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迷了三个月后,沈正泽终于清醒过来。
“我……怎么,在医馆?”沈正泽脑袋昏昏沉沉,还没弄清状况,就看到不远处一柜子的瓶瓶罐罐。
谢灵均早就预料到沈正泽会清醒,这一点,从对方微微变得急促起来的呼吸中,就可以得知。
因此,谢灵均的喜悦不是陡然产生的,而是逐渐拉长蔓延的,积攒到沈正泽说话时,这种宽慰才抵达巅峰。
“你身受重伤了。”谢灵均解释道。但从他的语气中,很难听出隐藏在冷淡之下的喜悦。
沈正泽趴得整个身子都快要僵了,听到谢灵均在一旁出声,就想要转过身去看看自己的师兄。
可他刚一动,滔天的剧痛就开始回笼,让他动弹不得,并且发出难耐而短促的一声急喘。
沈正泽是何等能够忍痛的人,谢灵均几乎没有听过对方呼痛,这一次听到对方痛苦的急喘,也知道这伤究竟有多磨人了。
谢灵均见沈正泽没有成功的动作,就知道对方想要做些什么,于是伸手,用掌心握住对方的脑袋,将人转了个头。
“谢师兄……”沈正泽眉头紧皱,俨然忍痛,且忍得极其辛苦的模样。
可他与谢灵均面对面的那一瞬间,只皱着眉头,却不见忍痛的辛苦,将自己的情绪遮掩得很好。
谢灵均如果不是深知沈正泽的脾性,或许真有可能被他骗了去,以为三个月一过,不至于还会那么痛了。
谢灵均摸了摸沈正泽的鬓角,“嗯”了一声,算是在答应对方无意识的呼喊。
“谢师兄,我……”沈正泽开口道,一开始还有些艰涩,说了几个字之后,便开始变得顺畅起来,“我感觉还好,哈哈哈哈哈。原来我没死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天道还是钟情我的,不愿看我这样的天才,英年早逝。”
谢灵均一眼看穿沈正泽,将宽厚的手掌贴在对方的脸上,道:“不想说话,可以不用勉强开口。”
沈正泽好不容易强打起精神,结果被谢灵均冷冰冰的语调,又给冻了回去。
他本就痛苦不堪,简直痛不欲生,可一想到自己让谢灵均担忧了,就无论如何也要强颜欢笑,好让对方宽心。
谢灵均如何能够不知?
这才会开口让对方不必多言。
“你若想要叫喊,那便叫喊。”谢灵均用拇指,轻轻摩挲着沈正泽的下唇,“你想要哭,那便哭出声来。不要强忍。在这种时刻,我可以借你一个肩膀。”
沈正泽听了这话,险些如谢灵均的愿,差点就当真落下泪来。
忍住自己的脾气,没有人比沈正泽更加深谙此道了。一千多年以来,他在谢灵均面前,或装乖,或装狂。总而言之,收敛自己的真实情感,带上一张无懈可击的面具,这正是他所擅长的。
沈正泽的眼里不过只闪过一瞬的雾气,而这温热的水汽,也在凝聚掉落之前,就早早地蒸发在空气中。
“你太小瞧我了。”沈正泽语气冷硬,听起来很是不悦,像是在不满谢灵均的话一样。
光听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沈正泽有多不喜欢谢灵均之前的话,可他偏偏很是吃谢灵均那一套。
嘟囔间,沈正泽的唇瓣一上一下,不停地刮过谢灵均的拇指指腹,厚重而坚实的剑茧,擦得沈正泽有些痒,也有些疼。
照理说,沈正泽现在疼得直欲打滚,再增添一些其他痛感,应该也感受不到。可谢灵均不论做些什么,无论多么细微的动作,都能在他心里压过天大的痛苦,牢牢占据第一位。
沈正泽有些贪恋谢灵均的触碰,内心深处又有些恐惧。
恐惧什么东西越界,超出他所能承受的范围。
沈正泽微微将头后仰,动作间,又牵扯到伤口,惹得他好一阵咬牙切齿,在心中破口大骂,将伤人的魔修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
谢灵均明明知道沈正泽什么意思,却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掌心、指腹都随之而动。
沈正泽挪后一寸,他也跟着移动一寸。
沈正泽的双唇,已经从最初的乌紫,慢慢有些了血色。到今日,虽没有完全恢复成殷红的状态,却也颇有些桃红的样子。
谢灵均看着沈正泽的双唇,心里是什么念想,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他只知道,想要贴着这唇瓣……然后……
然后呢?
