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在浴池里的当儿,黄延忽然转身,搂住了朱炎风,温柔地靠在朱炎风的怀里,令朱炎风疑惑,揽住他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太热,令你觉得头晕?”
黄延答道:“我没有头晕,你难道不觉得,我只是单纯想这样做而已?”接着勾起了唇角,浅浅一笑。
朱炎风微微一愣,脸上挂起一副‘怪我愚钝没能马上看明白’的神色,随即将黄延温柔地拥进怀里,过了片刻,又说道:“我收到长月用传心之术传来的消息,新护法的第一道考验已经结束了。”
黄延接话道:“她过关了是吗?”
朱炎风点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嗯’。
黄延好奇:“师姐让了她几招?”
朱炎风忙接话道:“你认为是长月有意退让了才令公主过关的?”
黄延理所当然地说:“我们四人自小就跟随师父习武修道,贺舞葵亦是弱冠之前就入门了,公主就如同半路出家,从入门到如今并未长久,不可能轻易就与师姐打成平手。”瞧了瞧他的脸庞,忽然问道:“倘若第二道考验,由你与她比试,你也会故意让她吗?”
朱炎风轻轻摇头,直白道:“我不知道……”
黄延笑道:“师父一定是希望她过关的,希望她成为新护法。”
朱炎风接话:“师父对每一个弟子,都十分疼惜。”
黄延直言,流露出几分高傲:“我一定会认真与她比试,若她真有本事能与我打成平手!”
单手轻轻放在他的头顶,朱炎风如是温柔:“延儿一直都是最不会马虎应付人,一直都是,所以很适合当别人的老大。”
黄延趁机发牢骚:“可惜金陵阁里,一大半人都太愚钝了。”
朱炎风说:“无妨,你应该能把他们教好。”
黄延轻轻叹了一叹,直言道:“算了算了,孺子不可教之人太浪费时辰和精力,我只想找回我曾经的麾下。”
朱炎风好奇:“因为昔日的感情?还是因为他们办事够灵活,够出息?”
黄延答道:“没有我统领他们,他们就会四处为非作歹,我并不觉得现下暗处接替我的那个人能训练好他们,管教一定是乱糟糟的。”
朱炎风想了一想,说:“青鸾城的普通地牢里还关着几个你的麾下呢……”
黄延冷酷道:“那几个,就让他们呆在那里一辈子吧!有真本事的,早已从青鸾城脱逃了,无法脱逃的,就都是酒囊饭袋了,我不稀罕,也不想留下。”
如此话题点到即止,朱炎风稍稍顺了顺他的鬓发,只道:“我替你擦背吧?”
黄延轻轻答应一声‘嗯’,便转过身去,胳膊轻轻伏在浴池外,将脊背朝向朱炎风,一只手将温热的水带到他的脊背,无数次温柔地搓洗,不只是卸下一整日的奔波劳累,也是永远都不会褪色的情。
夜里,慕容无砚空着手,在清辉馆的小楼和每一座耳房之间进进出出,如此忙了一个时辰以上,阳清远从小楼的首楼里走出来,在前庭遇上刚从一座耳房里出来的无砚,忙快步上前问道:“找到没有?”
无砚很是无奈地答道:“我在这里找了好几遍了,根本找不到它!这只傻猫又跑去哪里了,不会是跑到外面去了吧……”
阳清远说:“玉蝉在寝房里,尼尼和浪浪也在寝房,它应该不会离队太远。”
无砚只好道:“再找找吧。”
阳清远问道:“你都找过了哪里?”
无砚粗略地指了指四面八方:“这里,这里,还有那里,里里外外都找过了。”
阳清远顺着他的指尖瞧过去一回,瞧了瞧一处屋顶,忙问:“你找过屋顶了?”
无砚直白道:“没有。”
阳清远干脆道:“上屋顶看看!”
无砚忙劝阻:“天这么黑,现下爬上去你不怕摔死?”
阳清远当机立断地说道:“我一个人上去,你在下面看着我,如果我真摔下来,你要接住我。”接着转身,进到屋里取来了灯笼。
无砚拿他没有办法,只看着他用轻功灵巧地跃上了一处屋顶。
阳清远在屋顶站稳了以后,一边提着灯笼仔细照瓦片,一边小心翼翼地挪步,然后又用轻功飞跃到另一处屋顶继续寻觅,绕了大半圈,终于在一座耳房的屋顶瓦片上,微亮的灯火光照出了一坨看起来软软的、圆墩墩的、毛绒绒的‘东西’,它一回头,闪烁出两颗幽绿的星星,阳清远立刻道:“我找到它了!”
