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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死后大佬们抢着当我未亡人 (不是风动)


  相里飞卢说:“信。”
  “我知道是信,你在看什么?”
  容仪跟着他一起仰头,青黑天幕中挂着一轮上弦月,月光清透,他手里攒起了一小团火花,雨水碰到就蒸腾为滚烫的雾气,会发出“吱吱”的声响。
  他喜欢听这声音,于是指尖一勾一放,火花跟着时不时地喷出来一缕,将水汽凝干。
  “如今时节,本来只应让在天命前看见上弦月,如今还是午夜,而且有雨,说明天象反常,而且越往南,越反常。”相里飞卢淡淡地说。
  “天象反常,会怎么样?”容仪跟着问道。
  “姜国有史以来,月初上弦月的天象记录过三次,一次北关地震,一次干旱,一次鬼国入侵。”相里飞卢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会死人。”
  他收了罗盘。
  那罗盘是铜色的,泛着被人久以抚摸、使用的光泽,映照得他的双手更加白皙修长。
  他收了伞。
  容仪对死人不感兴趣,他像是对那把伞更有兴趣,不过看他走了,也没有多停留,而是跟着他回到车上:“你该给我梳毛了。”
  相里飞卢如今对他没有最初那几天那么排斥,但仍然是淡淡的,带着某种例行公事的冷漠。
  容仪化成凤凰,窝在他身上,相里飞卢就拿了一枚象牙梳,轻轻地给他梳理。
  凤凰的羽毛轻而柔软,不像普通的凡间鸟类,一旦羽毛长大,羽管发硬。
  凤凰的毛柔软得近似于某些幼崽的毛,很轻软舒服,赤金的颜色在光下星星点点闪着光芒,是一看就很暖和的颜色。
  这一刹那相里飞卢走了神,想到那个贯穿他半生的、重复的梦境:他坐在一个幽暗封闭的角落里,不清楚在干什么,不记得自己是谁,而他袖子里蹲着一只幼鸟,有着格外柔软的触感,乖顺而温和。
  他走了神,怀里的凤凰“啾”了一声,随后是少年人不满的声音:“你弄疼我了。”
  相里飞卢垂眼去看——他其实并没有用力,只是刚刚梳齿勾起了一片歪过来的短绒羽,不留神,直接把这一小片羽毛带了下来。
  凤凰娇气,他是知道的,他安静地说:“对不住。”
  容仪也不跟他计较,他瞅着相里飞卢那双翠绿的眼睛,忽而说:“我娘和你一样,虽然养凤凰养得很好,可是不太会梳毛。”
  相里飞卢的动作停了停,他不欲答话,可是容仪却叭叭地跟着说了下去:“在我出生之前,我娘是凤凰族里最好看的那只凤凰,从来不愁有人给她梳毛。后面我生出来了,我就成了最漂亮的凤凰,她总是跟我生气,但又不许别人给我梳毛,给我羽毛梳断了,她就会装着没这回事。”
  “其实虽然有点疼,但是也没有关系,因为我们是凤凰,有修复和重生的能力。你看,已经长好了。”
  容仪抬起翅膀要给他看,可是他自己已经找不到那根被梳断的羽毛了。
  相里飞卢停下了动作,垂下眼,注视着他,却见这凤凰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他说:“知道了,别找了,我继续给你梳。”
  容仪却不干,他团在他身前,歪歪扭扭弄了半晌,歪着脑袋去一根一根地找。
  相里飞卢也就静静地等着,任由他在自己怀中拱来拱去。
  夜已经很深了,车夫、随侍都睡了,外边只有细密的雨声,和容仪模糊的咕哝一起,响成某种恒长的频率。
  相里飞卢昨天就被这只凤凰折腾得一宿没睡,临行前又耗费了精力与元神做了佛塔结界,困意渐渐上涌,握着象牙梳的手也渐渐地松了。
  只是困倦中他也还在想,想着或许想回答这凤凰的话——既然从前也有人给他梳毛,也有至亲骨肉,那么何不爱人?
  何必与他纠缠到此。
  只是没问出口,问了或许也没什么作用。
  “我找到了!”
