”
楚听雨抬头看她,眼前的唐慕知激动难平,就连手指都是攥紧的,楚听雨看了半晌,道:“你真的喜欢陆明月?”
唐慕知只盯着她。
楚听雨道:“那日奇文馆门口只有我和她……我说不是我杀的,你信吗。”
唐慕知心口蓦地鼓震起来,像是要将腔子砸出个窟窿,她退后两步,攥紧的手居然在抖。
不对,这不对。
肯定是哪里错了……一定是哪里错了……
唐慕知在恐慌,她一想到陆明月那张笑魇如花的脸,就突然慌乱起来。
她已经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
唐慕知僵硬了半晌,道:“你什么意思……”
“我……”楚听雨喉咙干涩,她很久没说过话了,一下子多说了几句,便觉得嗓子像是进了沙砾,一下下割得她喉咙疼。
“咳咳咳……”楚听雨咳得满脸通红,身子都弓起来。
唐慕知见她说不出话,心烦意乱道:“算了,我自己想,你在这待着吧。”
说罢,她立刻转身离开了。
唐慕知心里在发抖,可她不想表现出来。
她……竟然会害怕面对真相。
*
刚入了夜,有人送过来一碗白粥。
楚听雨抬眸看了一眼,又翻了个身朝里面躺去了。
唐慕知在大殿呆呆坐了一整天,最后还是犹豫着回了这个卧房,她看见她让人准备的那碗粥还好好的放在桌上,动都没动过。
她不是想喝粥吗?
给她准备了为什么不喝?
唐慕知心烦地走进里面的房间。
她就这么厌弃自己给她准备的东西,连碗粥都不肯喝吗。
唐慕知靠近床帘,一把掀开,“楚听雨。”
楚听雨似乎已经睡着了,她连睡觉都是皱紧眉头,可唐慕知不管,她硬是摇晃着楚听雨让她醒过来,嘴里不耐的喊道:“楚听雨!”
楚听雨觉得有人在叫她,可是这个被子太舒适太温暖了,她连动都不想动,更别说睁开眼睛了。
“你不是要喝粥吗?拿来了为什么不喝?”唐慕知半带强迫意味的将她一把捞起来。
楚听雨伤还没好,关节疼得发颤,她被唐慕知这样一拽,正好牵动那些伤口,她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
唐慕知不松手,硬是逼着她道:“把粥喝了再睡。”
楚听雨这才意识到唐慕知在说什么,她恍惚睁开眼,看见唐慕知的脸,又看到桌上的那碗白粥,顿时厌恶道:“我讨厌喝粥。”
“你讨厌?”唐慕知明明记得在水牢里,楚听雨心心念念一碗白粥,怎么现在给她送来了,她还不高兴了?
“对,我讨厌粥。”楚听雨不知被牵动了什么怒火,她一把甩开了唐慕知的手,冷冰冰道:“更讨厌你。”
唐慕知气极反笑,道:“你本来就讨厌我,从小到大你对我有过好脸色吗?”
楚听雨露出轻视的神色,转头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冷漠的无视与对待。
唐慕知沉默了半晌,忽然,她难以自制地狠狠一拂袖子!只听砰地一声响,那碗粥直接被砸到了地上,冒着热气的白粥混着瓷片,碎了一地!
唐慕知不知哪来这么大的怒火,可能是之前她在“那边”见到的“楚听雨”会温柔的叫“自己”慕知,她觉得好不公平……也有可能今天听见她说赵澜是她的恩人,而无视自己的一切……更可能是她说讨厌自己!!!
讨厌自己,讨厌自己是吗?
唐慕知直接上床,将楚听雨一把拽住,而后狠狠的压在了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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