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韵闻言眯眼,似是明白什么,她想趁黎穗不注意去抢那黑色录音器,黎穗故意引她放在旁边,唐韵一开口血水喷出来,黎穗依旧半蹲身体,唐韵咬牙:“你以为这样我会求饶?”
黎穗将放在一边的录音器打开,里面重复播稚嫩的求救声音,一声声妈妈我疼如尖刺戳唐韵身上,她脸上被打的红肿,眼睛也透红,如血丝,恐怖,狰狞,她咬牙:“黎穗!”
黎穗冷脸蹲在她身边,抬眼看黎蕴,脑中闪过无数画面,最后剩下一个,那天她在病房里,外面雪花肆意,黎蕴坐在她病床前,神态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和温和,她收起一切锋利爪子,转头对她说:“走出来吧。”
“走出来,你就好了。”
她走出去了,黎蕴却永远留在那里。
黎穗仰头,泪顺脸颊滑过,落在地板上,溅起水花。
她对黎蕴的感情早就在一次次争吵里消失了,可那天看她坐在病床前,平和的神色,和从前一样的侧脸,说着安慰的话,她突然想,也许,她可以试着走出来。
可那样的想法是短短一瞬……
唐韵沉陷在录音器带来的刺激里,她捂着头,发疯似的扭动身体,然后趁黎穗不注意从怀中掏出一把水果刀!
刀锋冰凉,闪烁寒光,她想也不想往自己胸口插过去,快到衣服时一只手狠狠攥住刀尖!
鲜血顺手腕留下,黎穗咬牙:“想死?”
唐韵血流很多,身体早就没什么力气,刚刚不过抵死最后一搏,还被黎穗抓住,她想抽水果刀,黎穗却猛地从她手上拿过,一用力,插在唐韵另一只腿上!
冷汗簌簌,落在脸上那些伤口处,如盐巴浇在上面,火辣辣的疼,唐韵脸上头次出现微恐神色,黎穗冷声说:“唐韵,你总以为你丈夫和孩子去世那天,是你噩梦的开始。”
“你错了。”她拔刀,唐韵身体一挺,腿因为条件反射动了下,似是不由控制,黎穗将刀扔在一边 ,用手按唐韵流血的伤口,掌心湿润,她却面无表情,很冷漠的靠近唐韵说:“从现在开始,才是你噩梦的开始。”
“故意伤害罪,你说,我会判几年?”
录音器里年年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伴随男人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说话声,唐韵生生打个哆嗦。
她不怕死,她怕死不了!更怕在死前一直听这些求救,比死不了更可怕!
第138章 新年
“蔓蔓, 你说人这一辈子 ,到底什么最重要?”
黎蕴感慨的语气里有些微笑意,还有些释然, 她说:“有的人吧,是面子, 面子比命还重要。”
祁蔓转头:“姑姑怎么这么说?”
“知道刚刚给我发消息的是谁吗?”黎蕴坐在车上,握手机, 神色平静, 她转头看祁蔓, 淡笑:“是她。”
“她——”
“言之的大姑姑。”黎蕴说:“你知道吧?言之有没有和你说过?”
祁蔓点头:“说过。”
黎蕴说:“她这一辈子骄傲的像只孔雀, 从不低头,现在居然也服软了, 我真没想到。”
她语气陡然有岁月不饶人的感觉。
祁蔓忙问:“她现在在哪?”
“在言之以前住的那里, 那里也安全。”黎蕴说:“她有东西想让我转交给言之。”
“那我让言之……”
“蔓蔓。”黎蕴抓住她的手:“这人呐,十几年了,没和言之有过好脸色,她现在服软,自然是没法面对言之。”
要不怎么会白天过去, 如果她真想面对言之, 也是晚上找过去。
“等会你先回别墅, 张警官他们已经到别墅了,我去见她。”
“带我去吧。”祁蔓说:“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黎蕴说:“她让我去,就是不想更多的人看到她狼狈的一面,这人死要面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符合黎穗平时的作风, 她们姐妹斗十几年, 她太了解黎穗, 这人哪怕伤痕累累也死咬牙撑住, 陶行明离开,她心脏手术那会,黎穗都没吭一声,所以她想黎穗肯定不愿更多的人看到她软弱的时候。
明明她以前恨死黎穗,现在却会为她尊严着想。
感情真奇妙。
祁蔓想到强势的黎穗,沉默几秒:“姑姑,还是让我陪你去,或者让张警官……”
“蔓蔓。”黎蕴面色严肃:“听话。”
她看向外面:“等会你先回别墅。”
“姑姑。”祁蔓的手被拍了拍,黎蕴放下她的手,祁蔓下意识抓住,黎蕴却抽回手。
“姑姑!”病床上的人突然坐起身,沙哑声音有嘶吼过的烧灼感,密密麻麻的疼袭来,祁蔓眼前晕两秒,她身边传来惊喜声:“蔓姐!蔓姐你醒了!”
