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黄泉路上一定拉上你!速速招来!”
“告诉你也无妨,”锦春脸颊在地上摩擦出几道血痕,显得他更加狰狞,与白天见到的翩翩公子大相径庭,“我们要找一样东西,一样属于绎国的宝物。北朔蛮族,天生强盗,总有一天会被上天惩罚!”
戎策已经猜到,他们这一番举动,最终的目的是一个铜像,而十有八九真正的目标,是戎策从黄泉带回来的那块铁疙瘩。南绎极有可能知道那铁疙瘩到底是何物,所以他们才会猜测北朔将它放在了阳气最旺盛的帝泽书院——而事实上,戎策差点就把它拿来垫桌脚。
“你们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为何会说那是南绎的东西?”
“哈哈哈,一群傻瓜。”锦春的眼中多了几分不屑。
戎策见他不准备说出实情,便换了个问题:“如何招来大公主游魂?”
“如何?当然是挖了她的坟!”锦春说完随即放声大笑,戎策拎着他的后颈狠狠砸在地上,瞬间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锦春笑得声音带了一丝沙哑,嘴角流出鲜红的血液:“她长得真漂亮啊,可惜了,死得那么惨,脖子上的刀痕那么深!”
戎策被彻底激怒站起身,一脚踹在他腰上,血刺顶住他后心:“闭嘴!”
锦春听得出他声音中的颤抖,越发疯狂,说道:“你对她这么上心?果然,伏灵司就是北朔皇室的走狗!不,连一条狗都不如!”
戎策手中的刀在空中闪过一道银色的影子。
第48章 逃避
杨幼清看到了蹲在树下的戎策,他怀里抱着染血的血刺刀,头颅低垂,像是在等他师父。杨幼清叹了口气,继续向前,忽然见到林中空地里,赫然躺着锦春的尸体。他愣了片刻,疾步走向戎策,拎着他领子将他拽起来。
戎策瞬间意识到杨幼清此举何意,奋力挣扎起来:“老师!人不是我杀的!”
苏涣看了一眼尸体上的伤口,胸口偏右侧有一道狭窄的伤痕,及其像是血刺。他沉默了,此时若是给师兄帮腔,怕是自身难保。杨幼清的怒气已然浮于眉眼,苏涣入伏灵司一个月,从未见过师父这样生气。
“戎策,你记不记得,我给你血刺那天说过,它不能背负人命。伏灵司,斩鬼不杀人,刑部、大理寺会接手这件案子,需要你逞什么能?啊?”杨幼清朝着戎策膝盖窝狠狠踹过去,戎策一个踉跄跪在地上,面前就是锦春的尸体,白色的帝泽校服上有至少十处刀伤。
戎策颤抖着,这样的怒火他承接过,在刚入师门的时候,杨幼清告诉他伏灵司不杀活人的时候。
“老师,你信我,信我!”
“老师!”戎策话音未落,脑袋被杨幼清按到了锦春的尸体上,鼻腔里瞬间都是血腥的味道。那血肉外翻的伤口距离戎策的脑袋只剩下一指的距离,双眼甚至不能聚焦去看。
杨幼清气得双手握紧了戎策的脖子和胳膊,逼着他和这具尸体紧紧贴在一处:“戎策,你进来愈发无法无天了。你伤人,我罚你静跪罚你抄书,你杀人,我想我没什么可以罚的了。”
“您凭什么赶我走!”戎策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剧烈挣扎着,“不是我杀的!方才他说有支援,果然来了一个黑衣人,可是他的目标不是我,而是直接杀了锦春!锦春丝毫没有防备才会被他砍了这么多刀!”
杨幼清冷笑一声:“我们从三条路包抄上来,没有见到任何不速之客。”
“他轻功很好!是真的!一定是明晞府觉得锦春暴露,想要清理门户!丢车保帅!”
“我认不出血刺刀的伤痕?刀伤血迹如何解释?”
“他那把刀,不,更像是匕首,模样与血刺十分相似!用刀套路也相似,我们过招,血刺上是刺客的血!您想想,锦春已经是弃子,随时可能透露情报,明晞府下杀手不足为奇!”
杨幼清眯起了眼睛,说道:“好一番辩解,戎千户真是思维活跃。”
“老师,您信我,我从来不对您说假话的。”戎策说话间嗓音已经沙哑,被杨幼清拽着后脑勺站起来的时候膝盖都在颤抖。他被迫仰着头望向师父,说道:“您罚我什么都好,别赶我走。”
“哭哭唧唧像什么样子!”杨幼清对锦春的死因有所疑虑,而且戎策真的不敢对他撒谎,“师弟在旁边看着,不嫌丢人。”
戎策明了,这是师父肯退一步的意思。他急忙站直了身子,说道:“我会继续查的,您给我个机会。”
“战文翰会跟进,”杨幼清松了手,问道,“这些伤有没有你造成的,你有没有想过杀他。”
戎策一愣,杨幼清的威严像是压在他身上的一座大山一般,逼着他点头——他是真的动过杀心。随即他挨了杨幼清一脚,退后两步摔倒在地,忍不住喊道:“老师!”
