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长寻道:“你先别说话。”
“花倾落,你方才说了什么?”
他脸上难得浮现出微微怒色,想是平时总以笑脸迎人,怒色叫人不易察觉。
“老子偏不滚!”
这一句,让在场各位震惊到失语。
“怎么样,气炸了吧,就气你,气死你。”
沈相沉觉得他还是低估了上长寻的脸皮,这他妈别说比牛皮,比城墙都厚!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妈的,**了你。”所谓一秒破功,大概就是如此了,前一秒恨不得刀兵相对,下一秒就亲的像失散多年的姐妹。连骂人方式都不带任何差距的,自从遇见他们俩,沈相沉无时无刻不在听着各种污言秽语,明着骂或是间见嘲讽。
促使他忍受的是,身边还有一个鬼跟他一样承受着。
沈相沉道:“大人,去看水瑶吧。”
“嗯。”
千沧雨和沈相沉看着他们俩,画风与之前完全不同。
“哈哈哈哈,他真这样说了?”
千沧雨在花倾落耳边道:“就是啊我操!我跟你说,他......”
“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人,您说为什么人,总是对最亲的人恶语相向呢”
“怎么说?”
“我记得以前,我总不听娘的话偷偷溜出去玩,结果被抓了去,要不是我娘,估计我就要光着踮被带去游街示众了,现在想想多丢人啊。”
“回家后我恼羞成怒,一气之下竟把家里值钱的老古董给打坏了,等回到青玉坛,我就找个理由下山,将那些玉石翡翠全带给她,她定会很开心。”
沈相沉和千沧雨并肩共行,大概是因为这里和灵茄村有几分相似,不免想起陈年旧事。
“因为最亲的人往往不会离开,因此也有恃无恐,等一切都结束了,我跟你回去。”
☆、第十一回 信念
“您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嗯....沈相沉。”
千沧雨抬头,看着从天而降的书信,眉头不自觉紧蹙“有人来了。”
“什么人”沈相沉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天空,便瞧见几只长舌吊死鬼飘在半空,模样极其诡异,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步步朝沈相沉逼近。
“人您可别跟我开玩笑了。”
千沧雨道:“不过是一些障眼法罢了。”
“看来你被盯上了啊。”
他撇向沈相沉的清心。
沈相沉惊道:“我我有什么值得别人大动干戈的呢?怎么看也是大人您被盯上了,他们若要杀我,早点下手不是更好?”
总之,在沈相沉心里,他就是个毫无价值和利用意义的人。
“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吗?”
千沧雨一下抽出沈相沉的配剑。
沈相沉目光呆滞在那一刻,陷入沉默。
半晌,他开口,声量极低:“对不起。”
“我不是要你道歉,沈相沉,你觉得....”
“怎么了”
沈相沉注视着千沧雨,眼中含着点点泪光,似那水波荡漾,他哽咽道:“你真是...”
“沈相沉,那又不是你的错,我发誓,我没放在心上的。”千沧雨说着竖起两个手指“看吧,你什么也不欠我。”
“沧雨,谢谢你。”
沈相沉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把千沧雨拉到身后。
“大人,这些杂碎交给我就好,他们没有跟您动手的资格。”
千沧雨却道:“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
“之前。”
实则,是在千沧雨抽剑时。
沈相沉也是自认倒霉,好不容易有表现的机会。
两人便继续朝着洞窑行去,沈相沉注意到他手上拿着的书信,道:“这是青玉坛的信纸。”
千沧雨急忙把信塞到袖中,尽力掩饰自己因心虚表现出的慌乱:“是吗?我怎的不知。”
“大人,给我瞧瞧可好?“
“若是陷阱的话”沈相沉顿了顿,才道:“ 不是有你在嘛,我不会有事。”
千沧雨显得极其不情愿,墨迹半天才将信拿出。
沈相沉便打开阅览,大声念出上面的字:“掌门,考虑到您迟迟不归,我领众师弟给您烧纸了,忘您在九泉之下得以见到,我们会一直想念着您,掌门,走好!”
读的过程中,他表情越来越僵硬,嘴角抽搐了几下。
不想,引来众鬼纷纷围观,聚在一同议论纷纷,众口不一,有的说沈相沉命运多舛,年纪轻轻便已经丧命,流露出同情的神色。有的说沈相沉是个人渣,抛弃自家弟子不管,枉为一代掌门,可怜了那群孩子。
总结来说沈相沉就是个逍遥在外,风流成性的登徒浪子,死了也是活该!
一名鬼众道:“我看他旁边的好像是....”
