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炎风好好搂住黄延,看着他打开食盒的盖子、取出其中一层,像水滴一样通透的无色仙草团子被放在格子之中,在浓稠香甜的红糖汁与细腻的黄豆粉之间微微滑动。朱炎风又看着黄延拿起小银勺挖了高高的一勺沾着点红糖汁与黄豆粉的仙草膏含进嘴里,便问道:“好吃吗?”
黄延有些耍心机地答道:“亲我一次再告诉你。”
朱炎风便立刻往黄延的细滑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黄延不言语,再度挖了一勺仙草膏,稍稍侧身,将这一勺直接送入他嘴里。
半个时辰以后,两人一同来到泉水边,准备寻一口洁净的清泉解渴,日轮映在水中,倒影却一点儿也不刺目,两人看着水面,看到日轮被月亮遮去了一半,是一半发光,另一半晦暗。半蹲下来,喝了一两口清泉以后,两人便静静看着水中的日食倒影。
良久,朱炎风忽然说:“希望是吉兆。”
黄延侧头望着他,回道:“和什么有关的吉兆?”
朱炎风说:“连环命案,早点破案吧。”
黄延回道:“那它必须要答应才可。”
朱炎风坚信道:“多许愿,愿望一定能成真。”
黄延说:“那你要告诉它——这几年发生的连环命案早点破案吧。”
朱炎风侧头看着黄延的侧脸,浅浅一笑,顺便为他轻轻撇开那一缕调皮地拂到他脸颊上的银白发缕。
同一时刻,不顾日食的壮丽美景,无砚与阳清远来到平潮武厂的正大门前,敲开了门扉,一名门仆探出了头,不等阳清远启唇,便对他二人欣喜道:“是阳清远先生与慕容世家少当家啊!快些进来!”
只一眨眼功夫,两人已坐在了客堂的椅子上,品尝了一杯温热的雀舌茶。跫音从客堂外传来,两人循声望去,就见到甄山雨缓缓步入客堂,阳清远忙打招呼:“甄叔,快半年不见了,你有没有收到我托人带回来的喜糖?”
甄山雨随便挑了一把椅子坐下,听闻他这句话,只轻轻叹了一声。
阳清远好奇道:“甄叔,我成亲了,你不高兴?”
甄山雨看了看无砚一眼,回道:“只怕是伤了大少主的心啊。”
阳清远说:“我约了我哥哥在这里相见。”
甄山雨又叹了一声。
阳清远劝道:“甄叔放心,我哥哥好得很,他心里……果然只有对权势的野心。”
甄山雨说:“大少主还没有登门,不过他既然也要来,我就命人提前做准备。”
阳清远又说:“大概只打扰两日就走,就随意吧。”
甄山雨便答应道:“就依了少主的意思。”
阳清远忽然问道:“怎么不见二厂主?”
甄山雨答道:“晓兄有要事在身,兴许在中院忙吧,少主若有事要见他……”
阳清远忙回道:“我没什么事,只是……”瞥了瞥无砚一眼:“是替二厂主夫人报个平安而已。”
无砚启唇打岔:“晚些时候再去见我姑丈吧。”
阳清远立刻轻轻点头,表示答应。
趁阳清名还没有如约来到,而天色又恰巧那般好,阳清远便牵着无砚的手,一起到街上游逛去了,到了黄昏的时候,才沿着通往平潮武厂的大街缓缓回去。
突然一只手伸到阳清远的右侧肩头,拍了拍,阳清远立刻回头看去,立刻怔住了,无砚也跟着回头,瞧见来者带着浅笑并且容貌与阳清远一模一样,便脱口:“阳清名……”
阳清名寒暄:“我赶来可真是及时,运气也极好,不必等待就遇上了。附近有家不错的馆子,上去吃肉喝酒再回去也不迟。”
阳清远问道:“怎么付账?我们和你分摊?”
阳清名落落大方地回答:“不用了,由我来付账。”
阳清远好奇:“你哪来这么多钱?”
阳清名凑近他的脸庞,含笑道:“只要你乖乖跟我走,你就能知道我的钱怎么来的。”
阳清远立刻将兄长轻轻推开:“我又不数你的钱,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阳清名灵敏地抓住了他就要收回去的手,看着他挣扎的表现,反而更欢喜。只有无砚看不下去,替阳清远出一把力,将阳清远的手挣脱回来,就牵着这只手前往附近的馆子,阳清名缓缓跟随在后面。
馆子楼上的一张桌子前,阳孪生兄弟面对面坐着,无砚坐在阳清远的左侧,右侧正是阳清名,酒菜还没送上来,桌案上只有一只茶壶和几只茶杯,阳清远觉得有些口渴,伸手就要拿茶杯,阳清名不动声色地伸手,又紧紧抚上了他的手背。
阳清远愣了愣,不由道:“我的手遭你惦记了?”
