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红毛看着窗外叫了两声，接着两只怪物破窗飞了出去。
玻璃震碎了，发出刺耳的哗啦声，玻璃碴溅到了方鸿身上，他恍然回神，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遭遇了什么。
手指不受控制地发出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兴奋感，是那种高昂的无法压制的感觉。
最近生活得太平静，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刺激了。
他竟然见鬼了！
方鸿迅速转头看向窗外，雨已经停了，怪异的声音也消失了，四下一片黑暗。
远处路灯闪烁出朦胧的光亮，一尾蓝黑羽毛在光下轻柔地飘荡……
方鸿怔住了，注视着蓝羽，忽然想到那两只怪物要找的难道是它？
“先生！先生！”
肩膀传来拍打，感觉到危险逼近，方鸿本能地举起笔刀，但随即眼前恍惚起来。
景物变得模糊，肩膀的拍打反而更重了，为了看清楚，他猛地睁开眼睛。
昏暗的空间消失了，车内灯光很亮，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睛。
司机站在他面前，大概没看到他手里的笔刀，说：“到终点站了，该下车了。”
司机是普通人，至少是个正常人，方鸿趁他不注意，将笔刀藏到了掌心，随口应和道：“到了？”
“可不是到了嘛，你睡得可真香，我还以为车上没人了，你没坐过站吧？”
答案当然是坐过了，方鸿笑笑说：“没事。”
“那就赶紧下车吧，我也要下班了。”
司机说完离开了，方鸿托了托歪掉的眼镜，转头看车窗，车窗完好无损，原来刚才都是在做梦。
他有些失落，自嘲地笑笑，站起来正准备下车，地上的笔帽映入眼帘。
一瞬间，他的笑容僵住了。
方鸿摊开掌心，灯光下，笔刀刀刃上的血迹异常清晰，在默默提醒他刚才那不是做梦，是真正发生过的经历……
第六章
方鸿从站口出来，时间已经过半夜了，周围僻静又昏暗，他左右看看，不确定这是哪里，想要叫车，看看瘪瘪的钱包，便打消了念头。
往前走了一会儿，脸颊上传来凉意，天空居然又开始飘雨点了，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在雨中步行回家时，身后传来叫声。
“方鸿哥！方鸿哥！”
方鸿转头一看，不远处多出了一朵小黄花，黄花在雨中一跳一跳的，没多久跳到了他面前，却是把乳黄色的雨伞。
打伞的是小玖，他把伞举到方鸿头上，问：“你的伞呢？”
“伞？”
被问到，方鸿想起了刚才那个怪异的梦，他的情绪被怪物影响到了，像磕了药似的异常亢奋，竟然在下车时忘了拿伞。
看着他的表情，小玖皱起了眉，方鸿身上带着很奇怪的味道，是他讨厌的气味。
看来不管他怎么躲避，那些家伙还是找上来了。
可是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到。
想到这里，小玖重新绽开笑颜，上前挽住方鸿的胳膊，安慰说：“算了，回头再买好了，我们先回家。”
方鸿回过神，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可是无所不能的仙鹤大人啊，随便算一算就算出来了，我看这么晚你都没回来，担心你遇到麻烦，就出来找你了。”
“飞过来的？”
“方鸿哥你又开玩笑了，这世上可以用钱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用法术呢？”小玖往前一指，“喏，车停在那边呢。”
方鸿看到了停在道边的出租，想想这一路的车费，他忍不住苦笑。
两人坐车回了家，方鸿付了钱，看着车离开，他又下意识地眺望四周。
“方鸿哥，你在看什么呢？”
“小玖，你有蓝黑色的羽毛吗？”
“有啊，仙鹤都有的。”
“羽毛会自动飞吗？”
“自动飞？我身上那么多羽毛，要是都自动飞的话，那我岂不成炸毛鹤了？”
“那你见过鬼吗？”
“没有，方鸿哥你今晚怎么了？老是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夜空寂静，路灯在雨雾中散发出寂寞的光芒，方鸿没有找到那尾蓝羽，他哑然失笑。
手指轻轻托了下眼镜当中，说：“没什么，我只是发现又找到新乐趣了。”
“什么乐趣啊？”
“回家吧。”
方鸿紧紧小玖的手，返身回家，小玖歪头看他，方鸿的手指微凉，似乎还发着颤。
动物的直觉告诉他方鸿一定经历了很可怕的事，可是却什么都不对他说。
被隐瞒的感觉可真不好，尤其是被方鸿隐瞒。
小玖心里有点郁闷，却绽开笑颜，甜甜地说：“嗯，回家！”
回到家，小玖哼着歌去了自己的房间，他精神的样子感染了方鸿，拿了睡衣去浴室冲凉。
莲蓬头的温水淋了下来，方鸿仰起头，享受着温水的冲击，几乎以为在公车的经历只是一场梦魇。
