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已经很深了，玻璃窗上映出二楼训练室电脑屏幕幽幽散发出的荧光。
苏杭目光落在那电脑屏幕上白底黑字的资料上。
——林煜林。
事实证明，事情往往不会那么朝着人们所希望的预期那样去发展。
他有多久没听到这人的消息了？大概三四年吗？苏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随手将官网的名单列表关闭，进了自定义服务器。
苏杭戴好无线耳机，正在冷漠练枪，余光瞥见贺栖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一边看着自己的手机，一边念念有词的。
苏杭暂停游戏画面，但是也没有摘耳机，就这么问，“怎么了？”
“是这样的。”贺栖拉了张椅子到苏杭的旁边坐下，“最近不是忙着提交联赛人员名单，皮老板和温教练也是一早就找我核对过了。”
贺栖这人一贯是该认真的时候，纵然情况再怎么轻松，也不会过于懈怠。
“有什么问题吗？”
贺栖凑头过去，将自己的手机放在苏杭的眼前，两人顿时近得连鬓发都彼此摩挲着，“这个战队，MT，之前都没有听过，然后战队成员好像除了他们队长，其余都是新人，也就是基本上并没有在公众面前露过面的那种。”
“正常。”苏杭一笑，“每年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新人战队冒头，毕竟这个圈子更新迭代就是那么迅速。”
贺栖摇头，“不，他们的这个队长……”他没说下去。
苏杭失笑，“你这反应不太对劲啊，是不是他们给你说什么了？”苏杭不待贺栖回答，自顾说着，“不过也应该不是，怎么，你是担心自己拿不了冠军吗？”
贺栖埋着头，“虽然战队还有皮老板他们都说，我们没到为国争光的地步，但是真比赛的时候，总是希望能赢的。而且，说到底，毕竟我是接了你的班，我得……”
苏杭去拧他的脸，“你是不听话对不对？什么叫你接我的班啊？搞搞清楚喂，小队长……”苏杭那双本就十分深邃的眼睛在此刻迷蒙的光线下，更是将那份戏谑的光彩带到了一个令人不可忽视的亮度，“我来的时候你可就已经是Glory的小队长了，你可不是接我的班，你是冉冉升起的星星才对啊。”
贺栖将手机息屏放在桌子上，反手抓着苏杭的手扣着，“我只是……我想让他们都知道，你选我是因为我真的……”
这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贺栖其实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新人战队的问题，他关心的只是，这个MT的队长，到底和苏杭有什么纠葛？为什么以至于唐浪浪特意打电话嘱咐他，让他自己留意，并且不要去找苏杭打听。
——这条线碰不得。
究竟是怎么样的事情，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他是真的不了解苏杭的过往，甚至做不到像苏杭任何一个朋友那么对他知根知底。他确实……对苏杭了解太少了。
“因为贺栖你就是真的……”苏杭这话几乎是无声的。
贺栖只见到苏杭那漂亮的嘴唇一开一合，他瞬间抬眸看着苏杭，整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苏杭挣开他，取下了自己耳机转而戴在了贺栖的耳朵上，一手按开了暂停的游戏画面，然后把贺栖整个人压在宽大的电竞椅里面，就这么面对面地压住，在他耳边低声说，“值得。”
虽然是低声，而且还是伴随着耳廓里面炸响的游戏音效，但贺栖还是听清楚了。就好像是来自两个不同时空的回响与此刻一同交汇，却意外碰撞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火花。贺栖整个人都窝在电竞椅里面，眼前是苏杭那张氤氲在光晕中看起来温柔醉人的脸孔，他几乎没有什么躲避的余地，下意识整个人脊柱就像是被一道电流刷拉混着血液将四肢百骸都冲击了一遍，“哥……”
苏杭在贺栖耳朵边鼻腔出声轻轻哼笑着，“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来招我呢。不过看小队长的表现，一心想着比赛的事情，倒是我自己臆想过多了。”说到后面的时候，倒是苏杭自己先忍不住，低头额头抵着贺栖的额头，“小孩，你今天就……能不能不提别的，就做点能让我认真的事么？”
那些困惑、忧虑似乎一瞬间都像是雪花一般飘飘洒洒地回溯苍穹了。耳朵里面是人物奔走的窸窣音效，他那满腹疑惑戛然而止，像是在隆冬里面被人捞进怀里切身的拥着，空气温热又安静。贺栖探身往前，手指指腹一路沿着苏杭的下颌直至锁骨胸膛腹肌一寸寸地往下探去，开口时几乎带着点磨牙意味，“你这样是犯规的。”
