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心醉得不轻, 方才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被人拎起来, 正软绵无力地挣扎,就被摁在怀里。熟悉的山茶花香味猝然窜至面前, 嗅了满鼻。她将脸贴在他胸怀,蹭了几许香味,这才安定下来。
这味道唯折丹身上才有。
她看也未看,整个人放松地蜷在他怀里。
她仍闭着眼,娇软地说:“折丹在, 我不怕。”
折丹愣了一下,冷哼道:“你未曾睁眼看我,就这般笃定?假若是别的男子呢?”
他若没及时赶到,抱她的兴许就是白无常。这般猜想,他眉头不禁拧得更深。
“不想睁眼……”妙心忽然止了笑,嘟囔道:“睁眼便梦醒,醒来你就不会再抱我。”
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折丹问道:“醒来我为何不会抱你?”
妙心兀自呢喃:“梦里的你才会像以前那样温柔,对我也好。我不想醒来,醒来什么都没了,你也不好了。”
她虽因醉酒说得断断续续、语无伦次,折丹也大概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是在埋怨他对她不如往日那么好了。
他对这个指责颇有些费解。
除却最近因为不死城的兴建忙了些,但凡有空,他都会在岛上陪着妙心,目光恨不能时刻粘在她身上。
而每次出远门,他都会尽快赶回来,因为知道妙心会蹲在山谷的树下等他。
陆吾曾笑言:“妙心有时一等就是一整宿,活像只被遗弃的幼兽。”
他登时心疼不已,便直接与她说,叫她以后再也别等。怎料她气呼呼地瞪他:“以后你就算求我等,我也不会再等你!”
说罢,她跑回屋,两天没理他。
折丹不知所措,便问陆吾,陆吾说:“说多容易错多,仙尊往后还是少说点,默默陪着她就好。”
陆吾是一头没开过花的老铁树,男女心思都不曾有过,哪里能对症下药地给出建议。
而折丹这棵铁树也是第一次开花,也没经验,问错了人,还觉得有几分道理。他果真话少了许多,在妙心身旁只默默听,唯有她主动提问时,他才开口答两句。
不曾想,妙心的话也变得少了,甚至屡次躲避他,宁愿去大泽找皮皮虾玩耍,也不愿与他在岛上闲聊。
*
折丹前前后后寻思一番,该不会因为他话少了,她便觉得他冷淡了许多吧?
“为何觉得我对你不好了?”趁着醉酒的妙心仍有模糊的意识,他忙问道。
妙心嘟嘴控诉:“你不爱与我说话。”
果然因为他话少了。
只听她又说了句:“也不愿再陪我睡觉了。”
折丹听言,恍然发现自己才是造成她渐渐疏离的罪魁祸首。
他着实想狠狠敲自己这榆木脑袋!
起初,他自信地以为可以克制住对妙心的欲念,遂与她共枕一榻。可时日一久,才发现这堪称酷刑。尤其她晚上睡着后并不安分,时常不由自主地靠近他,钻入他怀中,有时更是伸腿将他腰身缠住。
面对她无意识的举止,他无奈又没辙,只好强迫自己念净心咒。可他并非无情无心的男人,怀中抱着的是自己心爱的女子,如何能面不改色心不慌地保持淡定?
正因如此煎熬,前些日与夏吾谈完事,他遂喝了几壶酒。
那晚他并没醉,只是借着酒劲想投怀送抱。
面对她主动靠近的双唇,他差点贴上去,想不顾一切地要了她,却被她怯怕的眼神给浇醒了。
实在担心自己终有一日会因抑制不住欲念而失控,他才不得不分房睡。
每晚独自躺在榻上,真正是说不出的孤寂,道不尽的怅然。
怎知此番忍耐,却造成她的误解。
“你希望我每晚陪着你吗?”折丹顺着话问道。
“希望啊。”妙心道:“一个人的被窝很凉,冷冷清清不太舒服。”
折丹此刻哪还有半分醋意,只懊恼这么长时间,竟没察觉出她的不安。
他收紧手臂,承诺道:“以后每晚都陪你睡,帮你暖被窝,不会再凉了。”
妙心笑了笑,含糊说了句:“还是做梦好。”便沉沉睡去。
这话听着着实心酸,原来她还以为在做梦。
折丹心里像针扎一样,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亲吻:“对不住,以后再不擅自做些害你难过的事。”
***
妙心睁开惺忪睡眼,面对眼前似一堵墙般宽大的胸膛,呆了好半会儿才清醒过来。
她吓得不轻,蹭地就坐起身。
直到看清躺在床上的男人,才然松口气,却又错愕不已:折丹怎会与我睡在一起?
