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空空荡荡,方才逃进来的那群玄兽已经不见踪影。
六翼神领主环顾四周,眉心渐渐蹙起,缓慢地走进殿去,其他六翼神颤巍巍地跟在他身后,其中就有先前被越凉击飞的三只。
领主走得越来越深,他的蹄足踩在一根藤蔓上,忽然,这根藤蔓动起来裂出地面,以迅雷之势朝他袭来!
他下意识挥叉抵挡,只听铛的一声,藤蔓弹飞,竟发出金石般的脆音。
更多花藤朝他袭来,跟在他身后的六翼神顿时落荒而逃,以被先前被击飞的三只为首,旋风般飞逃出神殿,转瞬便没了影。
六翼神领主惊怒,咆哮着反抗,不曾想花藤竟越缠越多,每一枝都粗壮无比,仿佛有人操纵般迅速捆住他的手和蹄足,不一会儿便令他失去反抗能力。
领主成了困兽,立刻在胸腔内以灵流凝聚邪火,企图来个鱼死网破,一根花藤却早一步发现了他的企图,化成利剑之势直刺他的胸膛。
噗!
六翼神领主的竖瞳瞬间收缩,那花藤刺入他的胸膛却并未造成任何伤痕,却是直直没了进去,融化成一股赤金色的灵流,转瞬遍布四肢百骸,结成一个巨大封印将他体内灵流压制住。
现在他变成了一头没有灵力的妖兽,除开蛮力,再构不成威胁。
六翼神领主正拼命挣扎,一团黑影忽然跳至他身前,蹲在巨大的藤蔓上同他对视,“就是你要吃我的小辈们?”
他抬头一看,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生物,除了头上长着长而黑的毛发,身体其他部位的皮肤裸.露着,被发色衬得极白皙,眉目英朗。
这个生物还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同只裹了一块皮毛的自己比起来,厚实得像茧里的蚕。
六翼神领主嘶哑地开口,嗓音好似在火里滚过一般,“你是谁?”
越凉微微挑眉,“你会说话?”
六翼神领主瞪着他,竖瞳里充满愤怒和耻辱。
越凉又说:“会说话就好办了,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放你走。”
对方问:“什么?”
越凉说:“你回去,带着你的族人们离开这里,并且立天地誓,发誓绝不伤害任何一只玄武,怎么样?”
他只听对方回敬了自己一声吼:“不可能!”
于是耸耸肩,道:“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把你带回去。”
他随手一抓六翼神领主的红角,逼迫他仰头看着自己,“你知道人族对待捕食者的做法吗?他们会割下捕食者的头挂在村子口,这样就没有其他捕食者敢来了。手段虽狠,却能存活,你觉得呢?”
六翼神领主顿时愣住了,完全没有料到昔日任人宰割的玄武族会突然变得这么凶猛,嘴张了几下,“你、你们做不到的,你们没有灵力,只是一群四脚兽类而已。”
“那你就看着吧,你现在也没有灵力,你也只是一只四脚动物。”
越凉从花藤上跳下来,稳稳落地,心情颇好。
舜苍小步跑了过来,问道:“祖神,这个六翼神怎么处理?”
越凉掸掸袖子:“先留着,他已经没有灵力,又被捆好了,暂时不构成威胁……”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白光一闪,越凉人形的身影不见了。
舜苍震惊地看着,原先祖神站着的地面上出现了一只白色小玄兽,白里又透着一点淡淡的蓝紫,龙角断了一边。
这只玄兽没有龟甲,背脊处生着一溜儿的白色龙鬃,他于是惊呆了,磕巴着问:“祖、祖神,您……?”
“唔,灵流又用光了,维持不了人形而已。”
“您、您的壳?”
越凉看了看自己,倒没有多吃惊,抬起后爪挠挠耳朵,“末世的时候扔出去挡天罚了,应该早就被劈成粉碎了吧。”
不只玄兽,只要是长着壳的龙龟一系,壳几乎是使这只兽在大荒恶劣环境中存活的必备条件。
舜苍着急着祖神没有壳,出了神殿后该怎么办,以后遇上风暴呢?大雪呢?
越凉倒是比他淡定多了,拍拍小辈的壳,“不必担心我,我连末世都挺过来了。现在先处理这只大鸟人……你之前说,我们呆着的这座山,会在多久后升高?”
舜苍说:“两天之后,这座山会升高入云霄,所以我们得赶在那之前前下山,回到族群里。”
“我记得你说,玄兽们上山来,是为了采花,顺便试一下能不能唤醒我们,是吧?”
