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非茗白了初一一眼,言道:“当然是一起走啊,受了这么重的伤,丢在这里等死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初一言解释道:“按师姐你说的,绕紫已经二转,那南卿姑娘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了。我们现在是去不林山避难,师姐你还扯着南卿姑娘,不是反而又把她拽到危险中了吗?”
凌非茗拿朝凤笛怼了初一一下,斥道:“就你话多想得周全,懒得跟你解释,快来帮忙,一会非焉等急了骂人,全都怪在你头上。”
“啊好好好。”两年多的相处,初一也知道凌非茗是个长思远虑的人,既然她坚持要带南卿一起走,那就听她的便是。于是初一帮凌非茗将南卿扶起来,又小心殿后,和他们一起离开了牢狱房间。
南卿随凌非茗走着,与其说是凌非茗扶着她,不如说是她整个人都倚在了凌非茗身上。全身虚脱的感觉让她实在是举步维艰,但凌非茗的搀扶却是十分可靠坚定。
“为什么救我……”南卿微微侧目,得知田姑娘是天御宗的道师,她有些不敢与她相视。
“现在别说那么多。”凌非茗将南卿没有受伤的那边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以便南卿更好的借力。
“好。”南卿艰难的笑笑,报以感谢,便不在做声。
四人前前后后走出天牢大门来到院中,凌非焉先独自飞出院墙探了探四周动静。但见一切安全,便唤了其他人出来。初一与凌非茗一起将南卿架着,也跃出院子。待到四人来到马前,却突然发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
“怎么骑?”初一看向凌非焉,暗笑道:“不然把我的小黑让给南卿姑娘,我跟非焉凌尊你挤一挤?”
“不行。”还不等凌非焉开口,凌非茗先否决了初一的提议:“南卿锁骨肩膀受伤,拉不住缰绳。还是我与她同乘,你自己骑小黑罢。”
“哦。”初一悻悻走回乌云黑马边,左脚踩上马镫,用力翻身上马。谁知这样一个普通动作下来,她的脊背上竟突然一阵剧痛,瞬间四肢就像失了知觉一样完全不受控制,噗通一声跌到马下。
“非一?”凌非茗刚刚上马将虚弱的南卿揽在怀中。听见闷响回头瞧去,见初一正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尴尬万分拍着衣上尘土。询问道:“你还好吗?怎么连小黑都上不去啦?那里受伤了吗?”
初一本想说刚才背疼的厉害,但细细一感觉,背上的痛感却完全消失了。于是摆摆手道:“没,没事儿。可能是天快亮了马镫上占了露水有些湿滑。”她狐疑着再次抓住缰绳,这次倒是顺利的上了马。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刚才上马的动作太大,扯到了筋骨,这才落马出丑罢。
“没事便好,我们走吧。”凌非茗轻抖马缰,枣红马便稳稳迈开步子,奔行而去。
“非,非焉凌尊?”初一正要紧随而去,却发现凌非焉一直端坐在乌骓踏雪上直盯着她,于是问道:“有什么不对的么?”
凌非焉淡淡道:“我还想问你,有什么不对吗?”
初一摇头道:“没有什么不对啊。快走吧,你看非茗凌尊都跑那么远了。”
凌非焉又细细盯着初一看了须臾,终于也没再追问,只道:“走吧。”便纵马扬鞭而去。
第80章 【妙莲花殒】80
南卿在凌非茗的马上昏昏沉沉, 颠簸中感受到背上传来的体温。她很惊异这种感觉,似与堃山大火那一夜风木离用宽厚手掌将它环绕其中般安稳。天御宗的道师本是妖魔鬼三族的生死宿敌,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可与天御宗弟子同乘一骑。
她应该害怕吗?
不,当南卿真真切切的坐在了凌非茗的马背上,她发现自己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相反, 这么近距离的贴近凌非茗,她忽然觉得很紧张, 身后女道师给她的感觉, 像风木离宽厚的关爱,也像南镜玄的温柔。
不林山的夜色比苏南府中深沉得多,许是密林重重遮挡了天空,越入深处越是昏暗。三匹马还在奔行,初一渐渐落得稍远。她的视野有些恍惚, 只能靠着凌非焉的身影追寻方向。乌骓踏雪上,凌非焉的白莲青云袍霓裳翩翩,一盏轻纱帷帽轻挂背后,如瀑秀发轻轻舞动。初一能想象出她脸上略带凝重不苟言笑的神色, 愈显她的孤高冷傲。
“就在这吧, 再深了反而于我们不利。”凌非茗发现一处由两块山石错落而成的遮蔽之处,像山洞一样有穹顶却又两端通透。
凌非焉先下马,点了个火折先走进其中检视, 确定没有问题后便示意凌非茗进来。凌非茗将南卿扶着, 在靠近山洞另一端的出口处安顿下。等这一切都弄好了, 初一才刚刚赶到。她好像非常干渴, 下马走进洞中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举起从小黑身上拿下的水囊咕嘟嘟灌了几大口。
凌非茗见人已到齐,便将凌非焉和初一都唤到南卿面前,发问道:“南卿姑娘,你挨了我师妹一剑该清醒些了吧?陆念薇不是普通的傀儡,她已经被绕紫妖转了,只是一具没有意识不能自主的躯壳。即使她还残留着你们之间的记忆,那也只能被绕紫利用,成为让你上当的工具。知道刚才你替陆念薇挡下的一剑有多重要吗?那是降妖咒,降妖咒!若不是师妹收得及时,你早就飞灰湮灭了。现在好了,陆念薇没挨那一剑,反倒让绕紫捡个大便宜,死生逆转,跑去二次妖转了。”
“对不起……”南卿知道自己铸成大错,除了弱弱道歉外再不敢吭声。
凌非茗见南卿可怜,叹口气道:“行了,事已至此,也不需要你道歉。知道我们为什么大老远从西岭跑来苏南府,捉那两个上古花妖吗?”
