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沈正泽才终于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会重生?什么情况下才会重生?怎么样才能做到重生?
这绝非偶然!更不能退给天意。
“或许有人动了手脚吧。”沈正泽淡淡道,一点也不想在谈论自己,“看来我们或许错怪岑掌门了,他说我天生魔种,真是一点也不假。”
谢灵均伸手摸了摸沈正泽的脑袋,心中泛起怜惜。
他忍不住去想,沈正泽此刻是什么心情,又在想些什么,怎么能够这样轻描淡写。
沈正泽越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谢灵均越是止不住地心疼。
沈正泽先是握住谢灵均的手腕,而后眨了眨眼,又徐徐松手。他已经开始适应谢灵均随时随地的举止了,也由得对方去。
江歇对他们的亲昵行为视若无睹,开口道:“别理岑听雨,卦师惯会装神弄鬼,哄骗他人。倘若真有因果律,也并非一成不变。万事万物都已在冥冥之中注定的话,又要我们这些人来做什么?我相信人定胜天。”
江歇性子有些硬,不似姜政、温怀瑾师徒二人般为他人着想。
沈正泽深知江歇脾气,以为对方要说什么劝勉的大道理,外冷内热的那种。可万万没想到,对方说出来的话纯然是一种宽慰,外热内也热。
沈正泽差点挂不住笑意,动容道:“多谢师尊开导。”
他险些信了岑听雨的话,以为自己日后要霍乱人间,正陷入深深的自责与惶恐中,不论表现遮掩得如何好,心里到底不是滋味。
江歇的话打消了他的不安与隐忧。
先不说岑听雨算得准不准,就算真是切合了因果律,难道就真的不能改吗?他又怎么可能视万民于不顾,惑乱人间呢?
江歇的话对沈正泽是一种宽慰,对谢灵均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是了,人定胜天。”谢灵均轻声重复。
他自从在青阳阁的寒玉床上顿悟,获得了天启,能够偶尔窥测因果之后,也时常在思考这个问题——
既定的因果能否更改。
谢灵均此刻被江歇的话激励,相信“人定胜天”这一类话,也自然是因为自己内心早就有所倾斜。
他不是服输的性格,看到了令人心惊的画面,得知温怀瑾会死后,肯定会想着要去改变,而非逆来顺受,承认天道给予的结局。
“会好的。”谢灵均垂眸望着沈正泽后颈处的魔纹,淡然道,“既然慧明大师说能够压制你的心魔,那也不算没有办法……”
沈正泽转过头来,朝着谢灵均道:“可慧明大师还说,要想压制心魔,我就得一辈子呆在灵山脚下的泉水中。”
沈正泽的语气不复平静,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这略微急切的话泄露了他极力掩饰的心情。
显然,沈正泽没有将“会好的”这三个字听进去,他始终认为“不会好”。
谢灵均的手从沈正泽的脑袋逐渐向下,划过对方的耳朵与脖颈后,悄悄收了回来。
“不会是一辈子,”谢灵均笃定道,“只是暂时待在灵音寺。你说了,如果只靠缚魔锁和捆仙绳,心魔只能压制百年。如果恳请高僧施法,一定可以延长。给我三百年的时间……”
沈正泽笑了笑,说:“我不争三百年之久,我只求朝夕。”
至此,谢灵均彻底明白沈正泽的意思——
对方看来是不愿留在灵音寺,宁愿靠着缚魔锁的微弱限制,获得百年的自由。
“沈正泽!”谢灵均有些薄怒,“你在说什么浑话!你才二十岁,你这样的人,少说还有万年寿辰。你竟然告诉你不愿留在灵音寺压制心魔,你难道只活一百……”
谢灵均的声音一开始有些高。接着越来越低,越来越沉,重得续不下去,断在了半途。
谢灵均开始怀疑。
难道沈正泽不想修道,而觉得修魔也无所谓么?所以才会不愿留在谷底的灵泉中。
留在灵山谷底,沈正泽一辈子自由也就交代了,活动的天地不过一方小小峡谷。而入魔成为魔修后,可以在深渊里来去自由,少说也有五湖四海可供他漫漫而游。
谢灵均这样想着,也懒得掩饰,直接问:“你想直接入魔吗?”
沈正泽一怔,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否认道:“当然不是。”
他隐隐有种预感,一百年对于他而言,都显得有些宽绰了,他总疑心自己或不长久。
而且还有事情等着他去做,如果被困在谷底的灵泉之中,那昏睡的大师兄又要等谁去解救呢?
