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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龙勿用 (世间怀花客)


  房内已经收拾过了,去掉了之前的所有陈设,只在中央放了一张没有帐子的床。沈渊把萧艳放在上面,又喂下几口水。
  手触到她的脸颊,体温寒凉,血是冷的,不断出汗。
  “等会儿帮她把衣服换了,用温水擦一次身,不要压到皮下面的鳞。”沈渊对小童说,“这雨天湿气太重了,她会很难受。”
  小童点头:“好的。”
  有人敲门,沈渊拉开一条门缝,端进来一盆炭火,放到房间的角落,用来祛湿。
  蛇虽喜潮,但蜕皮前后过于脆弱,太潮的天气里皮肤会溃烂化脓,很难医治。萧艳这次蜕皮是要化蛟了,更不能出一点差错。
  “告诉汪濡了吗?”沈渊问。
  小童又点头:“萧姐姐动身之前就传信告知了。汪公子前日已经回过信,他在来的路上。”
  “行。”
  两条蛟为她护法,这蜕皮期大概是能挨过去。沈渊走前又叫了几声萧艳的名字,她只有一次有反应,其余都像听不见了。
  汪濡在这天傍晚前匆忙赶到,是趁着东南海沿岸的这场雨从漠北启程穿江而来的,到向晚楼时衣服被打湿了半身,脸色不像平日的温和,沉得让人害怕。
  他先去萧艳房里瞧了几眼她的状况,出来后又越过轩窗看天,下来到二楼找沈渊。
  雅座三面都开着窗,咸湿雨水泼向地板,在缝隙间晕开一片片水渍。沈渊靠在窗边,偏着头看向外面的云雨。
  汪濡走进来后拂衣在椅子上坐下,灌下一口冷茶,语气尽量平缓地说:“明天天亮前得把她安顿好,不然到时候蜕皮化了蛇身,必然要引来麻烦。”
  “今晚西郊院子能收拾出来。”沈渊回道。
  “好。”
  汪濡点头,接着,沉默片刻,又深深地吐息几口,抬头问:“为什么要让她来扬州?”
  下一句,他的语速明显变急变快了:“你明明知道扬州要下雨,这里又有龙。为什么?为什么不去坟海?”
  北溟以南,雪山之巅净澈干燥,有湖有水又有风,人迹不至,是难得的宝地,沈渊、汪濡甚至司泉,当初都是在坟海化蛟的。
  沈渊没有立刻回答,盯着窗外的湖面,盯了好久,久到汪濡以为他放弃回答了,他才很慢很轻地说:“我离不了扬州。”
  我得护着她化蛟,可我离不了扬州。
  他这话一说出口,汪濡就把原因猜透了八九分。
  干脆问:“因为那条龙?”
  沈渊这次没说话。没否认。
  汪濡憋着一口气,提醒他,“沈渊,下雨了。”
  “我知道。”
  “只有那条龙回去,海上的雨才会停。”
  “……我知道。”
  “你知道。”汪濡重复道,“那你到底是在等什么?”
  沈渊的肩膀动了动,仍不与汪濡对视,“没等什么”
  “……”汪濡目光复杂,望着他的侧影,半晌才移开眼,摇摇头,说:“你动心了。”
  空气寂静。只有雨声。
  真奇怪,沈渊活了一千多岁,只遇见过两条龙,却全栽在龙身上。这回轮到汪濡想不明白。沈渊他应该离龙那种生物远一点的,毕竟,那都是碰不得动不得更惹不得的主啊,怎么还动心了呢。
  百年前那场事故断送了沈渊的一生,他从此褪去所有色彩,变得僵硬而冷漠,这其中弯弯绕绕的债究竟该怎么算。
  可有一点汪濡是认了的。他叹了一口气,说:“哎,反正我也劝不动你。”
  “你不愿意,这雨淹了扬州,人、妖、蛇、蛟,你都可以不管。”这话里带了怨气,汪濡很少这样直接地对他表达情绪,“但你至少,也想想你自己。”


第24章
  沉默的间隙,汹汹大雨终于蓄足力气,洪水从河口奔上来,咆哮着击溃了湖边的石堤,轰然一声,浑浊的湖水冲上街道,排山倒海般向房屋撞来。
  顷刻间,对岸地势略低的闹市铺面被淹去大半,洪水涨到与脚腕同高。沈渊垂眼望下去,只见向晚楼阶前的石板路已经铺满了飘着水草的浊水,草在雨中四散飘零。
  街上看不见一个行人,千门万户门扉紧闭,风雨飘摇,灯火也飘摇。
  沈渊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场洪水。长江之上黑云压顶,暴雨狂击江面,江水如蛟,翻腾又跃起,倒扎入天,接着失重砸下,砸碎长长的土地,砸塌无数人的脊梁。
  昔日场景历历在目,他突然感觉两边的肩膀上像压了铅一样沉重,头晕目眩,差点站不稳往前栽。
  他是因为白则才离不开扬州,可为什么,人间烟火繁盛之地那么多,偏偏是扬州。
  原因总是很复杂,可说到底,都是为了赎罪啊。
  压迫自己,去偿还别人,偿还一个人间。
  身后哐当一声,汪濡猛地回头,看见沈渊手扶着墙直直跪在那,连忙冲上前,“怎么了?”
