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尽姑苏花未拂 (陌上看花客)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陌上看花客
- 入库:04.10
来客中有不少人打趣着萧世言,小落也不放过,趁着花未拂把萧世言扶到了一边,交给息绝带回洞房时,小落端酒敬了一杯,恭谨地说道:“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好好谢谢你,我总算是悟了何谓‘绝处逢生’,以前咒骂过你,现在想起来觉得太幼稚了。是你给了我重生的机会,让我知道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可惜我为人愚钝,明白得太迟,这杯酒敬你,既是赔罪,也是感谢。”
花未拂微笑摇头,“旧事不必再提,重要的是现在。”
“哈哈,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小落含笑喝了酒,又笑说道:“世言是我哥哥,你们今日成婚,那你就是……”
“姐夫。”花未拂果断地接口,让盖头下萧世言笑叹了一声。
“你们先去喝酒吧,我带他回房。”息绝看得出来萧世言强撑着,那只苍白的手总是有意无意地按在腹部,于是站出来及时圆场。敬完酒,萧世言这就乖乖地跟着师父回洞房去,他搭着层层喜服的手紧紧地握着师父的手。“你还想瞒未拂多久?”息绝想知道,抬头看他盖头下泪落一行。
萧世言忍受腹痛,艰难地行走着,颤声吐出了三个字:“我害怕。”
熟悉的红色身影渐行渐远,花未拂久久注视着那个方向,看他一步一步远离自己,心里空落落的。“世言大人你可知,我也害怕?”害怕天黑了,白月光散了,仇报了,爱人不在了。
婚宴上,新郎被众人拉着喝酒,可这个新郎心里,想的全是已经离开的萧世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举酒庆贺,希望花未拂能跟萧世言百年好合。酒敬到徐淑吟夫妇这里亦不例外。
花未拂没有递上喜酒,反而打算支开江陵,“不知可否同令夫人借一步说话?”他知道这样做有些冒犯,但是他现在急需一个安慰。
“唉。”江陵自叹一口气,没办法啊,自家夫人就是个抢手的香饽饽,魅力无限啊,江陵起身去邻桌敬酒了,正好邻桌是苏冷,江陵得以有机会感谢赠剑之情。
花未拂很羡慕他们夫妻和乐,希望能和萧世言长长久久,他敬了一杯酒,询问着徐淑吟:“未拂愚钝,想向夫人讨教。如果,如果两个人两情相悦,历经波折才走到一起,一个期许着未来,另一个却想着离开,后者会不会不爱前者了?”
徐淑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是温笑回道:“他不会心甘情愿地离开的,历经波折,也不会心甘情愿地放手的,人都是有欲望的。”
花未拂点头同意了,试问道:“若是能够挽回,但是要前者万劫不复呢?”
“后者仍然不会心甘情愿,同样前者也不会得偿所愿。”她温和地回答道,举了举手里的酒杯,“彭殇皆定数,万事转头非,你用什么去挽回呢?物不两盛,事难独行,荣瘁迭起,贤愚并行,你明白吗?”
“我不想去明白。”花未拂双眼红了起来,手重重地按在了桌子上,攥着酒杯的力度之大,足以令整张桌子发颤,“我想让世言大人活下去。”
徐淑吟目光呆滞起来,“他不是……”不是解毒了吗?徐淑吟面露疑惑,怪不得这半天下来,一双新人脸上毫无喜色,她早该想到的。“花公子,固人命有当,孰离合可为?从十三年前起,天枢双辰星结合,你们就带着花家走错路了,三公子是你的弟弟,而你却嫁给了他。当然这对于庞大的花家来说,只是个小错误,可如果,你们在其中又犯了错误呢?”
