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敢……怎么敢……暴露我的秘密,你怎么敢……”
“杀掉!杀掉!”
“忘记……忘记一切才安全……”
“去死吧……”
赵铭忽然两眼一翻,黑眼珠翻进了眼皮里,眼窝被眼白完全占据。
眼白上的细小血管也渐渐变成黑色。
眨眼之间,他的眼白被全部涂黑。
那种黑,是用劣质墨水往粗糙白墙上涂出来的黑,死气沉沉,呆板僵硬。
悬空的赵铭被放了下来,但只有足尖着地。
他晃晃悠悠地走向章咸,动作机械,就好像他是台上被操纵的提线木偶。
一步、两步、三步……
走到章咸背后,双手向前伸出,对着章咸的脖子,狠狠掐了下去!
——梆!
胸口中了一石。
与此同时章咸一个翻滚,躲开了赵铭的进攻。
并顺手一抄,拿起另一块石头,继续折磨剪刀。
剪刀都快哭了,这个人,能不能别那么分秒必争,见缝插针啊。
章咸在剪刀这里占尽上风,虽然剪刀后来没有再反抗,他也不敢怠慢,一口气不带停的。
谁知他这边化身大铁锤咣咣努力,身后赵铭忽然消无声息,必然是出了问题。
章咸早就有所察觉,防着呢。
赵铭挨了石头的砸,却似毫无痛感,瞪着黑沉沉的眼睛,脖子扭成奇怪的角度,张大了嘴巴:
“为什么帮他……”
虽然嘴巴没有动,但是声音已经传到章咸耳中。
章咸疑惑:“我不帮活人,难道还帮邪神吗?”
“坏人……都该死……”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不清楚你到底算什么,但你们也总得讲规矩吧。”章咸回答得理直气壮,“你的活动,也得有限制吧。咱们商量商量,按规矩来,对你我都有好处。”
“没有……没有……没有!”
“赵铭”忽然激动起来:“你不懂!你不懂!你不懂!”
章咸连忙安抚:“好的,好的,你知道我不懂,你给我讲讲,这个人——”他指着赵铭,“他怎么害你了?”
章咸拿出耐心,准备了解情况。
邪物又怎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邪物也能讲述自己的故事。
再说,要是没有个执念、仇恨、怨憎之类的,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邪物呢。
“坏人……坏人……”
“他干了什么坏事?”章咸追问。
“坏人……该死……”
“赵铭”却不肯继续交流,也可能是他神智不清,根本无法表达真正的意思。
“……好吧。”章咸只好放弃语言交流,用石头压住那把曾经的剪刀,“那就只好让你清醒一下了。”
他拿起手杖,活动了下手腕。
没有形体,他无从下手,既然有形体,还能怎样。
就,上手揍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作者没有话说,就让鸭崽给你们卖个萌吧~
系·鸭崽·统:呷呷!(盐哥好帅!盐哥加油!)
盐哥:好的。(中场休息,淡定饮茶ing)
第12章 老干部式不敢置信
一分钟后。
“坏人……去死……去死啊!”
三分钟后。
“去死啊……”
五分钟后。
“坏人……坏人……呜呜呜呜……”
“赵铭”两眼再次一翻,身体软绵绵倒地。
章咸扒拉对方眼皮,确定恢复黑白分明的原样了,这才微微放宽心。
他的手往衣袋伸去。
刚才一番打斗,希望鸭崽平安。
鸭崽看起来有点害怕。
它把自己缩成一个鸭团子,一身黄绒绒的毛毛抖啊抖的,还掉了几根。
它想起了自己从前的挨揍经历,可惨了。
“别怕,任何事都有第一次。”
“呷……呷呷……”
这感觉对它来说,好像并不是第一次,可是它这么点大,怎么知道这不是第一次呢?
鸭鸭好难受鸭……
这个人的手指好舒服鸭……
不知不觉中,鸭崽团子已经被章咸揉开了,成为一块鸭饼。
章咸一边揉着鸭崽,心想这可真解压,怪不得很多人喜欢养宠物。
确定一人(赵铭)一鸭没事,他开始四处寻觅邪物可能的跑路方向……等等。
章咸把在石头底下的剪刀拿起来。
这剪刀,就是画里男孩拿着的那把?
