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炎风一听,便知晓他所指之人乃是紫天离,又别名何笑,是他的养子,为此,同样也觉得遗憾,也轻轻叹了叹。
六月初,几番风雨与烈日交替以后,荷塘里争相开出了娇艳的荷花,雁归岛上没有荷塘,但当家夫人紫饰夭乃励郡国人,自小爱吃荷花与莲蓬,慕容钦湄便为了娇妻,命人乘船到广陵郡国的东部采摘初绽的荷花。
无砚便带下人来到一个大荷塘,付钱给农人,又借了三只小船,自己也进了小船,撑船行过大片大片的荷叶之间,阳清远坐在船边,双手戴着葛麻手套,替无砚摘取最美最嫩的荷花。
阳清远便摘边说:“六月摘荷花,七月摘莲蓬,十一月挖藕根,慕容世家不如找个地方挖一个大池塘种荷花,自给自足也好。”
无砚回道:“哪有这么容易?这么大的花,这么大的莲蓬和藕根,都是古莲才长得出,雁归岛上要是种这一池,还要动员上下挖一个这么大的莲塘。”
阳清远只觉得遗憾,抿唇继续采摘荷花,几个人一共采摘了一箩筐的荷花,放在冰桶里保住新鲜,即刻带回雁归岛。
厨子将大片大片的荷花瓣轻轻分离,以清水洗净尘土,紫饰夭吩咐不将荷花油炸,厨子便将新鲜的荷花瓣好看地摆在盘子里,炒了些酱汁虾仁和蟹黄粉丝,装入船形的荷花瓣里边,再做几个香酥墨鱼丸,也装入荷花瓣里边,浇上一圈酸梅蜜糖汁。
紫饰夭又吩咐厨子煮了小半锅的碎虾仁荷花粥,给兄妹双子云叶与华叶。两个孩子尽管已经长出了两三颗齿贝,但仍不能食坚硬的颗粒,只能食软粥。
杨心素从灶房偷偷拿走了一个未成莲蓬的黄色莲心,被生母文茜远远地瞧见了。一家人坐在桌前吃饭的时候,文茜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坐在身侧的儿子:“你在灶房外边偷了什么?灶房能有什么宝……”
杨心素心里心虚,急忙辩解:“我我偷拿什么?我只是去看看有什么菜。”
文茜不信:“我看见你拿了什么塞进怀里。”
杨心素稍稍别过脸,不回答,怕说太多会说漏嘴。
无砚与阳清远在桌对面只静静地吃饭,不理会杨心素的事,阳清远从杨心素的筷子头下方,云速抢走了最大片的荷花瓣,夹住两端,不让中央的佳肴掉落,然后轻放在无砚的碗里,无砚看也不看杨心素直勾勾的可怜眼神,泰然地将碗中之物送入嘴里。
深夜的时候,杨心素将一壶冰泡莲心茶带进了浴房,身子浸泡在浴池以后,冰泡莲心茶浸湿一块形状与脸型一致的十分薄的纱巾,又将纱巾敷贴在脸庞上,背倚靠着浴池壁,仰着面,嘴边喃喃:“用不了几日就要去见李祯了,要把全身风吹日晒过的印迹消抹掉,免得到时候我认得李祯,李祯认不得我啊……”
☆、第198章
白日到来以后,一只灰鸽子拍着翅膀飞过高空,飞进深山老林,又飞进一处隐蔽的山洞,冲进洞窟深处,最后降落在一块大石头上,歇了一口气,喉咙里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一名身着织黑虎纹的玄黑交领袍与烟紫长褙子的赤红恶鬼面具男子正坐在灰鸽子的身旁,伸出双手,将灰鸽子抱在了掌心,抚了抚灰鸽子的毛羽,然后从格子腿上取下一小段细小的竹节,从中又取出一枚信条,展开信条瞥了一眼。
黄延与朱炎风走在一条幽深的径道上,步伐十分悠然,两名天狗面具男子尾随在他两人身后,但碍于身份悬殊,不敢走太近,总是与他两人相持着一丈间的距离。
黄延忽然抬起一只手轻轻按在衣襟相交之处,轻轻感叹:“你送给我的玉,我一直戴在身上,也许玉这种东西最爱吸收寒气,在洞窟里它似乎更寒凉了几分。”
朱炎风侧头瞧了瞧他的那只手,关切道:“你觉得冷吗?要我替你把它取下来?”
黄延平静地回道:“至亲之人所赠的东西,不能随便就离身,不然一不留神你就找不到了,找不到是其次的,找不回来你就会后悔一辈子。”瞥了瞥朱炎风一眼,又道:“我怀里还有一件东西。”
朱炎风好奇着看着黄延,只见黄延一只手探进衣襟里侧,掏出了一件金灿灿的双狮子流苏剑穗,不由对黄延说:“这剑穗,是你当初我们互赠礼物之时,你送给我的那件?”