“所以呢？”苏杭近距离看着身下这人的眼脸轮廓，看着这人那双熟悉的眼睛，笑意浮现在苏杭的瞳孔深处，“你是要消极对抗？”
贺栖没有说话，略微仰起头，在苏杭的额角落下一个温热的亲吻。
他拽过苏杭，让这人得以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贺栖抬手摘掉了头上的耳机，吻在苏杭的耳廓上，“待会儿别哭。”他最后的两个字眼倒是咬得很轻，倒不像是威胁，更像是在哄人。
苏杭怔了那么一会儿，反应过来，调侃的笑意才渗上眉梢，就已经被贺栖印在唇角的亲吻给铺天盖地的淹没了。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黑沉夜色，夜色笼罩下，繁华的昭阳市亮起万家灯火，仿若轻纱，温柔地落拓在他们彼此对视的瞳底。
贺栖抓住苏杭的手，十指紧紧扣住，视线对上的那一瞬，渴求、思慕顿如星火燎原，江海翻腾，一发不可收拾，于此刻叫人连理智都尽数焚化成灰。
第86章
“坏小孩……”苏杭推搡着贺栖，拼命往被子里缩，隆冬萧索，稍微裸露出一点皮肤，即使是在室内，都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泛着凉意。
苏杭这一声因为带着某种被欲念打湿的滋味听起来实在是暗哑得很，霎时让贺栖小腹一紧。贺栖自苏杭背后揽住他，抬手捏他的耳朵。
苏杭躲了躲，但是没什么用，再躲都要贴到墙上去了，因此只好认命地嘟囔了一句，“让我睡会儿觉行吗？”
贺栖没说话，只在后面轻轻将唇瓣落在苏杭雪白一段颈子上，就这么一直摩挲着。
苏杭视线迷蒙，折腾一宿是该觉得累了，但是他又觉得贺小孩这会儿情况不对劲，暗自想着是不是自己说什么话得罪他了，又问道，“怎么不说话？”
贺栖笑着，“不是哥你说你要睡了吗？都睡了还说什么话？”
强词夺理？
苏杭转过身，抵着贺小孩的额头，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昨晚上是气氛使然，那些话自然是不好说的，现在苏杭确实是被折腾得累了，但是倒也说不上困顿。如果贺栖是有话想说，那么说一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而且苏杭和贺栖的相处模式确实就是这样，大抵都是，有什么话想说就说了，不存在一直憋在心里不说的情况。而且贺小孩面对苏杭的时候，就算是有不想说的话，就都是一副嘴上不说，但是都写在脸上的样子了。
贺栖听到这话，微微撤了点距离，在窗外薄薄的光线下，凝视着苏杭的眉眼轮廓。
以往贺栖只觉得情爱之事不过只是感官自然，水到渠成，如果是为了这些就念着什么要死不活的，简直有点说不上来的可笑。可是这会儿他突然想起眼前这人昨晚上在自己身下眼角殷红，细声说着让他慢点的时候。贺栖又觉得，哪怕是命都想给他了。
贺栖自己心里面想得欢，看着苏杭微微半垂着的眼睫，忍不住凑头过去吻了吻，莞尔道，“有的呢。”
苏杭小声问，“什么啊？”
“哥。”贺栖转而去吻苏杭的耳廓，眼底满是戏谑的光芒，“我昨晚问你了，你还没回答我呢。”
苏杭有些愣神，只下意识说，“昨晚你问我什么了？”
贺栖伸手去按苏杭的脊柱，苏杭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伸手进被窝抓住贺小孩不安分的手，“别闹！”
“哥。”贺小孩这一声叫得轻浅，却着实是让苏杭心都软了一片。
那时在贺家，他俩还没有发生那些让人觉得不堪龃龉的往事之前。贺栖便总是这样，跟在他的身边，喜欢低低地、弱弱地，叫他一声哥。那会儿苏杭总是想，贺栖这个样子，自己会喜欢他，真的是一点都不奇怪了。
贺栖贴近苏杭，亲昵地摩挲着他挺直的鼻梁，嘴唇贴着苏杭的唇角，特别特别小声地说，“你再好好想想，昨晚上你哭的那会儿我问的事。”
我哭？！
苏杭不说话，闭了眼睛。
贺栖当他是消极对抗，但是也不争着非要苏杭回答，黏黏糊糊地将苏杭揽在自己怀里，呢喃着，“再睡一会儿吧。”
不知道苏杭是不是真的困了，也或者是贺小孩怀里是真的暖和，总之，苏杭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
醒过来的时候，下午三点了。
苏杭支起上半身，还没从嗜睡中缓过劲来，全身就酸痛得让他神情一振。
“……”苏杭无声呼了口气，抬眼一扫，贺栖给他准备好了干净衣服，就放在床头柜边。只是不知道这会儿人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