上面很可能有DNA,能验明死者身份。
邪物到底是失去神智杀人,还是怕真相泄露才杀人呢?
“章咸!”
突然手电筒照进院子。
章咸抬手遮挡光线,惊讶问:“长月?”
“嗯,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没人接。就拜托熟人用gps定位了你的手机,这才找过来。”
唐长月最终还是放心不下。
他声音微微带喘:“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查邪神,顺藤摸瓜。”章咸回答,“没想到这里是邪神像原料的出产地。”
“这样啊。”唐长月点头,手电光扫到赵铭,吃了一惊,“这个人是谁?”
“半路遇上的记者。”
“人没事吧?”
“暂时看不出来。”章咸不知道赵铭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我也看不出来。”唐长月诚实地说,他说的是赵铭被揍得像猪头一样的脸,随后转到主题,“有发现什么没?”
章咸望向唐长月,缓缓亮出剪刀:
“有。一幅画。”
——有证据,但我想听你说真相。
唐长月明显一个僵硬。
随后,他露出苦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的肩膀,一点一点垮了下去。
唐长月也不顾地上不干净,直接坐了下去,双手捂脸,沉默了很久。
章咸并没有打断这片沉默。
他知道,唐长月需要一点时间整理心情和思绪。
不知什么时候,月亮挂在天空正中,将大地披上一层薄薄的银光。
它对万物一视同仁,也将章咸、唐长月和赵铭一并笼罩在淡淡月华下。
山风停了,老鸦的声音只在遥远的地方飘过。
不知名的鸟兽鸣叫起来,稀稀落落。
章咸看到草丛晃动,一只刺猬爬了过去。
没过多久,一条蛇顺着院墙游走出去。
其实它们一直都存在,一直都在活动,但只有在月亮出来照亮大地后,人们才看得到,才知道它们的存在。
分辨邪物也是同样的道理,只有满足某个条件后,人们才能看到,才能知道。
在漫长的沉默过后,唐长月终于开口: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穿女装吗?”
他的声音很轻,有一种飘忽不定的味道。
但是接下来的三个字,他说得铿锵有力:
“我恨他。”
“……他喝多了,心烦了,生意赔钱了,就走进我的房间,把我推倒……他高兴的时候,就叫我去仓库……用木头做道具,捆我,让我摆出各种姿势……”
“从四岁开始,每个月都有……有时一天两次三次……我发烧的时候也不能休息,他还夸我里面暖和……”
“……我几乎天天请病假……老师上门探病,他回头就抽我……趁他喝醉,我用剪刀剪了他的那个东西……很多血,他要打死我……我哭着躲开,他没追上来,躺在那儿呼呼喘气,骂我是个畜生……我……”
“……我又扎了很多下,血流满地,他没力气骂我了,渐渐也不动了……他死了,我终于解脱了……解脱了……”
章咸无语。
这是父亲对亲生儿子做出的禽兽行为。
这是儿子不堪忍受,想办法做出的最终反击。
童年的创伤刻骨铭心,无法痊愈,唐长月回避原本的性别,创造出另一个自己,麻痹情绪,糊弄自己。
“所以,你要把我送进监狱吗?”
说完一切之后,唐长月扭过头,轻声问章咸。
章咸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唐长月:
“你那个时候,八岁吧?”
“对。”
“我国刑法规定,十二岁以下的未成年人犯罪不用负刑事责任。”
唐长月:“……”
感觉,有点噎。
章咸拍了拍唐长月的肩膀,语重心长:
“我有个冒犯的问题——你还留着证据吗?”
唐长月摇了摇头:“我把他的所有东西都丢了,烧了。”
“除了这把剪刀?”
“除了这把剪刀,”唐长月说,垂下眼睛,“它是我的救星……”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
身体先是僵硬,随后微微打起了颤:“这、这是从哪里来的?”
张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碎石堆里不知何时多了很多纸片,似乎是照片之类,还有一个破破烂烂的木盒。
那是他随手拿的、在折腾剪刀时贡献出极大力量的木盒。
章咸想用手杖勾过来仔细看,但唐长月死死抓住了他:
“别、别看!恶心!”声音尖锐凄厉。
章咸:“?”
唐长月语无伦次:“我没想到,没想到……我找了很久……我以为都没了……我以为……不应该的!不应该的!这不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