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邦不是帝国宣传中纯粹的无法之地,尽管物价高昂,但基本的文明秩序还在,对于一片满是暴徒的土地而言,□□的成本极其高昂,再加上帝国的封锁隔离,这一片穷山恶水没有沦为原始蛮荒者弱肉强食的乐土已是艰难。
他开始对这里的治理者感到好奇。
安全起见他还是花钱上了接驳车,买不起车票的人和虫只能步行前往中心城,港口至城区约莫两百公里,路上要是能搭到便车自是幸运,否则极寒和盗匪就能让这一路横尸满地。
车上的乘客大多前科累累,和他一样把自己裹得严丝合缝的大有人在,木凌终于毫不起眼,不由松了口气。
……
“诶,你在中心城…有虫接没?”
才安下心就有人来撩他,那人挤眉弄眼不停往他那蹭,直到大腿抵上刀尖,那人在银光闪烁的锋刃前讪讪退开:“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
“该问问,不该问的别问。”
甭管他说真说假,木凌都不想和他有丝毫瓜葛,这人初生牛犊毫无沉稳之色,他自己尚未稳定,还没有收跟班的打算。
“那我问该问的,诶你,之前犯的啥罪啊?”他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见木凌不理,他自顾自道:
“你猜我犯的啥事——肯定猜不到,我黑了秘港银行的主机,套了五百万虫晶,他们发A通缉令抓我呢!”
木凌这才瞥他一眼,秘港是帝国沟通南北的重要港口,富得流油,区区五百万虽不值一提,但城市银行的系统被攻破了就是奇耻大辱,这个A级通缉令不亏。
那人洋洋自得:“但还是比不上堂洛斯,诶你知道他吧?”
“你是什么?”木凌终于施舍他几个字。
那人来劲了:“亚雌,我是个亚雌,你呢?雌虫?不太像…也是亚雌?”
“人类。”
那人卡住了,感情吹这么半天人家可能都不知道他的丰功伟绩究竟是什么:“哦,我跟你说啊,秘港就是…”
“我知道。”木凌淡淡道:“我对虫族很有研究。”
但虫族对人类鲜有了解,基本认识止步于教科书中提到的一个孱弱种族,那人暗自观察木凌,觉得他和书里的描述不太一样。
“你不怕啊…一个人来这。”
“你不也是?”
“我城里有虫接我。”那人嘿嘿一声,伸出手:“认识一下,我叫卡恩。”
木凌把脸遮严实,慢悠悠地把手伸过去:“穆邻。”
卡恩握着他的手上下晃了晃:“很高兴认识你穆邻,你的手真好看。”
他握完没放开,反而举在眼前仔细端摩,还未来得及生出更多感慨,爪子被木凌反扣住使劲压下,卡恩连声哀嚎:“疼疼疼。”
“虫子不知道怎么握手吗?”
“知道知道,你怎么这么凶?”卡恩揉着手腕抱怨道:“我本来想说你要是没虫…人接,我可以带你一程。”
“这么好心?”木凌冷笑。
“你也不瞅瞅这满车的家伙,一看身上就有命案的,我们这种技术犯处于绝对的弱势,不联合起来等着被先/奸/后/杀吗?”他龇牙咧嘴:“那些可是雌虫,没有雄虫管束缺少精神稳定剂的雌虫,你是人类都不知道这些家伙的可怕,发起疯来…”
“我知道。”
作为帝国版图的奠定者,人类最忌惮的生物武器,雌虫拥有高达健猛的体格和超强的战斗意识,生性狡诈冷酷,战斗力极其彪悍。高级雌虫能外放虫甲,一只虫就是一辆机动性能极好的战车,常规冷热武器根本无法近身,在目前已知的所有生物中,雌虫拥有最完美的□□。
但这种完美兵器随着年岁增长会逐步走入狂化的危机之中,若不与雄虫结合接受雄虫的精神标记,大多数雌虫在三十五岁之前就会爆体而亡。
他们的性/欲和战斗欲望一样强烈,对繁殖的崇拜刻在每只雌虫基因里,他们既是战斗武器也是繁衍机器,大多数雌虫的一生蒙昧而短促,尤其是低级雌虫,更有惊人的折损率。
雄虫对雌虫的压制写在了生物链里面,平均活一只雄虫就可以活五到十只雌虫,高级雄虫可以支配更多雌虫,这种支配原以为是不可逆转的,直到发生了十年前那场震惊全国的血案。
帝国叛将堂洛斯反杀自己雄主,那是只才突破A级的雄虫,正值盛年,于情于理都不可能被自己的雌虫杀害。
然而事实已定,帝国发布最高通缉令的同时对此缄口不言,这似乎预示着建造于基因链之上的帝国基石出现了裂纹。
见到第一只雌虫的时候木凌刚到这世界,这具身体九岁。
他不知道雌虫的身份,只是主观觉得他相貌堂堂英气逼人,若还大权在握,他或许会委其以重任。
