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御宗!” 凌非焉发话的同时,药童也看清了凌非焉的衣着,竟不由得连连退了几步,手中灯火也忽明忽暗的闪。听得出来,药童的声音里满是惶恐,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既是天御宗上仙到来,小的自当带路,快请。”
进得玉草园,药童在前引路,初一与凌非焉、凌非与随后而行。凌非茗只得这园中泥土清新,种植着许多药草。只因天色已晚,并不能立刻分辨出是什么药材。踏着圆石小路急急行进,许是火房药炉就在不远处,总有煎熬着的苦涩药香隐约飘至。
“非焉凌尊。“初一拽拽凌非焉的袍袖:“下山时明崖道尊嘱咐我们低调行事,你怎么一上来就照实直说了啊!”
凌非焉回道:“没时间与它周旋。”
“看把那药童吓的。”凌非茗眯着眼睛暗笑:“我都不知道咱们天御宗有这么可怕?”
“正途自是无畏,宵小么……”凌非焉话说一半。
“师妹看这药童可是宵小……”凌非茗把朝凤笛在手中转了转,不待凌非焉回答,心中已有答案。
说话间药童将初一、凌非焉和凌非茗引到山间一处小亭,三人定睛看去,亭中正醉卧着个年轻的公子,背对亭口,面朝山外。有小鬟两名,着青衣的为他摇着罗扇,着粉衣的为他轻叩腿脚。仅是伫立厅外,便被公子一身的酒气压过了方才药香。
见此情形,初一和凌非焉都心生厌恶,凌非茗却是若有所思。
“公子,公子。”药童近前去,低声呼唤:“有几位道家仙姑请见。”
“不见,不见,老子心烦着呢!不想见什么道家……”公子不耐烦的挥挥手,好像猛然想到什么,腾的起身转来:“仙姑?你说仙姑?!”
“是……天御……”
不等药童开口介绍完,李存便一跃而起奔到初一、凌非焉和凌非茗面前,鞠躬施礼:“哎呀呀,三位仙姑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初一与凌非焉没有答话,凌非茗则微笑回应道:“公子客气了。”
下午得了陆家小姐的噩耗,李存又是焦躁又是愤懑,尽管药童黄芪一再劝阻,却还是不管不顾的在半山小亭喝起闷酒。这时竟听说有仙姑寻上门来,顿时来了兴致。
“三位仙姑可是有什么疾症需要李某诊治?快请进亭来稍坐,待我为三位号脉查病。”李存见答话的女道师面露笑颜,竟装作请她进亭一般,色胆包天的想伸手去拉她手腕。结果只见一道绿光闪过,伸出去的手顿时疼痛不已:“哎哟!”
“还是公子先请。”果然是被凌非茗笑眯眯的用朝凤笛给打了回去。
初一随凌非茗、李存一起走进小亭,才发现他方才所看的景色的确醉人。李家玉草园身处不林山腰,这望尘小亭又建在一方妙处,周身置景考究,每块山石,每株花草也是精心点缀。门柱前两盏李字红灯笼轻轻摇曳,更让亭间风情影影绰绰,别有味道。再由亭中向山下极目而望,竟可尽览苏南府全貌。便是那妙莲湖,也如月下明镜般熠熠生辉。加之山间清宁,听不见苏南府尘俗喧嚣,只剩万家星火点点,流光溢彩的繁华美景。
初一身居西岭紫麓山两年余,此番光景自是看得心喜。但凌非焉的目光却是从见到李存那刻开始,便在他身上不停审视打量。
“师妹也进来吧,谁让他是陆家小姐的心上人呢。”凌非茗向不愿与李存同亭的凌非焉招招手,顺便小声嘀咕道: “今夜怕是要守着这酒色之徒以候绕紫了,还好有这番好景致为伴。”
“哼。”凌非焉冷哼一声走进亭去,却依然不愿坐下,只环抱着炎月剑依柱而站。
“仙姑说什么心上人?”这李存,别的没听清,心上人三字到听得真切。
把凌非茗弄得又好气又好笑,不耐烦的重复道:“我说李公子你是陆家小姐的心上人!”
“陆家小姐……”提到陆念薇,李存嘴巴瘪了瘪,露出些难过的样子:“别提了,本来下个月就可以将陆念薇娶过门来。谁知今天下午,陆家来人报信说她横死,真是可惜了念薇那般标致的美人儿。”
“李公子可是因此在这小亭之中醉酒消愁呢?”初一借机询问。
“怎能不愁,简直就痛啊!!“李存愤愤的拍拍石桌继续说道:“先父与陆家老爹因药结缘,本是挚友。几年前就给我和陆家小姐定了亲事。原本数月前我就该让她嫁过来的。怎料陆家小姐执意说要给亡母守孝满五年才肯过门。当时她娘去世四年多了,还剩不到半年的时间,我们两家便把婚期定在了今年八月。嘿!没想到这都到七月中了,那陆家小姐竟然被人害了性命!!”