“你活该。”
廷争进门就给曾皓跪下了,曾皓拦也拦不住,扶也扶不起来。末了无奈说道:“锦春是明晞府堂主这件事,大家都没料到,他招鬼骚扰师长、同窗,也自然是明晞府的主意,我不会怪你的。”
“可始终,明晞府是燕王府所管辖,”廷争低着头,难得的神情严肃,“王爷,此事一出,你在北朔的境地会更加艰难,皇室那边也会有风言风语,你得挺住。”
曾皓摇头:“挺住如何,没挺住又如何?我无心参与夺嫡之争,这件事情,我只会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参与,北朔如何调查、如何惩罚,那是他们的自由。左右都是我带来的人作恶,扰乱了书院的安宁,我甘愿受罚。”
“王爷……”
“不必说了,你这几日避避风头,毕竟此事,”曾皓想说和你无关,但是他还是有几分疑虑,便换了个试探的口气问道,“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你对明晞府真的是毫无了解?”
廷争抬头,不知何时这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都对他起了疑心:“王爷,明晞府是明晞府,燕王府是燕王府,我是我。”
“如此便好。你先出去吧。”
廷争道安,走出门去。他站在廊下,望着骄阳和飘逸的流云,挺起身板惬意地舒展筋骨,长长舒了一口气。
叶亭在福鼎居见到孔珧的时候,热情地走过去问好。已经落座的白树生和张裕来仿佛捕捉到了什么新闻,赶紧拉出椅子来请她坐过来,添茶倒水。
张裕来用胳膊肘顶了顶孔珧,低声揶揄:“攀上高枝了?”
“去,”孔珧压低声音回了一句,然后将叶亭喜欢吃的蝴蝶酥摆到离她近的地方,说道,“殿下,尝一尝福鼎居的点心,比他们家的包子做的更好。因为用了果木烤制,带着天然的香味。”
张裕来和白树生对望一眼,悄么声地将椅子往桌子另一边挪。
叶亭夹了一块点心,环望四周问道:“你们戎千户呢?”
“千户大人,”孔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原本想要夹给叶亭的一块山楂糕最终放入了自己碟中,“他犯了错,被监察大人关在伏灵司面壁思过。”
白树生补充道:“这次是真的惹了监察大人了,估计十天半个月都得在水深火热中度过。老张,挪挪地,蒸锅要上来了。”
叶亭歪着头看向白树生,忽然道:“我是不是前几日见过你,上个月底在娇雀绸缎庄?”
“嗯?”白树生嘴里叼着半根虎皮凤爪,毫无形象抬起头来,一脸茫然。等他把鸡爪吃完吐了骨头,才继续道:“不瞒殿下,我有点毛病,经常会失忆,别见怪。来尝尝这个煎酿三宝,特别入味。”
叶亭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但是她清楚记得,就是白树生在跟她聊天后的那一晚,她见到了大姐的游魂。虽然两件事极有可能是巧合,但叶亭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白树生身上有秘密。
刑部的卷宗抄了一份给伏灵司,杨幼清接到之后翻来覆去看了许久,而后轻轻放到一边。战文翰给他递了卷宗后就没听见监察大人说一句话,此时站在书房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颇为为难。
杨幼清终于开口:“你看呢?”
“戎千户有前科。”言简意赅。杨幼清知道他的意思,戎策上过战场,死在他手里的敌人不计其数,不多锦春这一个。不过他还没说话,战文翰又开口:“但光明磊落。”
不错,自从杨幼清把戎策关柴房让他面壁思过之后,不少下属,归戎策管的还是不归戎策管的都来求情。平常也是这波人来投诉戎策苛责下属,关键时候倒是一个两个很讲义气,替他说好话。
但归根结底是因为讲义气的是戎策。平日里骂一句踹一脚那是小事,打起架来戎策从来不放弃任何一个。杨幼清也说过戎策心里有可笑的正义感,只是这份正义感会不会让他对锦春下狠手,倒难说。
按理说不会,但如果锦春招惹了戎策,后者很有可能会被激怒。不过杨幼清想不到他们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暂且信了戎策不会杀人:“好,这件案子结了,你派人去帝泽书院和十一王爷交代一下。”
“大人,”战文翰罕见地主动提问,“您不觉得抓到锦春有些太轻易了吗?他们之前制造不在场的证据,误导我们寻找入魔者,做许多迷惑的举动,唯独最后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