然壮士冲他匆匆行礼后便捂着肚子跑开,他以为他内急,结果脑子里叫系统的那玩意告诉他
壮士的产蛋期到了。
这仿佛一记闷雷打在木凌的天灵盖。
他知道这是一个虫族的世界,但依旧需要时间解构一下过去的三观。
第2章
木凌不欲与卡恩同行,下车的时候使了点伎俩甩了他,然后在堂洛斯大厦附近的一家旅店投宿。
旅店的门匾上歪歪斜斜写着“客来客店”几个大字,两开的门无法合实,北地的寒风呼呼往里窜,里面的装修和家具破旧不堪,即便如此大堂挂出的价格依旧让人瞠目结舌。老板还很得意,放言道住在这里除了生命安全以外,什么都不保障。
其实生命安全也不仰赖他,全亏隔壁就是堂洛斯的老巢,一般宵小不敢在这放肆。住这里的十有八九的心思都是在隔壁大厦里面找一份工作,既有大富大贵的可能,也有平安无虞的保证。
住宿再次吃掉木凌一大笔虫晶,生计难题被毫无遮拦地怼到面前,成了当务之急中的当务之急。
木凌来到同样布置的潦草的房间,里面还好有独立卫浴,他直奔镜子,在自己的模样面前端详片刻后皱眉。
系统问:“修改容貌很耗神的,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就把它当修行了。”
容貌是虫族精神力等级高低的显著标志。
木凌原本觉得这张脸和上辈子无甚差异,但年岁渐长精神力日渐凝厚,连他自己不经意往水中一撇都能瞅见眉梢眼尾不容忽视的惊心动魄,加上骨骼轮廓一日胜一日清晰,就算板着脸也压不住形貌的艳丽。
十二岁以后和旁人交谈,对方总会无端端地盯着他走神,这种情况多了就成为妨碍,开始令他烦躁。
说修改容貌其实只是夸张,不过是通过精神暗示和光影协调让容貌显得黯淡一些。
一个私逃出宫意图颠覆帝国的皇子,顶着这样醒目的脸四处招摇简直找死。
捣鼓到晚上,他看着镜子里那张平凡许多的脸终于满意,于是下楼用饭。
日暮时分,狡狯的老板把大堂变餐厅,还在中央搭了个简陋的台子供信息贩子讲故事、兜售消息,他则从中提成。
木凌下去发现大堂里人满为患,天各一方的语言汇聚一堂,吵闹中好歹还有秩序,没把行走的小路都给堵死。
台子上的信息贩子是人类,只有人类才有心思钻营取巧,挣这些不值一提的脑力钱,虫族无论雌雄都有各自的傲慢,向来都看不起靠嘴皮子谋生这种事情。
木凌点了最便宜的单人套餐,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观察。离他最近的这桌客人抱着一样的打算,不言不语静静看着大堂里的喧闹。
喧哗以中央舞台为中心向四周递减,木凌费心留神,他没有余资购买这地方的星网器,很多事情只能盲猜,不比眼瞎耳聋好上几分,信息贩子的出现解了燃眉之急。
他听到有关自己的消息——王室丢了个雄子。
惊讶于信息贩子消息灵通,他看见满座的虫、人都兴奋起来。嘲讽帝国王室的有,幸灾乐祸的不缺,好奇他下落的更多,接二连三的问题一股脑冒出来,他们迫不及待想知道皇子失踪的具体消息。
雄虫珍贵,高级雄虫更是稀缺,目前帝国注册在案的A级雄虫勉强过百,其中还有大半是后天晋级,S级雄虫只有十二只,都在帝国顶层任职。
高级雄虫的黄金血脉只有更高等级的雌虫能传承下来,A级雄虫只愿意与A级以上的雌虫配对,低级雌虫为奴为侍,通常无法诞下级别高的后嗣。
木凌出生就是A级雄虫,对精神力的使用日臻完善,这次行动筹谋已久行事隐蔽,哪里能给宫里的人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现在信息贩子吹的牛皮十成十是假的,他嗤笑一声,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旁边那桌有人移过来视线,问道:
“你笑什么?”
木凌看向那人,机缘巧合,他戴着和自己白天戴的同款兜帽,大半张脸隐在阴影里,露出线条利落的下巴。
他声音低沉悦耳,磁性柔滑,就像融融春水上细雨初发,夹岸嫩柳轻拂,叶儿芽儿诱发骚动,每个音节都催生绒暖的酥痒。
只凭声音就性感的无以复加的虫或人木凌没有碰到过,留了个神,目光落在他搭在桌面的手上,道:“人类对虫族的轶事如数家珍,虫族对人类近乎一无所知,不很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