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长抛下我不管,这笔账,我可得同你好好算算。”一只手掐住他脖颈,魔族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此时两人身上威压越重,恐怕不等魔族如何,就会被手掌拍死在这里。
沈修瑾心沉了沉,还没找到谢孤悬。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魔族又松开手,长臂搂住他腰身,眨眼就到了刚才的寒潭边上,那群逍遥派弟子还在。
除了被谢孤悬搂搂抱抱,沈修瑾还从未和其他人这样过,他心下一阵厌恶。
可不待他说什么,在大掌拍下来的瞬间,他就被魔族带着,一下子沉入寒潭之中。
刺骨冷意比他在寒山涧受到的更甚,那股阴冷气息直往骨头里钻,若不是他习惯了寒意,恐怕一入水就打起寒颤。
下水时被那大掌拍的浪头高高越过竹林的水也落了回来,潭水不断晃动,等他们迅速往潭底下沉到很深的地方,才没了那样的动静。
这寒潭极深,入眼没有任何鱼虾游动,而且越往下越冷,连偶尔看见的石头都覆了层白冰。
一直没有到底部,沈修瑾灵力修为被封印,即便肉身不似凡人脆弱,这会儿也闭不住气了,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势让他在这样的寒潭中难以抵抗,很快周身就起了一层薄霜。
薄唇紧抿,若是此时张口,定会呛入这寒潭水,心肺隐隐作痛,直觉让他知道,越往下这潭水越厉害,哪里敢吸入。
气不足,寒意也难以挡住,但魔族还在带着他往下,看来不是要将他冻死在这里,就是想让他溺水而亡。
不知这两样到底哪一个先来。
胸膛有阵纹闪过光,也是在这时,他忽然感到了一阵暖意。
是从身旁传来的,离他很近很近。
箍在他腰上的手松开了,而下一瞬,颈后被只滚烫的手捏住,眼前一黑,他就再没了意识。
*
沈修瑾做了一个梦,一个熟悉的梦。
自从修行以来,他就很少做梦了。
梦里熟悉的亲吻袭来,但他顾不得去想其他,闭气不足,几乎到了极限,哪怕只有一丝气息,他也下意识汲取。
好在梦里那人十分大方,渡过来的气源源不断,让他得以喘息。
熟悉的亲吻足以带来心安,气息能够支撑许久,感受到身前人炙热滚烫的身躯,他下意识靠了过去。
手脚被冻得冰凉,也不止是手脚,他浑身都是冷的,泡在寒潭里,那股寒意从伤口渗入体内,让他难以忍受。
况且周围越来越冷,只有他前面那一处温暖的地方。
*
再次睁眼,入眼皆是蓝色,有游鱼在上空游动,有光从顶上照下来。
沈修瑾恍惚一瞬后,反应过来自己身处海底。
白天?
他坐起身,眉头轻皱在四下看了看。
灵力依旧被封印,无法动用分毫,有个透明圆球将他笼罩在其中。
在这里面呼吸自如,是避水术。
在被捏晕的瞬间,他以为他再睁眼,就回到了西海边,毕竟当时已经感觉到牧衍留下的阵法波动。
尽管被魔族抓了,但他依旧没有自己会死的念头,不止牧衍留下的保命手段,还有师父的,绝对能护住他,没想到这个魔族没有动手,只将他囚在这里。
他站起身,试探着去摸避水罩,没有任何攻击,只是纯粹的避水术。
天罚剑不在手边,离他有一里之远,试着召回天罚剑却无法,应该是被封印了,若非如此,即便他没有修为,本命剑也是能召回的。
沈修瑾站在边沿处,他仔细看着这个避水术,沉吟一会儿就往前踏出一步,避水罩则跟着他往前,并未定在原地。
于是他往天罚剑的方向走,一路有鱼从旁边游过,有几只似是对他好奇,一直在避水罩周围游动,还试着撞避水罩。
他没有留意这些,眼下自己被抓,不说谢孤悬,连本命剑都被封印,着实不利。
说来也巧,魔族也在这里,不知他是为了何事而来,竟赤身裸l体从寒潭中现身。
应该是魔族与古鸿抓了谢孤悬。
否则他又如何知道自己来找人。
昨天在来西海的路上,他和牧衍想了又想,谢孤悬整日待在云岚宗,除了两年前吞了月族的混沌珠,就难以想出还得罪过其他人。
萧元徵和萧荣启他们也想过,可萧元徵还未从冰牢中出来,萧荣启又闭关几个月,前几日才出关,昨天就随着云岚宗到人间除魔,沈修瑾回来之前就在那一众宗主长老里看见了萧荣启。
抓了谢孤悬的人没有说赎人的法子,一路将谢孤悬掳来这里,分明不是为财,也没有直接杀人,他思来想去,也就当初那颗混沌珠足以让人冒险。
是了,当初在朱鼎镇郊外地底的时候,就有个魔族想杀谢孤悬,好在他醒来及时。
