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方旭瞳孔皱缩,“燕燕别动……别动……爹爹来救你。”
“爹爹!”小女孩哭得眼泪糊了一脸,“我害怕。”
方旭抖着手就要爬过去,不停安慰着:“燕燕不怕,爹爹马上就救你下来。”
话音刚落,挂着小女孩的那根树枝却突然断掉了。
“燕燕——”
“这是方旭的记忆?”赫榛问道身边的祁僮。
祁僮点点头,“也可以算是吧,我求燕燕的转世帮了个忙,让陆晓给她画了一张人像画,然后我们截取了这段记忆。”
“方旭的前世是一个普通的农夫,女儿有一次在街上不小心撞到了官家的小少爷,刚好磕到了石头上留了道疤,那小少爷一直记恨,就给了小厮一笔钱,做了这出恶作剧,但没想到燕燕却为此死了。之后方旭的妻子伤心过度,没有熬过那个冬天,也跟着女儿去了。”
“我在方旭家看到很多照片,想来是执念太深疯魔了,不肯转世,便跟着凌江王,不停换着皮囊,想永远记得自己的妻女。这一次如果他们成功了,他就能掌管生死,他们一家也能够重聚了。”
赫榛听罢垂了垂眸,“值得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并没有落进祁僮耳朵里,见前边的方旭动了动,祁僮连忙牵上赫榛的手,“待会你牵制住他,千万小心。”
看着女儿摔下悬崖,方旭终于如梦初醒,一双眼通红,浑身都散发着煞气,手里不知从哪化出一把长刀,就刺向赫榛,“揭人伤疤是不是很有意思?”
赫榛召出合虚扇,扇骨一打将他的长刀打偏,扇面凌空一划,四周的山巅景物又变回了暝疆的战场。
方旭如同一头嗜血的野兽,理智全失,每一刀都朝赫榛的心口刺去。
渐渐的赫榛开始觉得有些吃力,额上的汗都已经开始往下滴。
察觉到他的状态,方旭笑了起来,“你说我今天要是拉着你陪葬,祁僮那小子会不会疯掉?”
赫榛眉头紧皱,在对方的刀挥过来时,合虚扇打出数十道千机绳,将方旭紧紧捆住。
他手上的刀也随之落下,在碰到地面时,四周的暝疆战场居然像一面镜子,一道光晃了一下。
方旭直觉不妙,但已经是来不及,赫榛凌空一跃,飞身移到了他的身后将他猛推了一下。
脚下一空,暝疆在一晃之下居然变成了无间炼狱,方旭被赫榛一推,整个人掉下了无间业火的悬崖。
“赫榛!”
却不料方旭临死之前还勾了赫榛的千机绳一下,一根千机绳还未收回,就被他握在了手里。
他动作太过突然,赫榛没来得及反应,手里还牵着绳子的另一头,整个人就被方旭带着坠向无间业火。
“赫榛——”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道黑影晃过,切断了千机绳,稳稳地将赫榛送回到了悬崖上。
“赫榛,有没有受伤?”祁僮一把将人搂进自己怀里,整颗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不停轻拍着怀里人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赫榛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紧紧拥住了祁僮,“我没事,别怕。”
两人缓了半晌,才注意到刚才将赫榛救上来的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悬崖边,垂眸看着底下的无间业火。
祁僮牵着赫榛走上前,“感谢出手相救,请问您是……”
“上次你们偷偷潜入暝疆,给你们送船那位。”这人声音沉稳,说话时眼神都没有移开半分。
祁僮一愣,那这不就是传说中被天冥两界每一百年审一次的“神秘人物”?
那人终于舍得回过身,祁僮得以看清他的五官,总觉得有些眼熟。
“掉下去那位,曾经是我错放的冤魂,当时他妻女身亡,自己也被人陷害而死,求着我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回人界,吓一吓害死他女儿的人,也当是给那人一个教训,免得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遭遇他女儿的不幸。”
“我相信了他,把他放了回去,可谁知他不仅杀了害他女儿身死的孩子,还投靠了凌江王。”
祁僮从他的话里终于拼凑出一些信息,“传闻冥界有位鬼王,因为轻信小鬼,把它放回了人界,被除去了鬼王之名?”
半晌,他抬起头,“你是耀灵王?”
耀灵王点了点头,“掉下去那位,也就是你所熟悉的方旭,因为一千年前随凌江王屠了一座叫融安的镇子,被天兵和鬼差发现,这件事才又重新抖了出来。我也因此被安排到暝疆,既是统领,又是监.禁。”
见祁僮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耀灵王又问道:“不过,我是一路悄悄跟着你们的,这个是怎么做到的?”
