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贺小爷,你就放宽心吧。”皮老板劝慰他,“苏杭苏大爷他心脏抗压能力可强着呢,倒是你,一天到晚的不要老是去论坛微博这样容易引起节奏的地方瞎逛,有空多打打练习赛哈。”
逐渐起了杀心!
贺栖坐在位置上,眼睛要把屏幕瞪穿,他无目的地点着鼠标,“你们根本就不懂!那万一有人招他呢?还朋友?狗屁的朋友,谁知道是哪里蹿出来的狐狸精!不要脸!!!”
皮老板,“……”过激,太过激了,我是不是应该把脑白金贡献出来?
唐浪浪,“……”这不对啊,这剧情走向不对啊?!我怎么瞧出了狗血剧的意味?!
廖浩,“……”这年头,还流行男狐狸精了?这搞得我都好奇,跟着队长出去的人是谁了?谁啊?!要是等队长回来,我找队长问,会不会被打?
俩青训生,“……”我们没有偷听,我们真的没有偷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拉我们去私底下训话啊!
不用参加预热赛就等着下午打练习赛的章小强从厨房扒拉个苹果咬着上来,“诶,你们全在这儿大眼瞪小眼的干什么?对了,外面下雨,你们晒衣服没有?阿姨还没过来,赶紧去收啊,别到时候又淋湿了。”
“下雨!”贺栖又是腾地一下子站起来,“那他带伞了吗?”
皮老板无语耸肩,上楼去了。
唐浪浪和廖浩,示意两个新人不要眼巴巴地往别处瞅了,赶紧磨合。
章小强一脸蒙圈,“不是,我说话这么没分量,没人听啊?”
贺栖看着游戏大厅,心想,都跟别的男人出去了,我管你带不带伞的,我才不管。他又继续坐下,进游戏单排。
章小强,“……”好吧,我说话是真的没有分量。
·
“啊楸!”
驾驶座苏杭侧目,有些诧异,“感冒?那你小心点,别传染给我了。”车内空调开得温度合宜,就是刚刚开始下雨,再吹着风,是有点冷。
雷珩剑眉一竖,“特么的你会不会说人话的你。”雷珩扫着他手里白花花的文件资料就烦,“你小子在外面待得好好的,回来就回来,一回来就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就不能消停一下的?”
“我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你那摊子事还不算乱七八糟啊?我一个圈外人都知道了,刷个头条都能给推送!”
“那你不会点屏蔽吗?”苏杭淡声,不知道想到什么,又问,“哦,对了,你怎么突然想着过来找我了?”
雷珩鼻腔哼哼一声,“我马上要回去了,手底下一堆事呢,想着过来给你说一声。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闲,还得空搞搞别的,打打游戏。不过——”他话锋一转,“你一年前突然就消失,到底是因为什么啊?”雷珩对这件事挺好奇,不为别的,苏杭消失之前他们还吵了一架,虽然谁也不记仇的,见面了还和没事人一样,但是心里还是不得劲,总想问问清楚。
“没为什么。”苏杭打开手机,看着自己微信里面的联络人,备注——贺小孩。
一年前自己离开,贺小孩发了疯的给自己发消息,弹语音,打视频。后来苏杭自己也烦了,就屏蔽了,没舍得拉黑,要是贺小孩看见拉黑的标志,得有多难过啊。他就不回,想着冷处理,等时间久了,也许贺小孩自己就忘了。
确实是这样,贺小孩已经半年多没给自己发消息了,他又换了手机,以前的聊天记录都不见了,但是苏杭至今还是记得贺小孩给自己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我要进Glory了。】
苏杭没特别注意贺栖的动向,但是这些事情,他都是知道的。所以他觉得贺栖打游戏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苏杭自觉对不起他,希望他可以做自己喜欢的;能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不然他回来不至于费劲去联系向俊,搞这么一出。他不想贺栖是为了谁才来Glory的,尽管搞到最后,贺栖的意思似乎还是为了他。
“到了叫我。”苏杭息屏,闭眼假寐。
雷珩不依不饶,“没为什么是为什么啊?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吧?你给我说说。”
“不想说,好好开车,不要逼逼。”
“诶,我昨天看消息的时候,那啥,就是和你一起上新闻的那家伙……”雷珩继续叨叨,“我没记错的话,是贺家的吧!你怎么又跟贺家扯在一起了呢?贺家的老家主不是早就已经辞世了吗,你跟贺家应该早就没什么关联了才对啊?”