无砚见状,心里紧张了起来,轻轻扯了扯阳清远的袖子,紧张地看着阳清远,令阳清远也侧头看了看无砚一眼。
阳清名瞧了瞧他二人的神情,不禁轻嘲:“我们三人里,有人是吃醋了吧。”
阳清远只不满道:“哥你松手,你这样我要怎么吃饭?”
阳清名偏偏不动,也没打算要动。
无砚再度忍受不了,忙替阳清远用力拨开阳清名的手,又用力拔阳清远的手,终于将他的手从阳清名的手掌下拔了回来。
阳清远轻轻叫道:“你不能轻一点帮我拔吗?我觉得有点痛,你不痛?”
无砚大度地回道:“对我来说那不算痛。”但立刻替他揉了揉手。
阳清名看着,只浅浅一笑,似是云淡风轻,但心里却感到不是滋味。
三人各自喝了一杯茶润润喉咙,阳清名故意说:“如果你没有抢走无砚,也许无砚到今日就都还是你的替身。”
无砚闻言,只是垂眸不语,阳清远瞧了瞧无砚,心里很是心疼,一边轻轻抚无砚的手背,一边回道:“好在我抢走了无砚,也好在无砚最终决定跟了我。”
阳清名苦涩地轻哼一声,苦涩道:“可我却失去了你。”
阳清远不以为然:“说什么失去?你依旧是我哥哥。”
阳清名说:“你究竟介意的,是我们的血缘,还是我的脸?如果是这张脸让你不肯跟我走,我可以为你将它毁去。”
阳清远有些烦躁:“不要再说了!这次我见你,是为了别的事。”
店小二将菜肴端了上来,一盘一盘地轻放在桌案上,最后放置酒壶与筷子,客气道:“三位客官先吃着,还有几盘小菜,稍后就端上来!”话罢就退了下去。
阳清远抓起筷子就品尝菜肴,无砚也跟着抓起了筷子,阳清名只好从众,桌案前暂时停下了人语,只有品尝菜肴的细微声响以及筷子头触碰盘子时发出的清脆铃声。
解决了饥肠辘辘的问题,三人精力充沛,徒步来到城外附近一段川流岸边的荻花地,荻花杆子矮则有六尺,高则已超过十尺,蓬蓬的白穗子犹若凡人的三千青丝,随风摇曳时,又犹如一片烟雾,令眼界朦胧。
阳清远回头,对无砚说:“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等我与我哥哥谈完。”
无砚见他要走,便抓住他的一只手,虽然嘴上什么也没说,但眼眸里已透露出了心里的那一抹担忧。
阳清远微笑地劝道:“我不会与他走太远,放心吧。”
无砚只好松开手,静静地看着他与阳清名缓缓走向前方,走出了一段距离,但身影依旧在自己的眼界里,也停在了自己的眼界里,便安心地瞧了瞧周围的荻花,摸了摸荻花,看看这荻花的质地是否上等,若是上等,便要考虑采集回去做织布的纱线。
阳清名回头看了看荻花林中的无砚一眼,启唇:“这样的距离,他应该听不到我们的谈话。你想与我谈什么?”
阳清远开门见山:“你早就知道我有伤在身,刻意回避我受伤的地方对不对?”
阳清名好奇道:“你受伤了?”
阳清远回道:“你别装蒜,从你出现开始,总是回避我的左肩和左手。”
阳清名浅笑道:“这有什么值得你怀疑的?”
阳清远认真地质问:“那一日在集仙祠的那一间暗藏地宫的石殿里,突然出现并对无砚和我动武的神秘人是不是你?不然你不可能知道我受了伤。”
阳清名解释道:“我只是随手一碰,直觉使然而已,也是你说了,我才知道你有伤。你到底在怀疑我什么?还有,你为何与无砚去了集仙祠?”
阳清远瞧了瞧他的反应:“真的不是你?”
阳清名没有回答,只突然勾住阳清远的后颈干脆地带进怀里,微微垂眸,浅笑道:“你不信我,难道要我吻你才能让你闭嘴吗?”
阳清远只一心求真相,没有做防备,被阳清名搂抱在怀里才反应过来,急忙挣脱,将阳清名轻轻推开,执意问道:“告诉我,是不是你?”
阳清名平静地看着他,平静地答道:“如果你信得过我,绝不会这样问我。你怀疑是我,那我如何解释也是无用,不是吗?”
这一句话听起来很有道理,阳清远怎样也无法反驳。阳清名单手扶住他的肩膀,再度说道:“远,如果怀疑集仙祠有问题,何不如待时机成熟了,与我联手除掉薛慕华?到时候你想进集仙祠干什么都可以。”
阳清远不想与阳清名再啰嗦,转身就朝无砚走去,阳清名唤他一声‘远’,阳清远没有回头,只传回了声音:“不用再说了,既然你觉得自己清白,就证明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