“蔓蔓。”
陆乔转头看到祁蔓坐在病床上,脑门都是汗,她神色茫然,脸上全是擦伤,青青紫紫,身上更严重,陆乔心疼的问:“醒了?”
祁蔓听到声音偏头,看到熟悉的人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她回想发生的一切,头疼厉害,如利器扎脑门上,陆乔见她脸色微变说:“别想太多。”
“医生说你现在最好保持休息。”陆乔扶祁蔓的肩膀躺下:“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祁蔓顺从的躺下,陆乔刚要收回手的刹那祁蔓伸手握住,她抬头,颤抖声音问:“言之呢。”
陆乔唇角动了动,她转头看丁素,两人对视几秒,陆乔说:“蔓蔓。”
“她人呢?”
祁蔓心脏收缩,发紧,如被人揉捏,疼的泪刹那崩出来,她摇头:“言之人呢!”
陆乔没说话,祁蔓想也不想翻身准备下床,她全身都在叫喧,刹那钻进心里的痛让她站不稳,手上点滴还打着,这么一折腾,点滴回血,陆乔赶忙扶她肩膀:“蔓蔓你别动!你不能动!”
“我要见她。”祁蔓闭眼,脑子如浆糊,乱七八糟,她只觉天旋地转,世界都颠倒了,但是想见黎言之,她必须要见到黎言之!
陆乔低头看怀中的祁蔓,眼角红透,满脸的伤痕,衬得眼角的红更艳,眼里满是红血丝,一双唇干裂颤抖,她心疼的喊道:“蔓蔓!”
“黎总她——她在观察病房。”
祁蔓听到这句话缓两秒,整个人崩溃瘫病床上,陆乔转头看丁素,丁素说:“黎总刚做完手术。”
她情况没有祁蔓这么好,虽然祁蔓也不是很好,身上多处骨折,但黎言之比她更差,在手术室待三十六个小时才推出来,现在还躺观察病房,医生刚刚才告诉她,左腿受伤严重,让她们做好心理准备。
祁蔓跌坐在病床上,明明全身都疼,抬手都费劲,可她还是咬牙站起来,陆乔偏头:“蔓蔓。”
祁蔓兀自拔掉点滴,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出病房,陆乔和丁素互看眼,两人还是搀扶祁蔓去观察病房。
娄雅守在外面,听到脚步声她转头,见祁蔓她愣住,忙快走几步:“祁小姐。”
祁蔓似是没听到,越过她往里走,娄雅跟在后面:“祁小姐,医生刚刚说,需要观察,不能进去。”
祁蔓走到窗口,看里面平躺的黎言之,她腿一软,差点没跌倒,还是陆乔眼疾手快扶她,和丁素一左一右架她起来。
“蔓蔓。”陆乔说:“黎总会没事的。”
祁蔓不吭声,在场的几个人只知道下午祁蔓跳车,车爆炸,黎言之帮她挡车,这事现在还挂网上被人询问怎么回事,还有问祁蔓是不是被绑架了,毕竟她从车上下来那时候,是被捆绑的。
她们现在也不敢多问,娄雅隐约猜到一点,但她怕事实和自己想的有出入,还是不敢求证,只能等祁蔓和黎言之醒来。
她转头看祁蔓,侧脸看,没一块好的肌肤,青青紫紫,到处是刮伤的痕迹,露出的脖子也是伤痕累累,身上到底有多少伤口,不敢想象,那样的车速滚下来,人没死没残,也不知是感谢路上的雪太厚,还是说运气好,可再好,受伤是不可避免的,她这样拖刚醒的身体来看黎言之,娄雅一时无言,偏过头,偷偷眼红。
祁蔓问:“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醒?”
娄雅咽下难受回她:“还没说。”
黎言之伤势比较重,尤其是左腿,被卡在车门缝隙里,上救护车时骨头都翻出来了,不忍看,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祁蔓身体发软,她还是固执站着,陆乔说:“蔓蔓,我们先回病房。”
丁素也附和:“是啊蔓姐,你现在的身体也需要好好养着。”
祁蔓依旧固执站在窗户边,她指腹贴冰凉的玻璃上,手背打点滴的地方冒血,染红手背,陆乔于心不忍还是强硬道:“祁蔓!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我知道你难受,但你这样万一倒下,黎言之醒来就不难受?”
“你先照顾好自己,她醒来,你才能照顾她。”
祁蔓转头看她,似从混沌里清醒过来,那双无神的眼睛逐渐聚焦,有了光彩。
耳边有黎言之的声音:“起来。”
“不能蹲下,你现在不能蹲下,祁蔓你看着我,你看着我,你如果很累,就靠着我。”
靠着她,靠着她。
祁蔓瞬间泪崩,低头,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