她抬头环看四周,正是自己在方壶岛四方院所住的屋子。
妙心皱眉回想,她记得昨夜与龙瑶、白无常在船上喝酒,而后怎么回来的?
是白无常将她送回来的?
折丹为何躺在她床上,他不是与她分房了吗?
妙心正满腹疑问,视线不经意掠过他安静的睡颜。他呼吸很浅,睡得很沉,并没被她的动静惊扰。就这端详的工夫,注意力便被尽数夺去,哪还管他为何会躺在这里。
以往他们同床睡时,每日清晨,她睁眼醒来就能看见他的笑,就似这晨间明媚的朝阳,暖透她心间。
所以她不曾见过他的睡颜,这还是头一次。
她知道他是好看的,却鲜少有机会能肆无忌惮地瞧看他的脸——目光自他眉骨而下,在羽扇般的睫毛停驻了半会儿,又沿着挺拔的鼻子逐渐往下,落在他似桃瓣般的双唇。
玉容清佳,百看不腻。
妙心贪婪地在他脸上流连一遍又一遍。尤其这唇,一再捕获她的目光,蓦然想起那晚自己差点就亲上了……
刹那面羞耳热,不舍地别过眼。
视线虽移开了,心跳却没法控制,扑通扑通的,震得慌。
她捂着心口,手掌也能感觉到心跳正欢快地奔腾着,甚至连嘴角都抑制不住地微微上翘。
为何仅仅凝视他的唇瓣,就有一种啜过蜜露般的甜蜜滋味?
他分明是仙,却像迷惑人心的妖物,即便静静躺着也能扰乱她的神智。
妙心的视线再次不由自主地移去,她小心翼翼地唤道:“折丹?”
他睡得沉,并无回应。
她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凑在他面前,再轻声唤道:“折丹?”
他依然没有动静。
妙心按捺不住内心的牵引,越凑越近,目光都快贴在他唇上。
他们以往应该亲过嘴吧?但她完全不记得亲吻的感觉。
趁他尚熟睡,妙心壮了几分胆,缓缓往他脸上靠近。即便还没亲上,她的心跳已经急促不堪,就连呼吸也乱得一塌糊涂。
她闭着眼,终于怯怯地压了下去,四唇相贴。
一段零碎的记忆在她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是他们拥吻的画面,痴缠又火热。
那动情的喘息声似乎依稀在耳畔,就连他唇齿间的湿热和香甜,也能回味……
妙心试探地舔了舔,果真很甜,比岛上的树果还要甜,透入心窝一般。
忽而,她耳边莫名响起清脆的铃声。铃声欢快又雀跃,每响一次,她心中的渴求便壮大一分。
欲念太过迅猛,如同干涸许久的心田,亟需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浇灌。
妙心喘出一口热气,不行......她快受不住这扑腾乱蹦的心脏了!
她急忙撤离他的唇,正要撑起身。哪知一双大手搂住她的腰,猛地天旋地转,她猝然倒在床上。
“怎么不继续了?”将她困住的男人正戏谑地睇着她,嘴角勾着雀跃的弧度。
妙心两眼瞪得像受惊的小鹿:“你、你什么时候醒的?怎、怎么不吭声?”
折丹但笑不语。
早在她睁眼前,他便醒了。原本只是想看看她的反应,却惊喜得令他心花怒放。
想到方才大胆的举止,妙心羞得想抽身,可他高大的身子将她压得毫无挣脱的机会。
“我、我要起床,你移开先。”妙心磕磕巴巴,不敢看他。
折丹凝看她酡红似醉的娇颜,情不自禁伸手,拇指轻轻压在她红艳的唇瓣,目光刹那深沉几分。
妙心睫毛颤了颤,一口气滞在胸间。
“龙瑶为何说要带你去凡间找相公?是你提出的吗?”即便是情动难抑的时刻,他仍残留昨日的醋意,不问不安心。
“相公?”妙心不解地看着他:“相公是什么?”
听这回答,折丹放心地笑了笑:“花楼里有貌美如花的姑娘,象姑馆有花枝招展的相公。”
妙心摇头:“我不喜欢花枝招展的男子。”
“哦?”折丹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妙心几乎是瞬间陷入他幽深如潭的眸中,那里仿佛有缠人心弦的勾子,将她的目光一寸寸蛮横地拽进去。
她心里尚还有气,气他这些天的冷淡。遂拼命撑住摇摇欲坠的理智,箝口不说。
“说,我想听。”他缓缓压下身来,若有似无地贴在她唇边。
他的呼吸灼热发烫,渐渐烧去她理智。妙心咬着唇:“喜欢......白玉一般清润无暇的男子。”
“白玉般的男子吗?”折丹抿唇一笑,低头在她耳边继续诱哄:“比如呢?可有心仪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