南卿摇头。
凌非茗道:“就是因为陆念薇遣人来天御宗求救。说苏南府有两只花妖常年吸食人类血液精魄,还囚禁了她的朋友。既是上古花妖,天御宗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但是我们到苏南之后,发现事情好像远没这么简单。我猜你就是陆念薇口中那个被囚禁的朋友吧?”
南卿点头,一阵悲哀之情涌上心头。一月前陆念薇确与她说过不如请天御宗的人来收治萦朱和绕紫,这样便可将她解脱出来。当时她回应说:“若想收治萦朱绕紫的确非天御宗不可。”但她正要再说些为难不可之处时,陆念薇却突然被家中丫鬟叫走,说是亲家李家来人了,陆起元找不到陆念薇正在发脾气。陆念薇慌慌忙忙的走了,临出门只道:“改日见面接着说。”可这事儿后来也没了下文,因为陆念薇一回去就被关了禁闭,每天被二哥陆鲲或者家丁看着,闺房都走不出半步。
南卿没想到那竟是与陆念薇的最后一面,再见面时,两人已相隔阴阳。南卿更没想到,陆念薇自己都不能出门,却还差了人远赴天御宗求助,这一来一回的功夫,也是月余。看来陆念薇那日回去不久,便遣人去了。
凌非茗见南卿目光闪烁,脸上神情不定,似是陷入了回忆。但此时时间紧迫,她不得不打断南卿,言道:“我想你虽与萦朱绕紫同栖在梧桐楼,但应该不是与她们同路吧?否则前夜也不会担心我的安慰。现在我们要完成陆念薇的遗愿,想法将绕紫和萦朱全都收了,你不会再为她们挡剑了吧?”
南卿皱着眉,摇头道:“不会了,不敢再误上仙们的大事。”
凌非茗对南卿的回答很满意,终于又露出了笑容,言道:“现在便有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要不要把握一下?”
南卿诚恳道:“上仙尽管吩咐。”
凌非茗见南卿突然对她毕恭毕敬的样子,还有些不习惯,看了眼初一又对南卿笑道:“你怎么跟当年的非一一样,一口一个上仙的叫。不叫我田姑娘了?”
好像对凌非茗故意隐瞒身份有些小意见,南卿弱弱的回嘴道:“你又不是真的田姑娘。”
“哈哈哈~”凌非茗听了开怀而笑,言道:“先办了正事再与你详细介绍。你与萦朱绕紫一起生活千年,一定对她们的道法、妖元、弱点有所了解,我将你带到这儿来,就是想让你将这些告知于我。还有我始终不明白她们囚着你一个道法不深的小妖是为何故?所以你若真心相助于我,便将你所知的一切尽数讲给我听。”
南卿闻言,轻咬嘴唇,须臾开口道:“好,我便一切如实相告。”
南卿又从堃山那场大火说起,说起风木离,说起自己幻化为人,说起南镜玄。说了萦朱绕紫不杀她的目的,也说到了与陆念薇的情谊。但在这曲折哀伤的千年中,一个字眼却猛然牵动了凌非焉与凌非茗的注意。她们相互对视,都没想到萦朱和绕紫竟然在打夜幽石的主意。
凌非茗难得皱了眉,言道:“原来她们囚着你,是要将你献祭给夜幽石,好复活妖王风木离。而你为了让萦朱释放不知死活的琴仙人南镜玄,就这么随着她们喝了一千年的人血。”
南卿听了,低下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凌非茗。好在凌非茗那两句话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并非责问。不然,南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下去。
凌非茗思考了一番,终于有了些主意,开口言道:“陆念薇若是二次妖转,绕紫就等于多了一个灵魂容器。如果不彻底切断她们之间的联系,只怕到时绕紫将神识在两个身体上转来转去,我们拿她没有办法。不如我们就利用这个山洞,设下结界,将她或着陆念薇引入其中,来个瓮中捉鳖,再一一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