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以前是不是也见过?”
鹰凛的表情一滞:“您……认出属下了吗?”
哥哥摇了摇头。
鹰凛本来心存侥幸,想着哥哥或许会想起一点点,这时候望着迷惘的哥哥,他却忽然释然了。
玄鸽说得对,为什么非要强求哥哥想起过去呢?
其实忘却了那些苦痛,哥哥反而可以过得安逸自在,很大程度上来说,的确也是好事。
哥哥现在也可以重新认识他,鹰凛便抱拳道:“属下叫‘鹰凛’。”
“很适合你的名字。”
哥哥淡淡一笑,忘了这是他当年为鹰凛取的名字。
弟弟出了大牢后,不只见到了哥哥和鹰凛,随哥哥而来的,还有玄鸽和小怜。
小怜全程都低着头,始终不敢与弟弟对视。弟弟此时盯住了玄鸽,玄鸽瞬间觉得心头一寒,吓得躲在了鹰凛的身后。
哥哥不明所以,当年布下骗局的玄鸽倒是心知肚明,他颤颤巍巍的,手心都凉了,生怕弟弟使坏报复。
鹰凛轻轻拍了拍玄鸽,也帮他挡住了弟弟审视的视线。
弟弟的眸光虽冷,却没开口质问和为难玄鸽与小怜两人,临走之前,他提了最后的一个请求。
“我想见光熠。”
哥哥等人皆是一愣,但这也在情理之中。
这几年来,弟弟没有履行过一天父亲的职责。他曾经以为孩子夭折了,每个噩梦里,他的耳畔都是孩子的哭声。
现在这个儿子失而复得,弟弟还没来得及陪伴他,他们就又要被迫分离。
尽管哥哥没开口回应弟弟,可默许了他前往光熠皇子的寝殿。皇后都没说什么,其他人和护卫们也不好阻拦。
不再是奴仆“阿伍”,弟弟卸下了所有的伪装,笑着给光熠递了糕点。
光熠起先有点被吓到,迟疑着不敢拿,之后他认出了弟弟,这才放心地咬了一口。
“原来你不是小弟一号,而是戴面具的叔叔。”光熠一边吃,一边转着眼珠打量着弟弟。
“叔叔,但你之前不是回家了吗?为什么又装成阿伍,待在我和父后身边?”
“我留在宫里陪你玩,不好吗?”
“当然好啊!”光熠笑嘻嘻的,小孩子本来就好哄,况且光熠先前对弟弟的印象也不错。
“我平时可无聊了,我还要玩骑马!”
光熠的话音未落,弟弟就抱起光熠,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带着他逛了一圈。
光熠喜笑颜开,一路上都是他的笑声。等弟弟轻轻放下他之后,他好似预感到了什么,忽然收起笑容,又问:“叔叔,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弟弟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以后还会过来找我玩吗?”
“嗯,你要乖乖等我。”弟弟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
光熠伸出白嫩的手指,奶声奶气地说:“那我们拉勾勾!骗人就是小狗狗!”
弟弟的手指也勾了上去:“好,我们一言为定。”
弟弟与光熠道别后,小怜瞒着哥哥和其他人,一个人偷偷跟上了弟弟,她明显有话要说。
弟弟有些佩服她的胆量,越发觉得哥哥当年没看错人。小怜几番冒死相助哥哥,也一路追随哥哥至今。
弟弟毕竟是小怜的第一任主子,她骨子里是惧怕弟弟的。不过这时候,小怜还是打着手势,告诉了弟弟一件事。
弟弟以前问过哥哥很多次,给他们的宝宝取什么名字?
他希望由哥哥亲口来取,但哥哥那时候被软禁在元帅府,从来懒得理睬弟弟,也选择无视了这个问题。
然而,“光熠”这个名字,是哥哥在临盆前就想好了,只是一直没对弟弟说出口。
弟弟对他说的每个字,其实哥哥都铭记在心。
哪怕是裹着糖的刀,表面是甜的,却把他的心扎出了血,他也记着。
本文开头前两章的时候,弟弟就问过哥哥,关于宝宝的名字。
【第58章】五年之约
弟弟离开玄国已经三个多月了,天气转凉,西苑花园的繁花逐渐枯萎凋零,富缘宫后院的落叶也变多了。
明明是满目凋零的秋冬时节,哥哥却恍惚想起弟弟对他说过,他家外围和院子里都种了一大片木槿的事。
如果他跟着弟弟去原国,会不会想起来?