无砚听罢,忙使出轻功跃上那一处屋顶,借着灯火光一瞧,便上前将慕容黑黑抱起来,当面轻轻训斥:“你这只傻猫,屋顶很凉快是不是?睡在这里,比睡在屋里踏实是不是?明日我是不是要扣下你的猫粮,让你舔屋顶?”还用食指戳了戳猫鼻梁。
黑黑似乎知晓自己被训斥,两只尖尖的猫耳朵不禁弯下去,平成了一条线,圆圆的眼睛也微微眯起来,却是不敢出声,一副乖乖被骂的样子。
无砚训斥完了,抱着黑黑就要用轻功跃下屋顶,阳清远抬头瞧了瞧夜空,叫住他:“先别下去。”无砚回眸问道:“你还有事?”阳清远小心踩着瓦片,走到正脊前,轻轻坐上了正脊,抬起一只手邀他:“你过来。”
无砚困惑着,小心地踩着瓦片走上前,也轻轻坐在了正脊,回眸问道:“干嘛不下去?”阳清远用食指指着夜空,答道:“今晚的月亮挺圆的。”
无砚立刻抬头瞧了瞧夜空,只见眼前这轮明月比往日更莹亮水润,堪比银饼,便轻轻含笑:“确实很圆,也很美。”稍稍一想,不由道:“今日是八月十三了!”
阳清远接话道:“后日就是八月十五,不知道我哥哥会不会找我。”
无砚微微低头:“你还要见他?”
阳清远说:“他是我哥哥,我没有理由不见他。”
无砚干脆道:“我不去。”
阳清远立时安慰:“我知道,上次他差点就那样对你,让你对他有些许芥蒂了。如果他发信给我,我一个人去见他。”
无砚抬头,轻叹了叹,忽然改变主意:“我还是和你去吧。如果他又做了我不喜欢的举动,黑黑应该能搭救我。”
阳清远抬起一只胳膊,绕过无砚的脊背,轻轻搂住他。无砚顺势歪斜了脑袋,轻轻靠在阳清远的肩膀上,又道:“算起来,这是我第一次与你过八月十五。”
阳清远轻轻应了一声‘嗯’,话音刚落,黑黑突然离开无砚的双膝,闪到屋顶边缘,果敢地纵身飞跃,猫手向前伸,猫腿往后蹬,一刹那间就落地,又快速蹿到了小楼的楼梯,似是往寝房去了。
无砚也立起身,对阳清远说:“下去了吧。”
阳清远便立刻起身,一只手牵住无砚伸过来的手,一起用轻功轻轻点足飞起,掠过屋顶斜坡,飞下了屋顶。
深夜,云岫顶的书楼里亮着一盏灯,灯罩将灯火护住,灯盏摆在立架上,靠近墙垣。两扇窗户打开,可见明月当空,伏雪恨独自伏在窗台翻阅书册,并不看明月一眼。
与此同时,一道静静的身影一步一步登上楼梯,接着一双脚在昏暗的内廊移动,很快就来到雪恨呆着的那一间,门扉没有关紧,灯火光从缝隙泄漏了出去,那一双脚在门槛外微愣几刹那,但仍是跨过了门槛。
雪恨察觉到了脚步声,忙回头瞧去,在灯火光之中,阳清名浅笑着缓缓走过来,对他说道:“这么晚了,想不到还能在这里遇到少尊主。”
雪恨面无表情,也紧抿着唇不回答。
阳清名瞧见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册,再度道:“少尊主既然不是要赶考,何必趁这个时辰如此勤奋,不如回去早点歇息吧。”
雪恨继续翻动书页,对阳清名不理不睬。
阳清名依旧很平静,上前几步,一只手穿过雪恨的肩膀上方,不打一声招呼就夺走了他手中的那一本书册。雪恨急忙回头,不满地脱口道:“把书还给我!”
阳清名随便翻了几页,才道:“少尊主似乎心情不佳,想必前几日外出时遇到了不顺心的事?竟然看这种修身养性的无聊书册。”
雪恨只低吼着重复那句话:“我命令你把书还给我!”
阳清名充耳不闻,将书页合起来,浅笑问道:“少尊主找过那个女人了?”
雪恨微怔,不言语。
阳清名只从他的神色便知晓自己是说中了,浅笑着又问道:“得到那个女人了,还是又被那个女人拒绝了?”
雪恨脱口:“你少管我的私事!”
阳清名突然抓住雪恨的肩,靠近他的脸庞,花瓣贴上他的花瓣,接着抛开书册,一阵疯狂亲密,令雪恨招架不住,没法反抗。
明明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夜色,唯有那一座书楼里响起不同寻常的声音,在灯火光之中,地面上的两道人影子纠缠不休,并且伴随着一阵连绵的拍打柚子的声响,有人低唉,有人欣喜地笑,还有一坛子水花飞溅到了影子上,突然两道影子变换了位置。
阳清名坐在雪恨面前疯狂摆动,心里狂笑着暗忖:哈哈哈!清远你……你竟然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与无砚成亲了!你可对得起我?可对得起我吗!要与无砚成亲的,原本是我!为什么会是我的弟弟清远!为什么让我失去了这么多!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