这样一想,魔族和月族人联手也不是不可能。
一里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他想事情的时候就到了,也是这一里,将寒潭和海水分开。
沈修瑾看着前方爬满白霜寒冰的海底石洞,天罚剑被封在石壁上,看见那一片白芒里,地面上有洞继续朝下,不知连接到地底何处。
他只能走进寒潭水之中,站在洞口往下看。
森森寒意从下面冒上来,地洞很深,他目力甚好,看见底下腰间围着褴褛白布的人躺在冰上。
第91章
天罚剑被定在石壁上, 他这会儿法力修为全失,连自身封印都解不开,更遑论将剑取下来。
沈修瑾看着底下的魔族, 那人躺在玄冰上,腰间的白布似乎是被什么烧毁, 变得褴褛不堪, 幸而遮住了要害。
玄冰透出淡蓝之色, 从冒出来的寒气里,他识得是万年玄冰。
就算在寒山涧里, 也难以在深处找到如此多的万年玄冰,地洞底下都是大块大块的玄冰,历经万载不融, 每一块都足以躺上十数人。
不知魔族在练什么邪功。
可那人身上一缕魔气都无,又让他对这个魔族身份有所疑虑。
从第一次遇到的时候,这个魔族就对他处处留手,明明有机会重伤他, 这次也是如此, 已经封了他修为却没有下杀手,反而施了避水术。
回想这些年遇到的人,最终还是没想出什么, 他从未与魔族相交, 若说是人修堕了魔, 这几年他没有听说过,根本无从猜测。
眼下被抓,也不知道这个魔族什么时候上来, 沈修瑾环顾四周, 入目都是水, 这里寒气太重,他身上伤势未愈,久待不得。
再次看了眼下方的魔族,发现那人周身有了变化,寒潭水涌动,冒着滚滚白气,像是水开了一样,瞬间搅乱原本还算平静的潭水。
他没了修为,目力再好也无法穿透阻碍,等到水平息下来,才看到原本躺在冰面上的魔族将他自己封进了万年玄冰里。
只一眼就挪开视线,不再去看。
他走到天罚剑下方,无法撼动封印半分,没有过多停留,他退出了这片寒潭水。
万年玄冰并非凡物,除非有什么宝物在身,否则哪里听过见过有人将自己封在万年玄冰之中,况且玄冰本身坚硬,轻易破不开,这人却如此快速将玄冰破开再封住,实力可见一斑。
寻了处平坦地方盘腿坐下,沈修瑾百思不得其解,他看了看上空,海水波荡起伏,如今之计,唯有尽快破开封印,好出去找谢孤悬。
一日一夜过去,不知道谢师弟是否还安好。也不知那魔族如何做到的,将他灵力神识悉数封印,连放在玉佩中的演命阵盘都无法拿出来看。
他薄唇微抿,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担忧。
急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闭上眼睛,凝神调息,尽力破开这封印。
至于先前做的那个梦,早在醒来之际就忘得一干二净,唯有那份模模糊糊的熟悉感存留,似乎谢孤悬就在身边。
*
积攒的一丝微弱灵力在经脉中艰难前行。
前来找人,总是在一些细枝末节中想起谢孤悬。
或许谢师弟平日里修炼时就像他现在这样,心中不免更加怜惜。
那日他托古鸿交给谢孤悬的锦盒,里面是他自己做的糕点,谢孤悬没有其他嗜好,只喜欢那些小巧精致的糕点,据他说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他特意请教了膳食堂的厨子,得了空做着练手,小半个月才做得好看了些,就是自己做的要送出去,似乎有些难堪。
他总是想,若是谢孤悬问起,他该如何说才好。
后来古鸿过来,若是托人带过去,就不会被问是谁做的糕点,不过也或许谢孤悬根本就不会问,毕竟他经常托膳食堂的人做糕点拿过去。
现在也不知道,那盒糕点有没有送到谢孤悬手里。
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沈修瑾又打起精神,只剩最后的关键一处封印了,这道大坎过去,其余就不在话下。
修炼无时日,不过即便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上空透射下来的光比之前黯淡了很多,应该到了傍晚,一个白天就这么过去了。
冲击最大的封印结时,他忽然心有所感,而睁开眼后,一双明亮的眼眸与他对上,甚至冲他还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