但哥哥的潜意识里有些害怕,还没做好面对过去的准备。
最近小芽为哥哥梳头时,哥哥时不时会恍神一下,仿佛从镜中看见了弟弟的手。
而站在他身后,为他束发的人,也好像成了弟弟。
这晚,哥哥依旧搂着儿子光熠睡觉。光熠睡到半夜,隐约觉得有温热的液体滴落下来,一滴滴的,轻轻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他睁眼后,发现不是错觉,因为瞧见哥哥的眼角湿润一片。
睡梦中的哥哥,竟不自觉地落泪了。
光熠没惊动哥哥,伸手帮他轻轻抹去了。
小孩子一般醒得早,第二天也是光熠率先醒来。他肚子饿了,就亲了亲哥哥,像狗狗似的在哥哥怀里蹭来蹭去。
哥哥缓缓睁开眼,见他醒了,光熠关心道:“父后,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
哥哥微愣,然后揉了揉太阳穴:“我记不清了。”
他没对儿子说实话,其实他昨晚梦见了弟弟。
他的梦境里总在下雪,白茫茫的雪地里,哥哥拖着沉重的步伐,不住地喘息着,他焦急地追赶着前方的那人。
相似的梦境周而复始,哥哥数不清追了那人多少次。可昨晚是个例外,前方的人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了头。
原来这个人,就是弟弟。
“哥,你不要小曜了吗?”
只是一瞬间,强烈的悲痛就涌上哥哥的心头,然后逐渐侵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哥哥的喉头好似被堵住了,他怔怔的说不出话来,眼眶却禁不住发热,流出了泪水……
哥哥不想对儿子提及昨晚的具体梦境,光熠也没执着地追问下去。
他瞧着哥哥手腕处的佛珠手链,早就认出了是弟弟的东西,但只是夸了好看,没有多问。
他明白哥哥希望他能做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他也会乖乖听话。
一周后,玄鸽说他有事要回家乡南国,凤潇女皇点头应允,哥哥让他一路珍重,办完事就早些回来。
玄鸽笑着直点头,可他一出皇宫,不仅眼中的笑意消散,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凝重。
到了南国,玄鸽第一时间就去看望他的师父,也请教了关于哥哥失忆的事。
白发苍苍的老人,只淡淡道了一句“因果循环,顺其自然”。
玄鸽依旧随身携带绿色的药瓶,如今重要的药丸还剩下两颗,师父叮嘱他一定要妥善保管。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玄鸽不要再卷入任何纷争了。
“师父,但以净哥和鹰凛都对我有恩,我不能不报。而且我还没有找到师哥,他想把他带回来,至少和您吃上一顿饭。”
玄鸽握住了师父枯瘦的手掌,现在他年事已高,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了。玄鸽也很清楚,师父只是嘴硬,很少表达出来,但一直很牵挂师兄池睿。
老人家长叹一声,忍不住揉了揉玄鸽的头。
玄鸽陪了师父两日,之后到了人烟稀少的郊外。他观察了四周,等进入无人的竹林,他才吹响了哨子。
他一边吹着哨子,一边抬头仰望天空。半晌后,果然就看到一只黑色雄鹰从远处飞来。
雄鹰盘旋在玄鸽的头顶,他很快也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嘴角不禁上扬。
鹰凛终于现身,玄鸽笑道:“你来得好快。”
早在玄鸽来南国之前,他就给鹰凛寄了信,告知了一些事,并且与鹰凛相约南国。
“你有了解咒之法?”鹰凛问。
但凡中了血咒之人,都活不过四十岁。弟弟身上的血咒一日不解,他就始终有生命危险。
如果弟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哥哥和光熠又该如何面对?
哥哥现在没有记起弟弟,但是也许某一天,他就全都想起来了。
鹰凛向来护主,他虽不喜欢弟弟,却见不得哥哥又一次悲痛欲绝,陷入绝望。
玄鸽也抱有同样的心情,而且他就是嘴皮子厉害而已,他有一颗医者之心,不可能对弟弟见死不救。
“我不懂咒术,过去几年也尝试着学习研究,但没人指导我,我连入门都很难。”
玄鸽面露苦恼,不过下一刻就话锋一转,笑道,“可我相信师哥!他肯定想到办法解决了。”
“师哥和我定下了五年之约,这个日子快要到了,鹰凛,你能陪我去一趟羲国吗?”
“你们约在了羲国?”
“嗯,因为阿惠在那里,师哥一旦有了解咒的办法,肯定会第一时间过去救醒他的。”
阿惠曾经不顾哥哥恩老板的反对,执意和池睿私奔。
鹰凛想到了此事,点点头:“好,那事不宜迟,我们明天就启程。”
“鹰凛,你现在是原国的大将军,身上多了很多责任,万一你被我连累,出了什么事,我担心……”
玄鸽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鹰凛却拍了拍他的肩头,仍旧淡淡一句:“不用怕,有我在。”
两个月一晃而过,哥哥却一直没收到玄鸽的消息。
玄鸽很少会在南国待这么久,凤潇女皇派人前去南国打探消息,然后从玄鸽师父的口中得知,玄鸽早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