然而略微发颤的指尖告诉他那是真的，他禁不住有些兴奋。
自从那件事后，他很久没这么激动了，仿佛开启了另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原本灰暗的人生重新绽放出色彩。
他闭上眼，双手抚在脸上，任凭水流的冲击，水声很响，无形中与另一种液体的滴答声融汇到了一起。
那曾经是他最爱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方鸿哥。”
外面传来小玖清亮的叫声，方鸿回过神，就见磨砂玻璃门外隐约透出他的身影，说：“方鸿哥，我把你的衣服放进洗衣机了。”
“谢谢。”
“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没有了。”
方鸿说完，半天不见那道身影走开，他问：“还有什么事吗？”
“我帮你搓背吧？”
不等方鸿回应，浴室的门被推开了，小玖走进来，一身赤裸地站在了他面前。
方鸿一怔，以为自己看错了，伸手想擦眼镜片，小玖的行动直接告诉了他答案。
上前将他拦腰抱住，腻着声音问：“方鸿哥，你觉得我好看吗？”
很惊讶平时天真顽皮的小鹤会突然做这种事，但方鸿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微微点点头。
小玖笑了。
“那你不介意跟我做一些更亲密的事吧？我突然觉得比起织布，其他事做起来方便多了。”
方鸿注视着他不说话，花洒的水不断地落下来，打在两人身上，迷蒙了眼帘。
小玖踮起脚主动亲吻他，吻落在他的下颔，又慢慢滑到唇边。
方鸿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回应，保持注视的模样，镜片上起了一层雾，遮住了他的视线。
小玖看不透他的想法，有些心虚，为了避开尴尬，他把手伸过去。
“为什么你洗澡还戴眼镜啊？我帮你摘下来。”
手在刚触到方鸿的眼镜架时被握住了，方鸿的动作很快，握力也很大，小玖感觉到了来自手腕上的疼痛。
方鸿是个很奇怪的人，明明温和沉稳，像是文质彬彬的书生，可是偶尔表现出的反应透露着暴力。
这种感觉在方鸿救他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但他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因为他经常出现错觉。
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寂静，让水流声显得愈发的响亮，方鸿不说话，小玖也不敢说，注视着他，心开始惴惴不安。
其实方鸿此刻和小玖一样的不安，因为他不明白小玖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是种令人很不舒服的感觉，一直以来他都与人保持着安全距离，他的领地不喜欢任何人介入。
小玖之所以是个意外，那是因为小玖不是人，相对来说，他对动物的容忍度比较高。
但这并不代表说他的容忍度可以高到和动物性交的程度。
跟一只丹顶鹤做爱？至少在前几分钟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讨厌和喜欢是两回事，喜欢和做爱又是两回事。
更何况小玖这么突然地向他示爱，明显是有企图的。
不快的感觉突然涌上了心头，方鸿不喜欢被设计，就像很多年前他被人设计领养一样。
他喜欢小动物，是因为小动物的感情表达是直接的质朴的，可是现在他却发现小玖也有狡狯的一面。
水还在哗哗地流着，紧张的气息充斥着不大的空间，小玖瞪大眼眸看着他，睫毛间蒙起了薄薄的水雾。
透过水雾，方鸿看到眼瞳中的涟漪，涟漪里有不安跟疑惑还有迷惘，但同样也是纯真的。
那晚他遇到小鹤时，小鹤眼中流露出的也是同样的颜色。
“方鸿哥……”
怯微微的叫声传来，方鸿恍然回神，突然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设计也好，有企图也好，这都不是重点，他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却不喜欢人，所以不可能找人来解决问题。
而小玖刚好不是人，这对他来说，不是再好不过的事吗？
反正他本来就不正常，那又何必用正常的伦理观念来束缚自己？或许跟动物做爱还会有意外的惊喜呢。
想到这里，方鸿微微一笑，小玖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感觉到笑容中隐藏的危险气息。
他有点后悔自己的唐突行为了，正要往后退，方鸿抬起手，将眼镜摘了下来，温声说：“洗澡戴眼镜只是种习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