误会,猜忌,不信任,花家一步一步走向了错误的深渊,一步也无法挽回,这些花未拂都承认,皆是因他一人起。他轻轻点着头,“我想弥补,可花焉知他没给我机会,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我推向摇摇欲坠的花家。江夫人,我宁可死的人是我,我宁可我从未重生过,我比哥哥都希望花家回到正轨,可自我死后重生起,我就被灌输着一种思想,那就是保护好世言大人。夫人,我为难。”他闭着口,眼泪一滴滴从下颔滴落,那双独具星光的眼睛慢慢黯淡着,身在花家的每时每刻都在燃烧着他的希望。
徐淑吟叹了口气,提到了自己的孩子,“明儿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早在他出生前我就想好了名字,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他取这个名字吗?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在这个世上天乃道,道才久。你可以扪心自问,改变了多少次,事态真的有所好转吗?你要相信,可委者命,可凭者天,人无率尔,事不偶然。”
花未拂陷入了沉默,耳边只有泪水滴落时,响起空灵的“滴答”声。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方才听说小公子午睡醒了,我去看看小公子吧。”徐淑吟顿了顿身,就当花未拂默许了。
他失意,他苦闷,他借酒消愁,于事无补,他能挽回什么?他自嘲也太自以为是了。
他的耳边响起拍手声,邻桌的江陵一副惋惜的样子,“本来还打算苏夫人生个女孩,好给我们明儿做夫人呢,没想到是位小公子啊,‘像阁磬敲清有韵,苏庭云过静无踪’。‘苏庭’二字,给人的意境,确实不一般。”江陵自认为是个粗汉子,倒也挺喜欢苏小公子的名字的。
“江家主谬赞了。”
大喜之日,何必自讨没趣呢?花未拂挨桌敬酒,轮完起身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渺小的太阳定格在西山余晖中。
☆、唯恐爱人悄然去
他示意夜寻招呼客人,他转身出了门,天上逐渐拉上夜幕,月亮在缓缓升起,这个时候天上还没出现多少星星,他所有注意力都在缓慢移动的月亮上,池水结冰,烛火映照下,连水中月都不可得。花未拂喃喃自语:“若我是天上的一颗星辰,希望你会是守护我的白月光。”
他跟萧世言早就喝过合卺酒了,在推开房门的之后,他直奔床榻。用玉如意轻轻挑起了边角染尘的盖头,他看着盖头下,萧世言抬头给了他一个笑容,让他想到了一句“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胸口那颗受了伤的珠子暂时平静了一些。
也想起了当初的自己。花未拂目不转睛,伸手拉松了萧世言的宽绦,夺命伞悬浮着,从长绫上滚落了一叶刀刃,他拿起就往自己身上划,将厚重的喜服划破了。
“你这是做什么?”萧世言心里咯噔了一下,“你该不会还要划我的衣服吧?住手啊,我……我挺喜欢这套衣服的。”萧世言攥着自己的衣服。
“好女不穿嫁时衣,这身衣裳穿一次就够了,洞房之后便没用了。”花未拂嫌解衣服费时费力,也怕身体太冷冻到了他,干脆直接撕破衣服省事了。
因为断肠散,两个人许久不曾好好相处过了,难得今日大喜,萧世言没再拒绝。花未拂伏上了身,怕破坏了他的花容月貌,花未拂都不曾亲吻他染红了的双唇。伏在他身上的花未拂,双手攥了攥他柔顺的长发,他额头两侧的细发躺时上挑,有规律地颤动着。
红唇让花未拂回忆起了往事,那年眉山赴约,其实是他自己抹开了唇上的胭脂,那点儿小心思没能被萧世言看出来。
红唇轻启,沉稳地呼吸着,萧世言对爱人的进进出出毫无反应,只是像个死人一样顺从地行周公之礼,来之不拒,场景酷似当年的姑苏。
奸尸?花未拂按着他双肩像他在眉山那样重重推了一下,可也只是床榻剧烈响了一声,萧世言像个死人一样毫无反应。为什么呢?花未拂心里有着太多的抵触了,心里一遍又一遍地乞求着萧世言,给我动一下,动一下。剧烈晃动着的是魄灵珠,花未拂冲动地揪起他,往地上摁,哪怕两个人一起摔下床,空中响起的声音像是嘶吼一般:“你死了么?”
花未拂动作粗暴,他的后背磕在地上,萧世言的表情平淡无奇。
……“这亲我不成了!”月亮高悬,早在息绝走之前,他在房间里折腾了许久,任是息绝怎么安慰,他疼得哭花了妆,掀起盖头就摔在了地上。
“未拂是最重礼数的,你现在悔婚会逼疯他的。”息绝拦住了准备回房间的萧世言。
“我疼,我疼!”萧世言哭喊着,扶着桌子站不住脚,“我们已经拜了堂,不差入洞房了,我又饿又疼,可我什么都吃不下,师父,我太疼了。”穿着喜服的身体逐渐滑落到地上,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很难受,加剧着痛意。“师父,你救救我,我也不想这样的。”
息绝被他的哭喊声吵得心烦意乱,要怎么稳住爱徒呢?息绝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办法,立刻上前安抚着他,“我试试用银针让你暂时失去痛觉,你们洞房之夜,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我没死。”他平静地开口说道,平静地躺在地面上,从花未拂的眼睛里看到了凶狠。
花未拂的手还在死死地按压着萧世言的双肩,冰冷的面容压低了,语气像是质问一般,在他耳边问道:“八卦书在哪里?”
“……”萧世言冷漠地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很好。”恼怒的花未拂冷笑着,睁大的双眼里面星光无限。
萧世言觉得那双眼睛随时都能落下泪来,想到生离死别,他也红了双眼,神情低沉落寞,“今日是我们的大婚,我不是有意惹你不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