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杀抬起头,柜台外面的两个人盯着他,一副紧张的表情。
他问:“这扇子是从哪儿弄来的?”
“你不会真以为是赃物吧?我跟你讲,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东西,郊外夙家你知道吗?这就是他家主人给我们的,不信你可以打电话去问。”
确切地说,这其实是他们从百宝藏逃出来时,无意中带出来的。
来典当扇子的不是别人,正是孙哥跟二毛。
要说这两人玩双簧骗钱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绝对是他们最倒霉的一次。
昨晚在百宝藏的经历就不必提了,说多了都是泪,他们很庆幸半路吓晕过去了,否则现在大概没命坐在这里喝茶了。
今早两人从夙家逃出来,一路上心惊胆颤,就怕再被怪东西缠,好几次差点把车开到沟里去。
等他们回到市里,还没等松口气,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孙哥的口袋里多了把扇子。
在被吓了个半死之后,就算拿出来的是黄金,两人也不敢收了。
不过他们更不敢随手丢掉,开着车转来转去,无意中就看到了这家当铺,孙哥灵机一动,决定把东西卖掉。
反正那个小鬼头说了,拿出来的东西就是他们的,要怎么处理当然由他们做主。
孙哥看看苏杀,苏杀的脸算不上面瘫,他最多就是酷得过头了,所以无法从他的表情里猜到他的想法。
便说:“你看这大美人多漂亮,就收了吧。”
“一般。”
看了货后,苏杀确定这不是赃物了,天底下没有这种傻逼去偷把破扇子——字面上的意思。
虽然他本人还挺喜欢扇子上的人,但做当铺买卖的,当然是要把东西说得越糟越好,否则怎么压价呢?
听他这么说,二毛立刻指着纸扇上的丽人,问:“这长相还叫一般?你去找个二班的来瞧瞧?”
“你们是来当扇子的,又不是卖明星照的。”
苏杀合上扇子,随手往柜台上一丢,问:“死当还是活当?”
“什么东西?”
“死当,就是你们典当物品后,不会再来赎当;活当就是你们今后有钱了,还可以来赎回……”
“死当!”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孙哥一巴掌拍在桌上,说:“永不赎回!”
“成交,二百。”
“啥?”
“我说二百,作画的人是无名氏,木柄做工也差,玉质下乘,这东西不值钱,二百已经给多了。”
“二百还不够我们的油费钱,这东西好说也有几百年了吧?”
“几百年前的石头你会买吗?”
“……”
孙哥跟二毛同时噎住了,孙哥攥起了拳头,但是看看苏杀的身板,再看看他的表情。
这家伙身上的杀气太重了,他摸不清苏杀的来头,只好暂时忍住了气,说:“算了算了,二百就二百。”
生意成交了,苏杀写了收据,让孙哥签了字,又取出钱付给他。
二毛抢先收了,一数,一百九十八,他问:“不是二百吗?”
“两杯茶,扣两块。”
“我操,你怎么开门做生意的?茶还要钱,你知不知道我们混哪儿的,打劫打到我们头上了!”
二毛从昨晚就一直吃哑巴亏,实在忍不下去了,撸起袖子就要动手,被孙哥拦住了。
看着他们,苏杀一脸真诚地说:“现在生意难做,茶也是要算成本的,要不这样吧,下次你们典当的货上千的话,我就不跟你们收茶钱了。”
绝对没下次!
摸不清苏杀的底细,孙哥没轻举妄动,问:“兄弟,你以前混哪片的?”
“这个不太好说。”
苏杀皱皱眉,伸手画了圆圈,意思是他一直在这条街上混的,偶尔也会去临街,说得好听点,算是个区长吧。
“原来是圆刀家的,失敬失敬。”
说起道上混的,没人不知道傅圆刀。
傅家黑白两道通吃,孙哥只是个小混混,哪敢跟人家作对?
心里暗道侥幸,刚才他没一时沉不住气动手,看这人体格魁梧,一脸杀气,一定背了人命,这种人他们可惹不起。
他说完,拉着二毛匆忙离开。
苏杀还不知道被误会了,跟着走到门口,说:“谢谢惠顾。”
想到婶婶的教育,他又及时弯起唇角,微笑追加道:“欢迎下次再来。”
孙哥转过头,想礼节性地应付两句,谁知还没开口,就看到柜台里面站了一个人。
那人容貌秀美,长发飘飘,白衣松款款地搭在身上,说不出的清雅飘逸。
刚才店里没有这么个人的,但仔细看看,又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
身旁传来牙齿打颤的响声,二毛低声说:“扇子……那把扇子……”
孙哥猛然间想到了——难怪觉得面熟,那不正是扇子上的丽人吗!?