危机解除,玄兽们已经开始忙绿起来,采下花藤上的凌霄花,就地取材,以巨大的蒲叶包起,又用花藤捆扎,一次能捆一大包,比玄兽们自身的体型还大。
越凉蹲坐在石棺边缘,看着那些硕大的叶包,又看看仍被花藤捆在高处的六翼神领主,最后,目光落在石棺里,契夫太炀平静的睡颜。
他中肯地说:“嗯……我们的行李,可能有点多。”
作者有话要说: 越凉:亲一个
太炀:啾
第3章 出山咯
越凉趴在石棺狭长的边缘上,好奇地看一只玄兽采下许多凌霄花,搬运到大殿中央,有另外几只玄兽在那里忙活着,将堆成小山的花朵都打包好。
在他的记忆中,玄兽从来没有在兽形时用后腿站立过,因为没有必要。前世的玄武即便天资最差劣,也都能变化出人形,人形用起来比兽形方便,这是三界共识。
他眯起眼,盯住一只玄兽仔细看,很快便看到对方的灵体,里面飘荡着微薄的灵流,少得甚至比不上前世的人族。
灵流稀薄导致这些小辈们无法变出人形,倒是好理解。越凉没想到的是,玄兽们居然学会了只用后腿走路,如此一来便能腾出两只短胖的前爪干活儿。
他的目光跟随那只搬运花朵的玄兽,看到对方走路的时候将前爪揣在身前,龙尾微微翘起,两条后腿走得倒挺快,像个弓着背的小老头儿。
他以爪托起腮,尾巴一甩一甩,同对方搭话,“舜苍,你们采这些花,用来做什么?”
“祖神有所不知,如今能找到的食物太少,大多都不含灵流,我们只能吃这些花。”舜苍将采摘完的翠绿花藤整齐码放,逐渐就形成柔软的一堆,“承蒙先祖厚爱,花中凝聚有灵流,我们才得以幸存至今。”
越凉缓缓翻身,滚下石棺边缘,掉进那堆柔软的花藤里,发出噗的一声,把舜苍吓了一跳。
他从藤蔓间抬起头,头上还顶着一片翠绿的叶子,“这么多花,大家怎么运回去?”
舜苍恭敬地说:“祖神放心,大家自有办法。”
越凉还以为他说的‘自有办法’,是指运用一些巧妙的工具,比如木轮,绳索。毕竟要带的东西实在太多,而玄兽们只有犬类大小,看起来就很柔弱。
完全没想到玄兽们直接用背的,简单粗暴,排成一条长队缓缓前进,小身影完全淹没在蒲叶包的阴影下,有点像放大版的蚂蚁搬家。
六只玄兽挖坑钻到石棺底下,一齐动作,以龟甲驮起,将祖宗们连人带棺直接扛走。
越凉坐在石棺边缘,看着玄兽们沿山路浩浩荡荡蜿蜒而下的一排小身影,有一种自己是山大王的错觉。
整座山笼罩在夜的漆黑中,山高入云,月亮仿佛近在咫尺,皎洁的光照得山间小道一片敞亮。
每一个被玄兽驮着的巨大叶包都好像一座移动孤岛,舜苍在上面跳跃着,往返于队首和队尾,确保没有玄兽掉队。
越凉受到启发,学着他的动作,跳过两个叶包,跳到六翼神身上。
六翼神被粗壮的藤蔓捆成了一颗球,由四只玄兽驮着,只剩头在外面。他仔细察看过六翼神体内的封印,确定没有问题,于是坐在六翼神身上,试图与对方攀谈,“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他从六翼神猩红的竖瞳里看到了愤怒和蔑视,过了一会儿,听到对方嘶哑的回答。
“老鳖,待吾自由了,一定会吃掉你。”
越凉啧啧道:“我所见证过的那个时代,人族喜欢叫我‘老王八’,你若有幸见到他们,应当会有很多共同语言。”
他说罢,用爪子戳戳六翼神的黑色的羊鼻子,锲而不舍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六翼神瞪了他一会儿,说:“阿撒兹勒。”
阿撒兹勒看到坐在他身上的这只玄兽瞪了瞪眼,虽然对方此时是兽形,没有眉毛,他却无端觉得这老鳖挑了挑眉,完全是一副张扬的欠揍嘴脸。
越凉哟了一声,说:“我所认识上一个叫‘阿撒兹勒’的,被白虎族用玄雷劈死了。你们西神族还是这么喜欢一大群人用同一个名字。”
阿撒兹勒瞪着对方,不说话。
越凉不再跟他闲扯,直切正题,“你们为什么吃玄武?天地有法,不可涂炭有智之灵,别告诉我你们先祖没有流传过这条训诫。”
一个肆意妄杀的族群,终究会至陨堕。
阿撒兹勒看着他:“吾族只能吃灵体,不吃就会死。”
越凉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摇摇头,“好吧,是我在文明世界待久了,刚死回来,忘了物种平等不适用于大荒。”
他又戳戳阿撒兹勒的羊鼻子,“现在你落到我们手里了,最好配合一点。我不会杀你,但也不想这么快就放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