“那你想要怎样?”谢灵均有些不耐烦。他发觉自己又看不懂沈正泽了,这感觉让人不悦。
“我……我想要陪着你……”沈正泽低声道,抬眸凝视谢灵均。
陪着他,一百年也就足够了。不敢再奢求更多时岁。
沈正泽说话间,还不自觉脸上的笑意悉数消散,神色颇有些哀伤。
谢灵均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也十分伤感,却又因对方含情脉脉的话而动容,一时间悲欣交集。
他心中一软,也收敛了气性,柔声道:“我说了,会好的。给我三百年时间,我会找出‘涤除玄览’这剂药的全部灵材,恳请慧明大师为你熬制。届时,一切都会变好,你也会药到病除。”
江歇期间一直沉默着,除了开口问过话,并不知声。
此刻,他插话道:“涤除玄览这药十分难配,药材遍布三界,以你阅世境的修为,如何能够去往九天之上、深渊之中?”
“我可以。”谢灵均笃定道。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话并不能说服江歇,便接着说:“如果可以,我想请师尊陪我一起去九天、深渊找寻药材。最难找到的天灵珠,我们都有两粒,旁的总归能够找到。”
江歇又是好一阵沉默,思考良久,哑声应道:“好。”
“师尊……”沈正泽没想到江歇会答应,当即出声。
江歇抬手,轻声喝止:“你不必再说了。慧明法师何在?我们随你一起去拜谒他,恳请他施法,为你镇压心魔。”
沈正泽一把将左手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啪”。
“师尊……还望师尊三思……如今我们已经快要……又怎么能够半途而废……”
沈正泽这话说得语焉不详,好像生怕谢灵均听懂一样。
而话里话外,他都与江歇有所筹谋,听起来似乎快要成功一般,倘若沈正泽为了镇压心魔而停留在谷底,他们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
谢灵均忍耐不住,直截了当地问:“师尊,你们两个究竟隐瞒了我什么?”
他说的是“你们两个”,可问的是“师尊”。也是因为他曾经问过沈正泽,对方说自己发过心魔誓,这次他就不问沈正泽,而是问江歇了。
“你先不必知道。”江歇冷硬道。
紧接着又跟了一句:“终有一日,你会知道。”
谢灵均“呵”地笑了一声,失语一阵,点了点头,低声道:“好。”
“走吧。”江歇猛地起身,盯着沈正泽,俨然是要将沈正泽送到慧明眼前,他才会放下心来。
沈正泽彻底笑不出来,眼眶微微泛红,也只点点头,说:“好。”
说完,转身推门而出。
师徒三人走到长廊半道,从小径穿过中庭,走出居士寮房,走向大雄宝殿。
谢灵均路过庭中青翠欲滴的芭蕉时,心中的失落难以言喻。
明明不久之前,他还立在此地,心心念念的都是沈正泽。可为何真的见到对方之后,一切发展都不如他的意,让他感到了巨大的挫败。
谢灵均终于确信一件事——此前以为自己能够掌控沈正泽,这简直就是对方故意给他的一个错觉。他不懂沈正泽,也无法掌控沈正泽。
沈正泽会柔顺地解开自己的衣领,会捧着他的脸献吻,会小心翼翼地俯身替他掸去身上的积雪,可是沈正泽却不在意他自己。
来时,谢灵均与沈正泽并肩而行。
而现在,谢灵均望着沈正泽的背影,心想:你全然不将自己当一回事。可你是否知道,我不愿你有任何差池?
想到此处,谢灵均黯然神伤。
谢灵均眉头紧皱,颇有些不解,索性不再去想。
等走到慧明面前,谢灵均才发现,慧明身旁、身后站了足足有十多个高僧。
“阿弥陀佛。”慧明握紧手中的佛珠,“沈施主可想明白了?”
沈正泽大不情愿,却还是深吸一口气,浅笑道:“想明白了,弟子愿意去待在山谷的灵泉之中。只要心魔能够压制住,弟子难道还在意待在何处?”
“如此便好。”慧明垂下双眸,右手不住地拨动佛珠。
既然已经说定,双方都疾步下山。
灵山的栈道很窄,十多人浩浩荡荡自然不能并排,于是前后紧随,一路向下。
路上飘雪,约莫是入夏之故,冰雪与寒风比十多天前小上许多。但脚下冰霜湿滑,就算都是修士,每个人也都要时时留心,以免失足跌落山崖。
下山脚程快,虽然人多,却也只耗费了八日。
越靠近灵山山脚,灵泉激荡的声音越是响亮。等到真正到了山脚,只觉激灵撞击岩壁的轰然巨响,丝毫不啻于九天玄雷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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