发觉他们的注视,白衣人笑了,飘过来,学着苏杀的样子向他们鞠躬道谢。
可惜他的友善没有传达过去,两个倒霉蛋同时发出凄惨的叫声,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第五章
苏杀莫名其妙地站在门口,看着因为大力推动而来回晃动的店门,他耸耸肩,伸手调整唇角的上翘弧度。
“微笑角度好像又错了,看来还要继续练习啊。”
白衣人还飘在空中做摇手状,看到苏杀回来,他慌忙身子一晃,闪到了货品架后面。
苏杀没看到他,走进柜台,将纸杯丢进纸篓,又看看那把纸扇,拿起来,送去收藏室的架子上摆好。
“嗯,回头好好估下价,卖个一、两千的,应该不成问题。”
他看着纸扇自语道。
白衣人在后面听到了,气得跳出来,指着他叫道:“可以卖一、两千的东西你只给了人家两百,还要人家的茶钱,黑不黑心啊你!”
像是听到了他的怒骂,苏杀转过身来。
“啊!”
发现自己一时情急,竟然骂出了声,白衣人慌忙捂住嘴巴——别人吓吓也就罢了,这个家伙可不能吓到,扇子还在他手上,万一他一害怕,毁了扇子就糟了。
苏杀的目光落在白衣人身上,幸好幸好,他没像其他人那样大叫见鬼。
白衣人松了口气,为了不吓到对方,他没有马上隐身,而是举手在眼前左右摆动,念咒似的说:“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
苏杀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迎着他走了过来,白衣人只好向后退,继续念咒催眠。
“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
苏杀所做出的反应是朝前走,一路走到墙壁面前,双手举了起来,做出环抱状。
“混蛋,敢占我便宜!”
白衣人怒了,抬脚就要踹,但苏杀无视了他,踮起脚靠在墙上去够东西。
白衣人顺着他的手臂看过去,这才明白原来他一直看的不是自己,而是挂在墙上的相框——相框歪了,他只是想调正而已。
“居然看不到我,别人都能看到,为什么你看不到?”
被看到的话会很麻烦,但是被无视,他也不开心。
看着苏杀搬过凳子放在墙边,踩上去调整相框,白衣人飘起来,跟他并肩看相框。
那是张三人合照,前面坐着一对很面善的老年夫妇,苏杀站在他们身后,三人面朝镜头笑得很开心。
只不过苏杀因为长相问题,他笑的时候,嘴角像是被提线吊起来似的,显得十分诡异。
“他们是你的父母吗?前世是做了多大的孽,才生出这么凶相的小孩啊。”
苏杀看不到白衣人,当然也听不到他的品头论足,白衣人捏着下巴,眼神在照片跟苏杀之间转了转,又追加。
“我认为在你们人间,这应该算是恐怖照片。”
没人理他,白衣人有些无聊,抬脚踹踹苏杀的小腿。
说:“相由心生,你长得凶,心又黑,一定是老天在指点我找到有缘人,那我选你好不好?”
像是感觉到腿上传来的疼痛,苏杀嘶了口气,弯腰摸摸小腿。
白衣人看得有趣,忍不住又踢了两下,说:“可是选你帮忙,必须要让你看到我啊,为什么别人都能看到我,偏你不行呢?”
谁知苏杀刚好跳下凳子,白衣人踹空了,一脚踢在凳子上。
凳子往前一翻,苏杀没踩稳,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不仅如此,他落地时顺手往前抓,刚好抓住了白衣人的衣服。
就这样,白衣人被他带着一起摔倒在地,还很倒霉的成了人肉气垫,被他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下。
“唔……”
两人近在咫尺,几乎到了再稍微往前凑一凑就可以亲吻的程度。
白衣人傻掉了,苏杀也楞住了,看到突然冒出来的人,他有些搞不清状况,定定神,迅速用双臂撑住地板,拉开彼此距离。
但即使如此,白衣人还是被他压得动弹不得。
见苏杀的目光直直地盯住自己,那眼神再配合那表情,说他不是坏人都没人信,他只好故技重施。
“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
连说了几遍后,苏杀终于有反应了,结结巴巴地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