赫榛知道他是问他们怎么从暝疆转移到无间炼狱的,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指着祁僮,“他布的阵。”
祁僮对不熟的人矜持地笑了笑,耐心地解释起来。
这个阵的灵感其实就来自枯骨幻境,祁僮开鬼门前先布好了阵,又让赫榛把方旭引进了阵心,让他看到生前女儿的画面挪开注意力,祁僮趁机把整个暝疆的情况镜像反射到了阵里。
这样方旭从阵心脱出时以为自己还在暝疆,这时赫榛和他交手,祁僮则趁这段时间悄悄将阵转移到了无间炼狱,让赫榛把他引到无间业火的悬崖边。
最后阵法一收,方旭自然措手不及,直接掉了下去。
耀灵王听着,不由感叹了句:“后生可畏,如果暝疆环境好点,由你来统领更加合适,你比我更懂怎么对付这些危险分子。”
*
乐游山巅
天帝看着突然消失的赫榛和凌江王一阵挫败,眼看凌江王的鬼役攻势越来越猛,再不甘心,也只能先堵住眼前的阵门。
云岫带着不夜侯和一具桃木棺悄悄冲进了阵内,棺木一开,里面是一具男人的肉·身,头下的死玉隐去了他的痕迹,让云岫和不夜侯顺利将棺木运到了这里。
凌江王看着自己的肉·身,眼里乍起喜悦的光。云岫害怕地往后退了退,不夜侯则只能硬着头皮把凌江王的这抹灵识慢慢渡回了肉·身。
听到笑声时,天帝直觉不妙,回头就见凌江王不知从哪冒出来,而且并不是一抹灵识,而是拥有完整的肉·身。
“赫榛!”天帝眼尖看见了从阵门出现的赫榛,他正悬空飘在凌江王的后方,顿时怒道:“你自己看看你做了什么事!”
凌江王笑得更开心了,“谁给你的自信让你以为这小子会乖乖听话?”
赫榛平静地落在山巅站定,“你们托我办的事我都一一做到了,二位都不是什么好狗,在这里互咬倒还真是不嫌丢脸。”
“当初你就不该让这小子和祁僮联姻。”凌江王幸灾乐祸地看着天帝,“你看看,他尝到了甜头,自然就不会再甘愿被你利用。”
“你的心腹已经死了。”不等天帝说话,赫榛对凌江王道:“冥界和人界的鬼役已经被消灭,天界马上就会得到支援,你也别挣扎了,没有意义。”
凌江王冷哼了一声,“一群废物,不过你以为我和他们一样求权吗?不,我只是单纯不想让天帝好过,三界众生算什么?只要能让天帝不好过,那么他们活该成为我的玩物。”
他话一说完,抬手让鬼役发起了更猛烈的攻势,赫榛和乐游山神打出千机网将鬼役堪堪拦住。
赫榛一转身,一道千机绳径直捆上了凌江王,不等凌江王挣脱,两人再一次消失在乐游山上众人的视野。
天后一行人赶来恰好看见这一幕,急得想闯进阵门查看,却被天帝拦了下来。
“你们俩这时候玩把戏也没用了。”
凌江王被拖进了另一个阵内,阵里空无一物,赫榛也不知所踪。凌江王一个转身,却生生挨了祁僮的一击。
“好……好!”凌江王稳了稳身子站定,“难怪他这么喜欢你,倒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棒打鸳鸯了。”
祁僮握着天渊又是一击,“你不配做他的父亲!”
“真是好一对痴情的眷侣。”凌江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你以为你们这次赢了我,就真的能厮守了吗?”
祁僮皱了皱眉,不想听他废话,用天渊架在凌江王脖子上,直接将人踢出了阵。
*
再入眼却不是乐游山,也不是天界,凌江王坐起身,看到周围的景象竟是一愣,随即闷笑了起来。
“赫榛啊,不愧是我的好儿子,这点手段学得倒是精。”
暝疆大牢外,长缨终于等来了言川,“你用桃木先稳住他们,我去帮僮哥!”
桃木蜿蜒盘桓,结成了一只巨大的笼子,将欲要出逃的暝疆鬼魂困入其中。长缨攀上化为玄鹤的云岫的背,破空飞入了暝疆的一处大牢内。
祁僮站在暝疆的大牢边看着被自己困住的凌江王,他用对付方旭的办法对付了凌江王,引他入阵,再把他直接困进暝疆大牢。
这是赫榛要求这么做的,他要祁僮把暝疆大牢的刑罚用在凌江王身上,让他重新感受曾经的美好,也让他感受冰冷的现实,把他折磨人的方法,以牙还牙地施加在他自己身上。
长缨和冥王他们是同时到的,小狐狸将凌江王在大牢的经历全部投射到了天冥两界的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