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图巴尔低声问:“魇魔的同伙?”
初一摇头道:“魇魔都是单独行动,没有同伙。况且我们也没进入他的结界,不至于这么快就被发现。”
“那是什么来路?不然老子去抓几个来审审。”图巴尔脚下一顿,就要往暗巷里钻。
“图统领,别冲动。”凌非焉低声制止道:“许是我们穿着华贵,惹了毛贼,看看再说。”
“好,非焉凌尊说了算。”图巴尔又怒目圆瞪瞅了瞅暗处。说话的功夫,那暗处的人却已隐匿不见。图巴尔摇头道:“爷才去天御宗两年,巡城御史那老小子就玩忽职守成这样了?”
三人走着,凌非焉停下脚步。初一顺凌非焉视线方向望去,不远处乃是间酒肆。只见那酒肆面向街路,门楣上挂个粗木牌匾,题着“巷子深”三个字。门脸不大,只两扇木门。木门上挂着匹厚厚的棉布帘子,阻挡着街面寒气的入侵。有人开门时,便从屋内腾出些白色的蒸汽,给人一种小店内十分暖和的感觉。在这寒冬数九的季节,更让人忍不住想进去歇歇。
“非焉凌尊?”初一下意识抱紧怀中的炎月剑。
凌非焉微微眯着双目,盯着酒肆二楼窗外探出的酒旗,轻声道:“这酒肆店招无风而动,酒客迷蒙而入,浑噩而出,看似贫人买醉之处,却透着股魔障之气。若不是魇魔梦境阵眼所在,亦另有蹊跷。”
“嘿,真邪了门了。”图巴尔一听,盯着酒招看了片刻。果然时而寒风未起时,那酒招也微微摇晃着。看着看着,竟像只手臂在唤人入内畅饮大醉快活。图巴尔揉揉眼睛甩甩头,低声咒骂道:“妈的,险些勾了老子的魂。走!进去瞧瞧!”
凌非焉默默点头,图巴尔便一马当先掀开了小酒肆的门帘,推门而入。
“来啦!”酒肆小二听见门声响动,尚未转身便热情招呼起来。但回头一看却发现进门来的三人衣着华贵,面相生疏,不由一愣,随即小心翼翼问道:“几位是……?”
“喝酒!”图巴尔双目一瞪,正想找个位置坐下,却发现店堂内已是桌桌满员,只得又低嚷道:“愣着干什么,不想招待我们啊?快去给我家大小姐找个空桌子!”
“呃……开门做生意的,进门便是客,岂有不迎之礼。”小二搓搓手,客客气气道:“只是小店深居巷尾,时常来的都是熟客,又多是附近的穷街坊,还从没接待过您这般富态的客人呢。所以小的才一时错愕怠慢您几位了。”
小二讲得合理,图巴尔也不好再说什么。
初一听了嘴角微扬,开口道:“怪不得你这店名唤作巷子深,那我们更要尝尝你这儿的酒够不够香了?”
小二忙道:“别的不敢吹,这酒么,包您满意。”说着小二向四周看了看,又满脸歉意道:“不知您几位是否愿意稍等一下,眼下实在是没有空张的桌子。您看西边第三桌,那人叫刘二狗,他总来,我知道他就一壶的量。今儿他已经喝了一会儿了,壶里的酒不出三盅必然见底儿。等他一喝完,我马上把他送到门口,再给您几位把桌子抹得干净儿的,您看怎样?等候的时间,小的做主,白送您一盘爽口下酒菜!”
“什么?一盘下酒菜就想打发爷?!”图巴尔做出不满的样子,又看了一周小店,忽然发现这酒肆二楼虽无桌椅,却有一个小间儿。于是又蛮横问道:“小二,楼上那屋子可是个雅间儿?”
小二也往上看了一眼,为难道:“原本倒是……像我们这种粗鄙小店,主顾之间也都是些邻里,客人更喜欢叫些酒菜在厅堂里边喝边互相聊侃,很少有人会点雅间儿。”
“嗯……”图巴尔冷着脸,似以鼻孔看着小二,傲慢道:“那正好,今天爷就给我家小姐包下那间小屋了。”说着图巴尔便作势将凌非焉往二楼请。
小二一见,赶忙挡在前面,面露恐慌之色,阻拦道:“大爷,不行啊,不行!!”
第125章 【王府梦沉】125
“不行?”图巴尔粗眉一竖, 低喝道:“刚才还说来得都是客,没有不迎的道理。怎么现在就不让我们上去了!”
小二急忙解释道:“几位客官,那房间已经被人包下了。”
图巴尔看了一眼凌非焉,凌非焉亦示意他继续问下去。于是图巴尔又逼近一步,再问道:“什么人包的?多少钱?爷出双倍!”
小二听了, 脸色有些泛白,支支吾吾道:“小的, 小的其实也不知是什么人包下的。但是那人出手实在阔绰, 给了足足十两金子,说是要包那房间月余,我看他气度不凡,像是极有背景的。您说这皇城之内,天子脚下, 说不定就是哪个达官贵人低调出行,小的只是一介草民,实不敢惹。”说着小二望了望厅堂,忽然松口气, 忙道:“几位您看, 刘二狗喝完了,小的这就去给您收拾收拾桌子!”
