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从万年冢里出来的时候,他也是坐在这里看着赫榛,还信誓旦旦地说“以后我来疼你”。
可是从前的伤痕谁来替赫榛抹去?这些年他一个人,怎么熬下来的?
*
冥界的禁闭室内。
“冥王和祁僮那小子应该早就发现了,这次居然直接摆了我们一道。”罗三万来回踱着步子,气得直哼哼,他对着一副画说着:“有办法赶紧把我弄出去吗?”
画里是一个抽象的背影,只听一道男人的哼笑声从画里传了出来,“赫榛那小子把我也摆了一道,凌江王现在不仅知道我打算拉拢那小子,还觉得我伤了他儿子会坏了他的事,把我法力锁了大半。”
罗三万一惊,眉头紧皱问道:“我们彻底没机会了吗?”
“当然不会。”画中的人影道:“别心急,你想救你儿子,我也有家人想照顾,凌江王现在这种状态,离了我们想要完成他所想的事情还是差点火候,等过段时间他气消了,我们按原计划继续就行。”
*
赫榛觉得自己做了好长的梦,几乎把这一千多年重新过了一遍,再睁眼时,浑身的剧痛让他没忍住抓紧了手。
收拢的指尖触碰到了温热,他这才发现有人握着他的手。
眼皮还是沉重得厉害,挣扎许久,终于将眼皮睁开一小条缝时,一只手捂上了他的双眼。
与此同时,额头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他在黑暗中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是有人在他额头亲了一口。
赫榛张了张嘴想说话,到了嘴边的词句却没传出半点声音。
他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嘘——”床边那个捂着他眼睛的人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轻声说道:“有个睡美人被我吻醒了。”
第62章 表白
担心赫榛睡了太久,睁眼时会适应不了光线,祁僮嘱咐他先闭着眼睛。
在对方合上眼皮时,睫毛从他掌心轻扫而过,却像扫在心上,带起轻微的痒。
他把手从赫榛眼睛上撤开,转身关了病房内的照明灯,只留了一盏光线温柔的夜灯。
赫榛睁开眼后的确没感觉到眼睛的算账,反而觉得屋子里笼着的暖黄色光晕很舒服,连身上的疼痛都跟着缓解了不少。
他看见祁僮正拿着一个小的玻璃杯坐回到他的床边,另一只手拿着棉签,这人用棉签沾了水,小心翼翼地抹到了他的嘴唇上。
他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嘴唇干得厉害,稍微动一动可能都会裂开。
祁僮的细心却让赫榛没由来的心慌,他这次自作主张挡了天渊这一剑,把这人吓得不轻,抬眼小心地观察了对方的脸色。
可祁僮只是认真地往他嘴唇上抹着水,神色里看不出情绪。
除了在他睁眼时说了一句话,就再也没吭一声,赫榛最怕他这幅模样。
手指使不上力气,赫榛只要抿了抿唇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他这一动作把祁僮抹上的水瞬间抿了个干净。
“别乱动。”
祁僮心下无奈,用棉签点了点这人不安分的唇,警告了一声后认命地返工,继续给病号润着嘴唇。
谁知赫榛好像铁了心要和他对着干,他抹一下,这人就抿一下,来来回回好几次,祁僮愣是给气笑了,这小神仙受了个伤之后还学会闹小性子了?
“你干嘛呢?”他把玻璃杯和棉签放到了桌上,撑在床边看着这人,“口渴了?”