谢灵均想到这里,微微一怔,心道:“然后,想要将拇指……紧接着撬开对方的口……”
这种想法是非常奇异的,谢灵均觉得,一切都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狂奔,他有必要悬崖勒马,于是强行为自己的念头附加理由。
他之所以或这样想,是因为不想看到沈正泽咬紧牙关的样子。
正如他之前说的那样,想喊就喊出来,想哭就哭出来,一直咬着牙关,将所有的情绪就闷在心中,强忍着痛楚,这又算什么呢?
谢灵均抿了抿唇,长出一口气,在有了合情合理的借口之后,便心安理得起来。
他无私心,一直都是关心沈师弟罢了。他这样告诉自己。
这样想,他也这样做了。
“别忍了。在我面前,难道还要强忍吗?我知道你痛,你就算哭出来,又能怎样?”谢灵均道。
说完,他直接将拇指用力摁在沈正泽的唇上,试图撬开对方的牙关。
沈正泽挣扎起来,抬起酸胀无比的胳膊,一把抓住谢灵均的手腕,声音沙哑道:“我说了,我不喜欢这样。师兄痛的时候,难道就会在我面前哭出声来吗?你若是将心比心地为我想一下,就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
沈正泽刚刚醒来,哪里有什么手劲可言?但他却成功阻止了谢灵均的动作。
谢灵均叹了一口气,被师弟的倔强给暂时劝住,只好收回了手。
“你总是这样。”谢灵均道。
沈正泽轻笑出声,喉结滚动,吞咽了一下苦水,问:“我总是怎样?”
“总是这样犟。”谢灵均边说话,边摇了摇头,看起来像是并不认为沈正泽此类行为的神情。
沈正泽闻言,却加深了笑意,在绵长而醇厚的身体之痛上,品味出一丝甘甜。于是他微微颔首,道:“不错,我是很犟。所以谢师兄,我说你,就不要勉强我做示弱的举动了,我做不出来。”
谢灵均沉默了一会儿,只得说了一个“好”字。
与此同时,谢灵均也在不断思索——如若沈正泽真的如他盼望的那样,感到痛了,就趴伏在他肩头,不住地落泪诉苦,他还会这般欣赏对方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就是因为沈正泽从不示弱人前,在他面前时时刻刻保持着强者的尊严,他才会那么好奇对方虚弱的一面,想要看到沈正泽哭出声来,好去安慰对方,以确证自己在对方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看,这个人,他在你们面前,从来都是那样争强好胜;可在我面前,他也有孩子气的一面,愿意敞开心扉,毫不伪装。
谢灵均的想法,大抵如此。
可这师兄弟两个,都未尝深刻地了解,自己心底最深切的渴望,“坦诚”二字,也就无从谈起了。
很快,沈正泽将头埋进枕头里,终于不必再故作轻松,肆意地龇牙咧嘴。
痛到傍晚,沈正泽很是适应,忍痛的能耐更上一层楼了。
这一日,医馆内没有什么动静,荀医师好似非常习惯谢灵均和沈正泽两人之间的谈话,目不转睛地摆弄自己的瓶瓶罐罐。
荀医师表面上是如此,心里却惊诧非常:“原来一直冷冰冰,连多说句话都不愿意的谢护法,在沈正泽面前,还挺……”
还挺有人情味?
荀医师想了想,又觉得“人情味”这三个字,实在与谢灵均不搭界。他用力晃了晃脑袋,把刚才那个奇奇怪怪的念头,甩出自己的脑海,权当自己没有想过。
·
到了第二日,医馆内就热闹起来了。
本来剑修受伤就如家常便饭,荀医师医术高超,人又好说话,众弟子有事没事都爱来找他聊聊天。一来一去,就都知道沈正泽受了伤,谢灵均在人床前守了三个月,寸步不离。
知道沈正泽在昨日醒来后,他们三三两两结对,有意无意地往医馆里凑。
枚九就是其中一个。
她自己一个人不好意思上医馆,于是叫上了邱菲、宁修容一起。
“难得可以看到谢护法,你们不想去看看吗?”枚九扯着邱菲的衣袖,极力怂恿。
邱菲微笑着,亲切而不失礼仪地翻了个白眼,骂道:“三个月来,这句话,你自己数数,你究竟说了多少遍?”
宁修容也叹了一口气,劝道:“枚师姐,你就……谢护法只是在你刚入门的时候,随手救了你,给了你一瓶清风露,你至于记挂到现在吗?”
邱菲点了点宁修容,老神在在:“这你就不懂了吧?那谢灵均生得是什么模样,修为是什么境界?你真以为没了那瓶清风露,枚九这个不争气的死丫头,就真的能够放下人家?”
枚九被说得脸红,好一阵暴躁,挥了挥手:“算了算了,叫你们去趟医馆,你们都推三阻四,不愿意就直说,至于这么埋汰数落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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