苏杭不说话,雷珩自己一个人跟说单口相声一样,自觉无聊,叹了口气,也不说了,好好开车去了。
苏杭闭着眼,脑海里面闪过许多混沌的画面,雷珩说得不错,他当初被贺家老家主贺奕祥接到贺家,照顾他日常生活的也就是老家主一人而已。换句话来说,在贺家,除了贺奕祥,贺家偌大一个宅邸,那么多人,他还真的没有什么别的交情。
只是后来,他的心底一腾再腾,多了个位置,给了一个叫贺栖的小孩。
那段时间,他不想注意贺栖都难,他那样子,太让人心疼了。
刹那间雨势变大,落在车窗玻璃上,再汇聚滑落,时光好似一下子随着那如溪流一般的水柱溯流而上,回到两年前,那座幽静森冷没有丝毫温情可言的门府宅邸——
第19章
身穿黑衣的男人们打着黑伞,从黑云低垂之下的广袤林地经过,这些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肩并着肩,虽然拥挤但秩序井然,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走过被哗哗雨滴打湿的石阶,缀着水珠的细弱的草从他们的裤腿划过,立刻留下一道极淡的痕迹。凉风裹挟冰冷的水汽翻山越岭而来,呼啸着穿过苍凉宏大的尘世,奔向远方。
苏杭目视前方,步伐极其稳重,他从先前引道之后散开为两队站在两旁的男人们中间经过,最终走到墓碑之前,站定,深鞠躬。
大颗大颗的雨点在伞面上撞得粉碎,他后撤,退开。
黑伞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从高空俯视,犹如云集一片的乌鸦。往山下看去的时候,满世界雾霭迷茫。苏杭点了支烟,吸了一口,看着烟雾弥散在水汽中,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从伞下抬头,微怔。
贺家的那个名叫贺栖的小孩静静地立在新落成的墓碑的旁边,撑着黑伞,同样的制式西服,一时之间竟然让人觉得微许错愕。他本来就年轻气盛,但是穿成这样,竟然不显违和,反而有种别样的少年老成。
所有人都在墓碑前鞠躬,随着哗哗的雨声,仪式已近结束,人群渐渐散去,眨眼之间只余他们二人。
苏杭不知道贺家那小孩为什么不跟着人群一起走,连带着他也不想走。
苏杭撑伞过去,望着墓碑上的银发老人的黑白照片,轻声道,“节哀。”
贺栖没说话,他低着头,尽力压抑着自己,却无法控制住颤动的肩膀。苏杭神色微微发生了变化,他扔掉手中的伞,走到贺栖的伞下,用力把他拉过来,把他的额角按在自己肩头,长长叹了口气,“没事的。”
滚烫的热泪落在苏杭的脖颈、衣领上,再顺着肌理滚落。那成日里积压的情绪如同破闸一般,再也无法忍受,贺栖揪着苏杭的衣角,抽噎出声,“我……我以后……以后我就剩一个人了。”
他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他在苏杭面前的时候,很少这么直接的表露自己的情绪。
苏杭抬手,轻轻拍在他的背脊上,“不会的,你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呢,不会的。”他偏头,嘴唇从贺栖的发梢擦过,如羽翼一般轻浅。
“小孩。”苏杭伸手虚虚地托起他一侧下颔,就这么贴着他的鼻梁,“别哭了,你再哭下去,我都心疼了。”
贺栖垂着眼,更显得眼睫浓密纤长,那弧度几乎要落在苏杭拇指的指腹上。天地间沉寂得只能听见簌簌风声和哗哗的雨声,贺栖良久后才把视线偏向另一边,岔开话题问,“你今天不走吗?”
可能是因为才哭过的关系,他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平常那么冷淡,有点暗哑,像是喉结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
怎么可能不走?他听说了贺家老家主辞世的消息,急忙赶了过来,手上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好似答案无言之后已经预示出来,他们彼此沉默下来,在他们的周身,是满世界的大雨,在地上打出大大小小千万道的水坑。苏杭看着贺栖,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乌黑的眼睫在眼尾扫出弧线,那张白皙冷淡的脸上,眼尾还染着殷红,就像是有种无法解释的吸引力,让人难以移开目光,“不走。”
声音太轻了,随即淹没在满世界的大雨声中,很难听清。
贺栖微微皱眉,似乎是想要问他刚刚说什么,然而他才动了动嘴唇,苏杭就已经抬手摁在了他的眉骨上,他的拇指指腹一点一点地轻轻抚过贺栖的眉尾,“不走。”苏杭靠近,贴在贺栖的耳边,“我不走。”
贺栖一眨不眨地看着苏杭,刚刚因为丢掉伞走过来的动作,苏杭的发梢还湿漉漉地沾了水。贺栖鼻子一酸,他抬手迅速的抹了一把脸,点了点头,喃喃了一声,“嗯。”
苏杭接过他手里的伞,捏了捏贺栖的小指指节,“回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