千沧雨闻声,把头转过,面向吵杂的鬼众。
声音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刚才的那名鬼众被吓的瑟瑟发抖,立即单膝跪地,道:“鬼...鬼王大人,您怎么在这”
千沧雨一言不发,越是这样就越让人感到恐惧,众鬼齐齐单膝跪地,等待着千沧雨开口。
每个鬼看起来都那样惧怕他,怯生生的目光尽收沈相沉眼底。
“大人,我得回去了,不然他们恐怕连我的葬礼都准备好了。”
沈相沉搞不明白的是,千沧雨虽然算不上亲和,但也绝不是什么坏人,这些鬼众在害怕什么??
千沧雨收回刚才那股凛冽目光,温声道:“我送你。”
地上那群鬼一齐抬头,眼神交错惊愕,每个鬼的表情都显得极其震惊。
沈相沉道:“不用了大人,我自己可以。您还是忙着鬼界的事,您要知道,我这边永远是后事,不打紧的,无痕我就先收着,待下次,再来还你。”
无痕鬼众们强烈的目光重新聚集在沈相沉手里,果真是无痕,他们再也忍不了了,冲上去把沈相沉衣尾狠狠拉住。
千沧雨道:“放开他。”他语气淡淡的 ,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威慑力。
鬼众们不甘心的看向千沧雨,无奈鬼王下令,只得松开。沈相沉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急忙御剑溜之大吉。
千沧雨笔直的朝鬼众走去,聚集在一起的鬼众默契的朝两边分开,给他开辟出一条路,千沧雨全然不顾身后的闲言碎语,神情木然依旧。
“啧,鬼王大人真是越来越任性了,想当年他当上鬼王不过也就是侥幸罢了,一个毛头小子竟敢多次违反历代鬼王定下的规矩,真把自己当鬼王了,要是上一任鬼王还在...”
“你快住口!谁都知道鬼王大人心性暴戾,听不进劝诫,这么多年也不曾娶妻...”
其中的一名老者道:“鬼界要亡啊.....鬼界要亡啊.....”
那老者痛心疾首的敲着拐杖,抹了一把眼泪。
“都给我住嘴!”
“一个个,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吗?”
“你们有资格议论鬼王大人吗?先不说鬼王大人待我如何,至少他从没有对我做过任何不利的事,对你们,鬼王大人从来都是万分用心。”
“绞尽脑汁的为鬼界造福,就是为了让你们在这里说他的不是吗!?”
他揪起老者衣领,道:“别忘了,隐谷是为何而存在。”
花倾落手持折扇,显现出的怒色让他看起来多了点威严之气,超脱俊逸,气度非凡,这八个字用在他身上一点也不为过。
上长寻在远处鼓掌,笑道:“说的好!落儿就是与众不同,不过,鬼界都是一群凡夫俗子,又如何能听得进去呢?”
“来去自便,鬼界既不强求也不挽留,不缺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不过你这么夸鬼王大人,就未免太过分了,他确实为鬼界贡献了很多,但房子天天拆了又建,兰花败了又栽,搞得鬼界空气啊,都不如以往的好了。”
花倾落鄙夷道:“你在这里空气就已经不好了,还有,不要落儿落儿的叫我,恶心死了。”
鬼众们盯着千沧雨的背影,双膝下跪,磕了三个响头。
“誓死追随鬼王殿下!”
“誓死追随鬼王殿下!”
声潮如洪,倒把上长寻和花倾落吓了一大跳。
千沧雨眼睫微动,抿着下唇,还是依旧如常,沉默不语。他眼里渐渐浮现出一个画面。
那是在他刚当来到鬼界的时候。
不过才舞勺之年,他胆怯的望向衍墟台,手里没有任何武器得以防身。
台下声音高低起伏,所有鬼众都在瞧不起他,羞辱他,拿菜叶砸他,用破鞋丢他,劝他放弃,只认为他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他被砸的站不住脚,身子摇动了几下。
台下一片哄笑声连绵不绝,传到他耳中,可他目光还是依旧坚定,丝毫没有动摇。
台下一名男鬼讥讽笑道:“小子,看好了,这是你的断头台!”
“年纪轻轻的,偏偏要来送死,怎的如此想不开。”说话的是一位抱着孩子的女鬼,那孩子趴在她怀里睡得安详,她作为一个母亲,看到幼小的千沧雨,不免心生怜悯。
他一步一步踏上阶梯,这次,他必须赢,不能有任何犹豫。
在前方等待他的是上一任鬼王,他永远忘不了那种不屑于看他,令人作呕的眼神,那鬼王笑道:“小屁孩,我劝你还是回去,不要做无谓的事,再丢一条命就不好玩了,如果哥哥手下留情,勉强还能留你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