“守孝?五年?”初一心下迟疑:“丧期不论婚嫁不是三年即可嘛?”
“对嘛!”李存继续道:“陆家老爹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据说陆家小姐执意要守满五年才肯出嫁,否则就要以死相逼。反正本公子也没所谓三年五年的,我身边也不缺女……咳咳……”
第71章 【妙莲花殒】71
“既不是三年丧期之内, 又有父母婚约,陆家小姐何须以死相逼推来脱婚期呢?”初一疑惑着,看向凌非茗。
凌非茗冲她微微摇头,虽然她也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情感这东西, 她毕竟也说不准。
“算了算了,仙姑们还是别谈这晦气之事了。不知今夜到访, 是哪位身体不适啊?让小生快给仙姑们看看。”李存伸出手, 又想去抓凌非茗的手腕了。
“我们哪有身体不适,我怕一会绕紫来了公子你身体不适。”说着,凌非茗也站了起来,走到凌非焉身边耳语:“还真是个负心汉,未婚妻尸骨未寒便在这儿调戏起我们了。”
“仙姑说什么负心汉?” 李存这回别的没听清, 负心汉三字又听得真切。
倒是那药童听到绕紫二字后,紧皱的眉头才略微舒缓了下,但很快又拧起一个疙瘩。
“不是负心汉。”凌非茗见眼见李存如此不堪的样子,猛然想起陆念薇倒在船上时紧握的右手, 不由得心中一阵黯然:“我是说你这风景真好看。”
“是啊, 是啊,良辰美景,再加有几位仙姑为伴, 真是快活, 妙哉!今夜……”李存本已半醉, 似乎还要说些什么, 却突然一头趴在桌上。
“你……?!”初一看向一旁垂手而立的药童。
“请三位上仙不要误会,我只是点了他的穴位。”药童先将青衣和粉衣的两个小鬟收做绿树叶和粉花瓣,纳入手中,才再次对初一、凌非焉和凌非茗郑重的拱手施礼道:“小灵黄芪,方才听二位上仙提到绕紫,斗胆一问,可是那专噬失意女子魂魄的上古花妖绕紫?”
“哟,一介灵子知道的还不少呢,正是那个绕紫。”凌非茗饶有兴致的示意药童讲下去。
“既如此,想必陆小姐是被绕紫选作了妖转的宿主,几位上仙今夜此来是为保护“负心人”李公子,以防花妖傀儡二次妖转的吧?”
“不,我们只是来阻止花妖傀儡二次妖转的。”凌非茗看了看躺倒的李存,真是一点保护他的念头都提不起来啊。
“小灵感谢几位上仙手下留情,保我道行。小灵愿将所知之事,如实相告。”
凌非茗见黄芪说的真切,点头应允道:“我看你个不是害人性命的恶妖,暂不会断了你的修行。只是上仙就不必叫了,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黄芪摇摇头道:“陆小姐与李公子有婚约不假,但那陆小姐的心上人,却未必是他。”
“不是他?!”初一心中一惊,凌非焉也下意识握紧了手中宝剑。
黄芪继续:“小灵在这不林山中潜修向道已有319年,从李家上一辈李天举在此修建玉草园种植药草,到李家独子李存出生,小灵都一一看在眼中。李家公子的身体天残有损,平日里很少走出庄园。他与陆家小姐的婚约,乃是两家父母所定。李公子也只在去年药王祭上,见过陆家小姐一面。我想,陆家小姐大概连李公子的样貌都未曾看清吧,又何谈是她的负心人呢。唉,说句不中听的话,那陆家小姐怕是早已心有所属,才一再推辞与李公子的婚约吧。”
“非焉!等等我!”
果然,黄芪话音刚落,凌非焉便立刻点起轻功,直奔玉草园外。初一和凌非茗也赶快随之而去。
三骑快马在夜色中沿下山之路绝尘而去。
苏南府繁华,可苏南府的官狱却不是什么好地方。南卿自打被从堂上收到监狱里,就焦焦躁躁的在巴掌大个小隔间里踱来踱去。到现在她依然无法相信陆念薇已经不在了,即使有赵捕头带来的噩耗、堂上看见的“证据”、悲痛难忍的陆起元,她依然觉得这一日内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南卿不断想起在苏南府县衙大堂上受审时的场景。
“大胆凶徒。“陈知府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象征性的拍了怕惊堂木以正威严。上午有衙役来报,称怀疑梧桐楼的南卿杀了人,赵捕头已将嫌犯缉拿归案,即刻便可升堂问审。
陈定儒一听,登时暗感兴奋。原来这陈知府本在京中当差,还与朝中重臣颇有些来往。怎奈自家亲信犯了些事,栽在监察御史陆鲲的手里,连累他丢了京官,谪贬苏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