  一滴冷汗从沈渊的额头坠下来,滴落在潮湿的地板上。沈渊缓了几口气,摆摆手,说:“没事。”
  汪濡扶他站起来,用手背试探着量了一下额温,意料之外的滚烫。
  “怎么发烧了?”
  蛟是冷血动物,发烧实在是稀罕事,沈渊自己摸了摸脖子根发烫的地方,也吃了一惊。
  汪濡说:“去坐着,我去让人给你煎药。”
  他说完立刻转身去门外,沈渊本想拉住他说声不用,但突然间身体好像全垮了似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眼睁睁看着汪濡离开。
  祸不单行,这病来得太不是时候,仿佛是在照应这连天阴雨,照应紧随而至的无数祸端。
  药送上来的时候沈渊的头晕稍微缓解了一点,汪濡在一侧重提起萧艳,还有那个小河童。
  “奇怪的是这么重要的事,她为何一路上只带了一只还没开窍的河童?”汪濡一边关窗一边说,“难道京口没人了?”
  沈渊摇摇头,片刻后沉吟道:“前两月坟海才刚出了一只蛟,多少人眼热蠢蠢欲动?天道有命,往下几百年之内恐怕再出不了一个。往北那一带的蛇本就自持正统不服我管,她这次化蛟又是撞到枪口上,损他们的利益了,安全度过之前断不能声张。”
  汪濡听完后微微一顿,苦笑道:“是我让你们难做了。”
  “你知道就好。”沈渊瞥了他一眼,凉凉道。
  沈渊是那种多疑,但选择了相信就不会再多问的人。汪濡心想,其实他还是有很多地方没有变。
  “我也不知道保住司泉是不是个错误。”汪濡说,“但如果见死不救……我这辈子都会过不去。”
  沈渊拿起凉好的药喝下一小口,苦得皱起眉,又放下,问:“你们以前认识?”
  汪濡叹了一口气,“算是认识吧。”
  “在漠北?”
  “不是。是在东北。”汪濡轻声说,抬起头看向天花板,“算起来都过去快两百年了。”
  两百年光阴如流水,人间代谢已几度轮转。对汪濡来说,他要活的日子还很长,故也不会刻意去记忆某一年某一月某一天发生了什么,可不知怎么的,那个冬日隐匿了身形藏在他的脑海深处,一经刺激,便如字浮出。
  大兴安岭大雪封山,白茫茫的树原里,他见到一只刚化形的花斑蛇,矮矮小小一个,傻呆呆地站在那,差点冻死在雪里。
  他把他送下山,告诉他,化了形,就要去人间。
  花斑小蛇懵懂地点点头,十分犹豫地,转身走入了冬日荒凉的街道。
  汪濡至今还在后悔,当时自己还太年轻,以为妖在人间,就要学会与人共处,却因此酿成大错。
  人间本是人的人间,他们这些妖,终究是异类。
  沈渊听出他语气的不对劲,便没有接话,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窗隔绝了雨,雨声小了很多,静下来时,沈渊放耳去听,可以很清楚地听见楼下那尊滴漏计时的声音,滴答、滴答。
  一旁的药凉了,他没再喝,头晕的感觉又漫上来,就靠数水声提神。滴答滴答,不知道数到第几下,楼梯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他猛地睁开眼。
  汪濡也转过身,看向门口。
  那跑上来的伙计身上的蓑衣还没脱,正往下滴水,气都没喘匀就扶着门框喊:“沈爷,西郊院子收拾好了——”
  沈渊立刻站起来往外走,边迈步边吩咐:“备马车,立刻动身。”
  伙计气喘吁吁地回道:“备好了,都在楼下等着。”
  沈渊点头,说了一声好,疾步上楼。汪濡跟在他后面,又回头对伙计补了一句:“不必叫人了,只留一个赶车的,我和沈爷去就行。”
  伙计不敢多言,带着话跑下楼去安排。沈渊和汪濡则径直向四楼萧艳的房间去,在门口撞上了刚好出来的小河童。
  “怎么了?”沈渊皱着眉问。
  小童面无表情又乖顺地回道:“萧姐姐不大好,一直喊疼。”
  “不好!”汪濡焦急道,“皮要破了!”
  沈渊立马踹开门,冲到床前,只见萧艳已全身是鳞,脚尖化作了一截蛇尾,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
  他摸了一下她的手,冰冰凉凉的,是蛇的触感。
  “萧艳。”沈渊叫她,“听得见我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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