  他忽而听见少年人的话音,刹那从沉沉困倦中惊醒,有什么软软的东西,细碎地扫过他的脸颊。
  他一睁眼,怀里一沉,容仪的呼吸就贴到了他面前。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回了原身,少年人的模样,趴在他怀里,凑得极近,手指夹着一缕柔软乌黑的头发,得意洋洋地要展示给他看:那缕头发从中间被梳断了,现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
  马车狭小,相里飞卢靠侧边倚靠着,身边放着一卷书,书卷上带着檀香的气息。
  而容仪这次是真真切切地趴在了他怀里,他一低头就是他乌黑的头发、精巧的鼻梁与上挑的凤凰眼尾,长长的、漆黑的睫毛,底下的眼睛一派澄澈。
  还有原本他拎着扣在怀中,凤凰的翅根——现在是少年的腰背,细而莹润,软得不像话。


第7章
  这一刹那,相里飞卢的指尖如同着了火一样,滚烫僵硬。
  他下意识就要推开他,容仪却攀着他的领子不放,两只胳膊大大方方地圈住他的脖颈,俯身贴在他耳畔。
  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发丝和颈间:“你不要躲我,你替我梳毛,礼尚往来,我也替你梳一梳。从前我替那些人梳毛,他们都躲,可我们凤凰,也只给最亲最好的那个人梳毛。”
  他伸出手,细长白净地手指划过去,轻轻覆住相里飞卢的手,带来温凉暖意。
  相里飞卢下意识地要抽回手,却又听见容仪咕哝了一句:“你不让我用法术,可你又不肯听我的话。”
  这话听起来很平常,就像是少年人最普通的抱怨。
  相里飞卢抬眼注视容仪的神情,想起他在佛塔时见他第二面的做法,容仪用了一个定身术。
  容仪论法力,远在他之上,甚至远在孔雀大明王之上。
  他要做什么,他其实拦不住。
  容仪破他的囚神法决时,甚至没用法力,只是踏出门而已,凤凰火的业力已经可以让佛光笼罩之地充满焦枯。
  如今这凤凰显露出的乖巧的一切面目,都只因为他当他认养了自己。
  相里飞卢不说话,压抑着吐息,也不再动了。
  他浑身僵硬,苍翠的眼里弥漫着浓重的情绪,压抑起伏。
  而容仪浑然不觉,他仍然抱着他的肩膀,趴伏在他怀中,偏头侧颈,将下巴轻轻搁在他肩头,伸手去为他梳理头发。
  那是林间鸟儿们最常有的姿态,交颈缠绵,吐息温热。
  相里飞卢的头发很顺,很漂亮,原来在佛塔时束起来,配一个简单质朴的青玉弁,端肃而威仪,容仪的指尖勾来勾去,其实反而将他原本的头发弄乱了,青丝缠在白皙的指尖,间或扯不开,还弄断了几根。
  他心虚地收回手,抬眼看看相里飞卢,但那双翠绿的眸子里并不像是在生气,只有某些复杂而凝重的情绪,那对蝴蝶一样的睫毛,也和上一次一样剧烈地颤动了起来。
  容仪于是继续趴在他怀里,手缩回来,不再勾他的发,而是开始不怀好意地往相里飞卢胸前摸,安心地贴着他硬实宽厚的胸膛。
  “你很好,上一个养我的年轻人,我要与他梳毛,他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我不明白。被我梳毛是很可怕的事吗?”
  容仪高高兴兴赖在他怀里,继续回忆,“上上一个,他很会喂凤凰,见我第一面,剥了练实捣碎,伴着琼花玉露浆喂给我吃,我觉得很好吃,于是也给他喂,但是他也吓得连滚带爬跑了。我也不明白,我们反哺,也是做凤凰的礼仪……”
  相里飞卢没有答话,容仪还趴在他怀里,少年人地躯体一动不动久了,他渐渐也习惯了这种触感,僵硬的脊背慢慢软化。
  他想着,容仪所说的反哺,大概就是鸟儿间嘴对嘴喂食的那种喂法。
  “上神,有些事,莫强求。”
  容仪抬起眼,望见相里飞卢那双翠绿的眼已经镇定下来,恢复了平常的淡静。
  他问道:“什么叫强求?”
  是了,这凤凰也不知道,他是明行,从来没有让他觉得是强求的事,也从没遇到过强求不来的事。
  容仪又睡着了,依然是趴在他怀里的姿势。
  周围一片寂静,相里飞卢看着他乌黑的发顶,发顶中心有一个圆溜溜地璇儿,几撮压不下去的头发跟着翘了起来。
  他动了动,容仪就不满意地哼唧起来。
  这凤凰找不到窝,就干脆拿他当窝,手也紧紧地扒着他不放,怎么挣都没有办法。
  相里飞卢沉默片刻后,于是任由他睡在自己怀里,一手抱着他,一手轻而慢地伸出去,拿起旁边的佛经,垂眸诵读。
  早晨其他人陆续醒了,外边热闹起来,相里飞卢听见了车夫和随侍惊讶的声音,紧跟着有人低声来报:“大师,大师您醒着吗?”
  相里飞卢的位置本在正中,原来因为被容仪霸占了的缘故,只挪到侧边去,背后抵着窗。
  他怀里趴着一个人,没办法再回头开窗,于是低声说:“醒着,有什么事情,靠近说。”
  “大师,这恐怕要您自己下来看一看。”车夫的声音里都透着惶恐。
  相里飞卢闻言,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少年。
  容仪还死死地扒住他不放。相里飞卢此番神色也冷了下来,垂眼耐心去掰他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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