黄延回道:“我替你把它找回来了。”然后停步,替朱炎风系在了腰间的革带上,绳子的长度刚刚好,当作腰间佩饰也毫无违和。
朱炎风摸了摸这件饰物,手指便染上一片寒凉,说道:“我现下觉得是这个洞窟寒凉,因为这件东西在我手上也是寒凉的,难怪这里要叫做眠龙井,在这里避暑可真不错。”
黄延提醒道:“外面已经是炎炎夏日了。”
一名天狗面具男子从前方走上前来,向黄延恭敬地拱手,并且恭敬地禀报:“见过掌门,主人邀掌门过去一趟。”
黄延便不假思索地朱炎风说:“你先回去等我。”
朱炎风轻轻答应了一声‘嗯’。
黄延立刻先离开,跟着那名天狗面具男子来到一处雅致的石殿,在桌前才刚坐下来,紫天离便为他斟了一杯热茶。
把茶壶轻放桌案以后,紫天离开门见山:“爹,您说过会助我一臂之力。”
黄延干脆地回道:“为父不会食言,平京宫都为父甚为熟悉,可带你潜入宫中擒下苏仲明,届时,有苏仲明作为人质,软禁起来,你的目的可以达成。”
紫天离轻轻点头认同:“嗯!”
黄延劝道:“计谋要尽早办妥,现下苏仲明应还在调养身子,不能让他有机会再从青鸾城请来那名法师再造连命咒。”
紫天离听罢,便不假思索地决定道:“我想明日就出发,爹如果觉得妥当的话……”
黄延立刻道:“再好不过了!”便摘下了脸上的面具,轻放在案上,拿起杯子,饮下那一杯清香的茶水。
自从伏扎月顺利诞下了孩子,至第五日,雪恨见扎月能平安哺乳,便离开了繁星苑,独自骑马跨越千里,回到了云岫顶,把扎月生产的喜事告知两位高堂。
伏连雷吩咐雪恨暂且留在家里陪伴生母裳烟华,并计划几日以后三人一起前往淅雨台总舵拜访,以便见一见扎月与扎月的孩子。
那一日午后,雷填填雨冥冥,雪恨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端着一只圆形托盘,缓缓穿过湿漉漉的径道,托盘里是他亲手泡制的荷叶茶。
当他来到裳烟华的寝居,将托盘轻放在首楼的桌案上之后,便去敲裳烟华寝房的门扉,敲了三次门,唤了三次‘娘’,迟迟不见裳烟华回应,直觉告诉他——事情很不妙,他便用力推门,一下子就将门推开了,他立刻闯入寝房,但房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他立刻又奔了出去,在这座院子里寻了一遍,似乎在这座院子里除了他便没有别人。
他立刻撑伞离开院子,刚出到院门,遇上裳烟华的贴身侍女撑着油纸伞回来,便拦住她问道:“见到我娘没有?我娘去了哪里?”
侍女急忙答道:“少尊主!小的方才就是出去找尊主夫人的,但是没找到……”
雪恨登时愈加觉得不妙,立刻就走,急忙来到一座大屋,见到伏连雷,便立刻道:“尊父!我娘不见了!”
伏连雷回首,惊讶道:“现下还下着雨,你娘怎么会无故失踪?你有没有仔细找过?”
雪恨确定道:“我娘的寝居,我都找过了,都没有见到她!”
伏连雷不假思索道:“马上派人将云岫顶每个地方都仔细找一找!”
雪恨重重地点点头,应了一声‘嗯’就立刻离开大屋,叫了几十个人,在云岫顶里里外外都寻觅一回,雨中,几十个油纸伞盖到处挪移,两个时辰以后,又再度聚集到一起。
有人向雪恨禀告:“少尊主,小的们已经找遍整个云岫顶,没有找到夫人!”
雪恨不完全信服,问道:“你们真的什么地方都找过了?”
对方急忙答道:“欺骗主上是要掉脑袋的,小的们怎么敢撒谎……”
雪恨立刻转身,急忙回到大屋,对伏连雷道:“尊父!已经派人找过了,还是找不到我娘!”
伏连雷有些难以置信:“云岫顶这么大,她怎么可能莫名失踪?又因何故失踪?”好好寻思了片刻,突然有了不妙的联想,脱口:“她总不能……也去了那里?!”
雪恨立刻问:“尊父知道我娘也许去了哪里?”
伏连雷吩咐道:“你立刻赶去平京宫都,不要让她接近苏仲明!”
雪恨不明白:“娘亲为何要去宫都接近苏仲明?尊父,这到底有什么内情?”
伏连雷只道:“快别问了,挖根刨地的时辰足够让你错过追回你娘的时机!你现下快些去,将你娘带回来!”
雪恨立刻就走,带上斗笠,披上蓑衣,骑马飞奔出云岫顶,快马加鞭赶往平京。
数日以后的平京宫都,天气还算不错,御花园里依旧是鸟语花香,在当中的步昆庭内的宽阔院子里,正有几个人惬意着。
苏仲明脚踩着木质滑板,玩得不亦乐乎,单脚也能稳稳地立在滑板上,任滑板怎么滑行怎么转弯,他一直犹若大山一般不动,只惬意地在风中挪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