赫榛微微一愣,本来没注意,被他这么一说,反倒是瞬间感觉喉咙干得很,他说不出话,只好眨了眨眼睛。
“乖,再忍一忍,医官说你现在还不能喝水。”
听到一个“乖”字赫榛觉得全身的毛都被呼噜顺了,自己现在说不出话,也不能跟祁僮掰扯那天在暝疆地牢的事。
他气祁僮以身犯险的想法,也心虚自己的行为,眼下双方都知道不是纠结这个的好时候,他悬起的心又稳当地放了回去。
精神一放松,困意就开始袭击虚弱的身体,他盯着祁僮眼下的乌黑,强忍着困意眨了眨眼睛,祁僮立即凑了过来。
“去睡觉。”赫榛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半点声音,但他知道祁僮看得懂。
果然祁僮笑着捋了捋他的额发,温声道:“好,累的话就睡吧,我待会也去睡一觉。”
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说到做到,但赫榛撑不住了,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
几天下来,医官说赫榛的情况很稳定,只是伤势过重可能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
这小神仙精神也一天比一天好了,现在一天清醒的时间能超过五个小时,也能用气声说会儿话,但是太费嗓子,说了没两句就又累又渴,只好改用手指头在祁僮掌心上写字来进行交流。
这天,祁僮看着赫榛睡着之后,麻烦刚好闲下来的老医官帮忙看着人,独自一人来到了玄冥宫。
冥王来探望赫榛的次数不少,但每次都带着另外两位,父子间因为那天的对话还一直保持着这种尴尬的状态。
玄冥宫内,冥王忙了一天,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拿出手机玩起了消消乐。
战局紧张,他这个消消乐是计时的那种,眼看倒计时就要结束,这关分数还差一点,可他上了一天班,整个人头昏眼花,扫了手机屏幕好几圈都没找到踩分点。
这时一只手从他身后伸了过来,在他手机屏幕上划了一道,手里的小方砖瞬间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紧接着提示他闯关成功的系统音回荡在屋子里。
祁僮懒洋洋地从他身后绕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笑道:“我说老爸,这种考验眼力的游戏还得让年轻人来,你好好跟我叔去跳跳广场舞不香吗?”
“其实是这样的。”冥王像是十分认真地思考他的提议,认真道:“我试过你的建议,但是只要我往那一站,就有不少鬼想做你后妈。”
祁僮表情扭曲了一下。
“或者你后爸。”
祁僮觉得自己的表情应该已经裂开了。
冥王看他一言难尽地扭曲表情,十分不厚道地大声笑了起来,祁僮没客气,直接回了个白眼。
这么一闹,父子俩心里的疙瘩也彻底解了。
祁僮便也没再客气,从冰箱里抱出一个西瓜,刀法娴熟地切了起来,他一边切着,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老爸,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不能,不知道。”
“……”
“我不是要问你暝疆那个给我放船的人。”
冥王眉头一挑,“嗯,那你问吧。”
“……”祁僮斟酌了一下词句,把在江南小镇的往生画室见到的那幅画跟他爸说了,“所以我叔跟乐游山神认识?他们当初在永宁村干嘛呢?”
冥王翘着腿靠在椅背上,咬了一口瓜,“知道你叔有一支笛子不?”
“他不是老吹嘛,孟婆还录了个片段放到奈何桥循环播放,无常勾魂的时候用的也是他吹得曲吧?”祁僮不解,“这和永宁村,还有乐游山神有什么关系?”
冥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抬手打了个响指,瞬间屋子里所有门都自动关了回去。
祁僮知道这是有大瓜的节奏,连忙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上沾的汁,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洗耳恭听。
“当年天界和冥界关系没有那么僵的时候,你叔和乐游山神的私交很不错。当时他们都还年轻,有一回你叔到乐游山玩的时候,结识了山上一个成了精的小妖。”
“是株榕树,在妖的年岁里,是刚成年的年纪,名叫锦舟。”
祁僮:“男孩?”
“对啊。你叔特别喜欢锦舟,他们仨当时关系很好。有意思的是,锦舟又是个心怀苍生的妖,时常在外遇到看不过眼的,都要出于正义去救济穷人和弱者。所以有段时间,他们三个就四处云游。”
所谓“特别喜欢”,祁僮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问道:“然后他们到了永宁村?”
“对,十分不巧,撞上了那件事。”
“那一半没逃出大火的厉鬼和村民是被锦舟困住的?人鬼妖困在一起炼成了骨肉灯?”祁僮想起往生画室里那个女孩说过,当时有个人影跪在大火旁,浑身浴着火。“可是锦舟既然出手相助了,怎么还会有一半村民死于大火?”
冥王哼笑了一声,“那大火可是村民成百上千年邀神媚福传下来的,有灵气得很,如果当初锦舟没有出手相救,那场大火烧死的不仅是整座村庄的村民,而且肯定会蔓延到山下小镇。”
祁僮点了点头,复而又叹了一口气,“不过他估计也没想到,最后自己到底是没救成这些人。”
“对了老爸,当时是谁说入侵村庄的厉鬼是凌江王放出来的?有人亲眼看见了?”
“存活下来的一半村民死咬了是他,有人非说亲眼看见了,凌江王跟着天兵到山上的时候,提出要天界和冥界审一下村民。”
“为什么没有审成?”
冥王摇了摇头,“天界很多天兵都等着押他回去邀功,大家当时在山上争执了很久,然后就传来了掌雪女神的死讯。”
后来的事情他都知道了,祁僮也不再多问,“那我叔的笛子是?”