初一凌与非焉、图巴尔相视一看,更是心生怀疑。
图巴尔诧异道:“十两黄金包这小店一间屋子?哪有什么达官贵人会上这儿来喝酒?除非是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方才图巴尔与小二讲话, 初一也在旁一直观察, 此刻她便说出自己所见, 与两人言道:“这小二虽神色稍差, 但目光尚且清澈,倒不像坏人。”
凌非焉点头又道:“月余正是大魇噬人心神之期,未免太过巧合。”
图巴尔象征性的撸了几下袖子,又向凌非焉询问道:“咱们怎么着?非焉凌尊,硬闯嘛?”
凌非焉摇摇头,言道:“不必大动干戈动,只要能上去确定一下屋内是否有魇魔结界就好了,反正我们也不是真的需要那间房子或者是一张桌子来坐下喝酒。”
“啊?不喝呀……”图巴尔悻悻嘟囔。
初一调侃道:“图巴尔,你不会真以为我们要在这儿喝酒吃肉吧?”
图巴尔撇了撇嘴,不爽道:“在天御宗吃了两年素,都快忘了肉什么味儿了!”
见图巴尔如此所言,凌非焉露出了不悦神态,初一赶忙低声制止道:“好了好了,待到三年之后,你重归安王府时再提酒肉之欲罢。”
凌非焉见初一所言并非完全是她所想,小声补充道:“你们两个,再休提天御宗和安王府。”
初一一怔,捂住嘴巴。
“图……”凌非焉张口,欲言又止。
图巴尔忙道:“叫我老图就行,嘿嘿。”
“老……图。”凌非焉道:“一会且给那小二二两银子,就说我们也不为难他,不去那间屋子喝酒了。只让他把那金主如何包下房间的情形与我们细说,再让我们进那屋中看一圈便可。若他仍然不愿……”
凌非焉顿住,看向初一,初一领悟道:“哈哈,我知道该怎么唬他。他若不愿,让我来说。”
打定主意,小二也已将那张桌子擦得干净,正要过来请她们。图巴尔便依凌非焉吩咐,掏出二两银子,向小二一丢,言道:“小子,这是我们家大小姐赏你的。大小姐心肠慈善不愿为难你。但是她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这钱,就当买你个口风,你且将包下雅间之人的来龙去脉与我家小姐详细说说。”
“哎呀,这赏钱太大了。您看,您也不上二楼了,小的拿这钱……实在是无功受禄啊。”小二嘴上说着,手上却是欢欢喜喜将二两银钱掂了掂,放进怀里。
初一瞥了一眼,推波助澜道:“就当给我们家小姐讲个故事解闷儿,逗得小姐开心,不就有功好受禄了。”
小二忙点头,将初一、凌非焉与图巴尔三人恭恭敬敬请到空桌上坐下,又端来壶温热的酒和一盘牛肉片,向三人道:“小的方才说送您三位一道下酒菜,这壶酒算小的孝敬三位的。”
图巴尔看着面前的美酒好肉,忍不住双目放光。凌非焉无奈,点点头也就默许了。究其根本,天御宗并未完全禁酒禁肉,甚至有些场合还需要些酒酿牲畜做祭祀之用。只是饮酒食肉毕竟于清修毕竟不利,所以天御宗上下除特殊之需,不倡酒肉,弟子们便也自觉不用,以致素食之习蔚然成风。况且图巴尔与汤沐笙一样,并非天御宗弟子,只要不做出有损天御宗名声之事,也无需以天御宗教条要求。
图巴尔得了允许,喜滋滋的将酒杯斟满。迫不及待一杯下肚,忍不住叫好。小二得了夸奖亦是高兴,又得了整整二两银子,便与三人娓娓道来。
“前些日刚入腊月,有天晚上客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小的打点好了厅堂,就坐在柜台后面等着刘二狗醒酒回家,便可打烊。那刘二狗呀,就是一壶的量,那天也不知是怎么走了狗屎运,在南市赌坊赢了点小钱,非要喝两壶。小的开店谋生,哪有有钱不赚的道理,我就给他拿了两壶,他喝呀喝呀就醉成摊烂泥了。我是左等右等,等到店里客人都走光了他也没醒。腊月里嘛,火又烧的暖,小的就在柜台后面打起了瞌睡。谁知道忽然有人进店来,一阵冷风吹得我一个激灵就醒了。醒了一看,面前站着个人。那人跟我说这一个月里要招待个朋友,但是不知朋友具体哪日进京,所以想包下楼上雅间儿,这一个月都不要再让别人进去。你说,我这小店雅间本来就没人用,现在有人要包,还是一个月,我当然高兴啊。谁知道更让人高兴的还在后面呢,我跟那人说包一个月没问题啊,但是要先交钱。就算一天六百文,三十天一万八千文,可是四两半金子呐。谁知那人竟然掏出两锭金灿灿的五两金元宝,跟我说,只要把这个房间给他留住一个月,这十两金元宝就是我的了。但若是被他知道我让别的客人进去喝了酒,绝对让我有命拿钱没命花。唉,虽然这位爷恐吓得挺吓人的,但也不是很难做到嘛,反正那房间平日里也不会有人点,我就应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